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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三章 秘审(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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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次对于张贤的审问,一直持续了四个多小时,便是连中午吃饭也向后推迟了,整个审问的过程倒是十分得平和,面对着主审官与陪审官的问答,张贤十分配合,有问必有答,不管是真话还是假话,说得有始有终,有头有尾,倒是少有破绽。在整个审问的过程中,胡从俊自始至终都没有开口说过一句话,一直默默地坐在门口处的长凳上,就这么听着张贤的叙述,脸上却没有任何的表情。

总算是到了最后的时刻,也许是大家审了一个上午,审问的和受审的都有累了,主审官看了看自己的手表,不知不觉之中,时针已经快指到了一点钟了,这才与另外两个陪审官对视了一眼,互相之间点了点头,然后对着张贤道:“张贤,今天对你的审问暂时就到这里,你还有什么要陈述的吗?”

听到这句话的时候,张贤就好象是如释重负一样的长长出了一口气,在这几个小时的时间里,他的精神一直处于极度的紧张之中,针对审问者的每一句问话,都不敢说错半句,他知道今天的这一场秘审,将关系到他以后的一生。到这个时候,听到主审官终于让他作最后的发言,他点了一下头,用已然沙哑下来的声音嗄声地道:“我还要怎么说呢?该说的我也都说了,你们想知道的我没有一点儿的隐瞒!”他说着,闭上了眼睛,作出深呼吸的样子,然后再一次睁开眼睛,目光中已然有了些许的悲哀:“国破山河在,城春草木深;感时花溅泪,恨别鸟惊心!其实说来说去,我只不过是一个当兵的人,还没有那么高尚的情操!覆巢之下,安有完卵?党国败得如此惨痛,我们这些残兵败将最终也只能是随波逐流,连选择命运的机会都没有!不过,只要是有选择的机会,我们定然不会放过,就像是这一回,我还是选择来到了台湾一样!”他说得十分动情,却也是十分真实,没有一丝的做作,令在场的人都可以感觉得到他的无奈,便是连那三个审问官也连连点着头。最后,张贤继续地道:“每个人都不可能是完美无瑕的,谁都会有迷路的时候,我只希望在我们迷途知返的时候,党国能够宽容地敞开一扇门,而不是把门关死!”

主审官点了下头,同时也告诉着他:“党国向来是十分宽容的,但是能不能为你打开一扇门,这还要看你今天的话是真是假,有没有作过对不起党国的事!所以,张贤,到底你会怎么判,还要等一等结果!”

“我明白!”张贤点着头。

“你还有什么要讲的吗?”主审官再一次地追问着。

张贤摇了摇头,道:“没有什么了!”

主审官抬起头,询问着张贤身后坐在门边的胡从俊:“老胡,你还有什么要问的事吗?”

“没有!”胡从俊稳稳当当地坐在那里,随口答着。

“嗯!”主审官点了下头,这才对着门外的卫兵喊道:“来人!”那些卫兵应声而入,他命令着:“把张贤押送回去!”

那两个押送的卫兵来到了张贤的身侧,张贤知道今天的这一次过堂是结束了,他缓慢地从座位上站起来,也许是坐得太久了,站起来的时候,腿还有些发麻,身子不由得一歪,险些跌倒。他转过身,抬起头来,便看到了胡从俊那双关切的眼神,正一动不动地盯视着自己,张贤马上回报以他一个微笑,只是他的眼睛还是有些潮湿,分明也看到了胡从俊的眼神里闪过了一丝泪光。

在走过胡从俊的身边时,张贤不由得停下了脚步,正视着自己的这位长官,挺直了身体,立正站好,给他行了一个标准的军礼!胡从俊稍愣了一下,伸出手来,拍了拍张贤的肩膀,然后拉住了他敬礼的手,把这只手放了下来;他又收回手去,跟着也挺直身体,立正站好,回报给张贤一个标准的军礼。

审判厅里,所有的人都在一动不动地看着这两个行着军礼的上下级,都有些如哽在喉的感觉。

张贤没有与胡从俊说一句话,在两个卫兵的押解之下,走下了楼梯,又被押上了送他过来的这辆警车之上。在走过院子的时候,他不由得向四面张望着,看到了韩奇就坐在院中的一个角落里,两个人的目光也只是相撞了一下,便各自散去。

※※※

在张贤被押上警车的时候,熊三娃却被押解了下来,张贤知道,他作为重要的证人,也要和自己一样过一次堂的,对于熊三娃审问,张贤并不担心,毕竟有很多的事三娃并不知道,而且真得涉及到了情报部门的事时,他相信那些审问官也不会傻到此地无银三百两地去问熊三娃。

午饭就在警车上吃的,其实还算是丰盛,但是此时张贤已然是食之无味了,只想着早一点离开这里,秘审一结束,他的命运将又一次陷入了无尽的等待里。他知道,只有等到熊三娃也被审完了,他们才可能一起被警车押回看守所;而在此之后,就算是他们离开了这个秘审之所,这里的审讯还不会结束,还有一批的证人需要录证词,想来韩奇被安排在这里来,就是为他的案子作证词的!

饭也吃完了,熊三娃也上去了有一段时间,张贤耐着性子在等着,可是在这个时候,却听到这个公馆的门口处有人在吵闹。押解他的警车离着大门并不远,警车里还有两个陪着他的警卫,他们把车门打开来,张贤也只能看到院子角落的一处风景。他有些奇怪,这个秘密的会审地,自然是一个警卫森严的地方,怎么会有人在这里喧哗呢?那两个警卫也许和张贤一样有这种疑惑,其中的一个人忍不住地离开了警车,向门口走过去,看看究竟。过了一会儿,外面的嘈杂声渐渐地消失了,那这又恢复了刚才的宁静,那个过去看热闹的警卫也跟着回来了。

“那边发生了什么事?”车里的警卫问着看热闹的警卫。

看热闹的警卫答着:“门口有几个军官带着人想要闯进来,但是被我们制止了!”

“他们好大的胆呀!”车里的警卫经不住地道:“这里是什么地方?他们也敢闯?他们不想活了?”

“这些人是十八军的!”看热闹的警卫告诉着他。

张贤不由得一愣,十八军,那正是自己所在国军的番号,原来是国军的五大主力之一,只是后来这五大主力先后在与共产党的内战中被消耗掉了,便是这个第十八军,也是胡从俊从徐蚌战场上死里逃生之后重新组建的,如今却是成为了保卫台湾的主力部队。只是此时的第十八军的官兵们应该在金门岛上,隶属于金门防卫司令部,怎么还会有人在岛内?并且会来到这里呢?不过,又想了一想,很快便释然了起来,既然胡从俊到了这里,难道他不会带着人来吗?

“十八军的又怎么样?这里可是军事禁地,他们擅自闯进来就是死罪!”车里的警卫忿忿不平地道。

“人家当然不怕!”看热闹的警卫十分不由得自嘲一般地道:“他们的胡长官此时就在这里,而且如今的土木系的人是惹不起的,只怕老头子也要让他们三分!”

“他们为什么要进来?”

“他们也想来听一听这一次的秘审!”看热闹的警卫答着,同时又有些讥讽地道:“这一次可是秘密审判,要是谁都能来听,那还是秘密审判吗?”

“是呀!”车里的警卫随声附和着,又问道:“那么他们最后怎么又老实了?没有闯进来?”

看热闹的警卫答道:“是因为胡长官下来了,他们看到了胡长官,就一个个灰溜溜地象是老鼠见了猫一样,大气不敢吭一声!”这个警卫一边说着,一边看着张贤,终于还是忍不住地道:“张将军,他们是怕你受了委屈,所以才大胆地赶过来的!看得出来,他们对张将军您很是敬重的!呵呵,刚才胡长官出去已经向他们说明了,他们看到胡长官原来在这里,也就没有人再要求进来听审了!”

听到这个警卫的介绍,张贤马上想到了白京生、姚昱、乔书强等那些原来在国军十八军里的同袍兄弟们,如果说有谁真得为了他而敢大胆地来闯军法处的禁区,那就只有他们了!一想到这些同袍们就守在这所公馆的大门外,他的心情便一下子激动了起来,刚才还有些平静的心态也无影无踪了,直恨不能一步冲出这辆密不透风的押解车,冲到那个大门口,好好与这些往日的兄弟们好好的见一面,紧紧地拥抱一下。他真得就准备这么做了,可是在他的脚步刚刚一动的时候,耳边又听到了这个警卫半是拍着马屁,半是羡慕不已的话语:“张将军,有胡长官为您作后盾,呵呵,这一次的会审也不过是走走形势的,您放心,您一定不会有事,过不了几天就会重获自由了!”张贤刚刚抬起的脚一下了便又放了下来,这一颗蠢蠢欲动的心马上又平静了下来,是呀,有这么多人在帮助自己度过难关,他还有什么好担心得呢?如果他真得冲出了这辆警车,那么这件事的性质就会变成越狱,那将又是一桩十分不妙的指控,他已经够为难大家的了,难道还要接着让大家为难吗?想到这里的时候,他总算是将自己激动的心情克制住了。

※※※

相比起张贤来,对熊三娃的审讯并没有用多少的时间,还不到两个小时便结束;在熊三娃被重新押回到了警车之中后,张贤便看到了韩奇走上楼梯,正如他所想象的一样,后面审问的都是证人,已然与他无关了。

熊三娃与张贤再一次地相对而坐,这辆警车好象终于是喘够了气,再一次地出发了,将他们送往他们来的地方。

就在这辆警车要开出院去,正等待大门的打开之时,透过狭小的车窗,张贤分明看到了有一群身着国军军服的人就守在这个大门之外的路边,并没有远离。大门打开来,这辆警车就像是脱了缰的野马一样,快速地冲出门去,驶回他们来的地方。借住着这扇只有两个巴掌大小的车窗,张贤第一眼就认出了坐在路边一棵大树之下的白京生来,他再想去辨认其他的人时,警车却拐了一个弯,把他那些在公馆外等候着他的消息的同袍们,一起甩到了车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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