桥西的联合国军没有再动作,但是他们依然虎视眈眈地守在桥头,并不见离去,此时的雨早已经停了下来,但是天还是阴沉沉的,不见有一丝要晴朗有样子,说不定什么时候这雨又会飘起来。张贤从望远镜里向对面看去,此时的湖面上渐渐地腾起了片的水雾,但是透过这一层水气,他依然可以看到对面的一些情况。那些美国士兵全副武装地戒备着,躲在由树枝和泥土临时搭建的掩体后面,也许是害怕对岸狙击手的射杀,但是却没有一丝要撤走的意思。联合国军的炮击一直还在不断的进行着,只是此时的炮击就好象是疏懒的家伙在伸着懒腰,无精打采地在应付差事,没有一发炮弹真正的对桥东的警卫营阵地造成威胁。
“真是有些奇怪了!”贺强来到了张贤的身后,也有些好奇一样的说着。
“奇怪些什么?”熊三娃问着他,很是不明白。
贺强指了下桥对面的敌人,对着张贤道:“营长,你说是不是这些敌人被我们打怕了?不敢过来了?只会在桥那边跟我们虚张声势?”
张贤紧锁着眉头,没有答话。
熊三娃却不以为然地道:“这有什么好奇怪的?这些美国鬼子最是怕死,明知道过来是死,当然就不会过来了!”
张贤却摇着头,有些担心地道:“这些美国佬如果真得怕了,就不会还在桥西,他们可能早就撤到了公路上去了!现在,他们还在这里,仿佛是在等着什么,我只是担心他们又会耍什么阴谋诡计。”
听到营长这么一说,贺强不由得紧张了起来,经不住地问着:“这些敌人会在等什么呢?”
张贤苦笑了一声,道:“其实猜也应该可以猜出来了,敌人的坦克没有开过来,一定是从下游的大坝上绕过来,也许他们就在等着那些坦克开过来吧!”
被张贤如此一说,便是连熊三娃也有些担心,忍不住地道:“要是敌人的坦克真得开过来了,那怎么办呀?如今我们连一个炸药包都没有!”
张贤也皱着眉头,看了看自己的表,分析着道:“这时间已经不早了,敌人的坦克如果绕过来,应该也快要到了,只是我们离着天黑还有几个小时呢!”
仿佛是猜出了张贤的想法,旁边的王鹏连长建议着道:“营长,我们已经阻击了敌人大半天,这个时候估计大部队也应该可以到达杨口,我看我们营还是撤吧!”
“是呀!”贺强与熊三娃也跟着附和着。
张贤却摇了摇头,如实地告诉着他们:“我也想马上撤离这里,呆在这里总给人一种会被包围的感觉。只是你们也要知道,我们的大部队不可能走得很快,那么多的伤员,又在雨里拖着,如今的前锋能够到达杨口就已经很不错了,我想这个时候大部分的部队可能还只走到一半!”他说着,停了一下,又沉声道:“如果不管大部队,就拿我们营来说,我们营五百多号人,如今剩下的还不到三百人,其中有一半是伤员,真正能够战斗的不过一百八十多号人而已。在这么一个大白天里,就算是我们撤下去,敌人一定会马上跟上来。现在,在这个地方,我们还有阵地可以跟敌人打一打,如果我们一旦失去了阵地,被敌人追上后,我们又拿什么来跟敌人打呢?到时只怕是跑也跑不掉,打也打不了,情况会更糟糕!”
听到张贤这么一说,所有的人都不由得点着头,的确,如今的警卫营已经处在了骑虎难下的情况之下,真得要跑路,定然跑不过敌人车轮子,失去了依靠的部队,等待他们的将是可以想象的失败。
“如今我们没有别的法子,只能孤注一掷等待天黑!”张贤再一次地肯定着。
王鹏想了一下,建议着道:“营长,我看我们还是让营里的伤员先撤吧,到时真得跟敌人打起来的时候,我们也可以免除一个后顾之忧!”
张贤愣了一下,想了想,点了点头,道:“这样也行!”他说着,命令着贺强道:“贺强,你和高文亮带一个排的人负责护送伤员撤走,实在走不了的重伤员就只能留下来等天黑了!”
贺强愣了愣,不由得道:“营长,我再带走一个排,这里就剩不了几个可以战斗的人了!”
“没事!”张贤安慰着他道:“我会有办法拖住敌人的,呵呵,你把大部分伤员带走了,我们的负担就会减轻很多,到时撤离的时候也会轻松不少!”
贺强只得点了点头,互道珍重之后,与高文亮带着一百多号人悄悄地离开桥东的阵地,去追赶大部队去了。
※※※
阵地上忽然就安静了起来,敌人时不时的炮击不知道从什么时候停止了,可是面对着这份不同寻常的宁静,却越发得令张贤感到了不安。
也就在贺强和高文亮带着伤员撤走之后的半个小时,东面忽然就传来了一阵密集的枪声,张贤的心不由得一紧,那个方向正是贺强和高文亮带着人撤下去的方向,也就是他们的大后方,他蓦然想到了什么,大声地命令着:“三娃,你带几个人快去那边看看!”
熊三娃一边应答着,一边急急地带着人跑了,沿着公路向东北面而去。
张贤却是一阵的心悸,而也就在这个时候,负责北面警戒的彭青松和荆扬急匆匆地跑了过来,一见到他便上气不接下气地向他报告着:“营长……北面湖岸上发现了敌人的行踪!”
张贤的心一下子沉到了湖底,他最担心的事情就真得发生了,但是他的脸色还装着镇定,问道:“敌人有多少人?”
“大概有两个连的样子!”荆扬告诉着他道:“他们正向这边悄悄地移动过来!”
张贤稍作沉吟,马上命令着身边的王鹏,此时他的身边只剩下了王鹏这一个连长:“王连长,你马上带一个排到三二零高地的北面那个树林里埋伏,记住,敌人过来的时候不要打,等他们全部过来了,到达三二零高地的下面开始冲锋的时候,我们两边一起打!”
“是!”王鹏答应着,带着人去了。
张贤这才再一次地命令着彭青松和荆扬:“你们两个带着你们班,到四五五高地的南面的路口上去埋地雷,我们营还有最后的五个地雷,必须要用在关键的时候。敌人的坦克马上就会开过来,那边的是个隘口,一边是湖,一边是山,中间的公路很窄,无论如何,你们两个人一定要负责炸烂敌人一到两辆坦克,把那条路堵住,不然,要是把敌人的坦克放过来,我们大家可就都危险了!”
彭青松和荆扬郑重地答应着,带着他们的班奔向了高地之南。
在这些分派完毕之后,张贤真正担心的还是桥西的敌人,如果敌人乘着南北夹击的时候,再来一次突击过桥,那么他们的阵地就真得是岌岌可危了,敌人是怕他们狙击,所以没敢轻举妄动,而一旦南北两侧任何一个阵地失守,那么对于警卫营来说就是致命的,敌人一定会蜂拥地闯过这座危桥,将他们尽数围歼。
在焦急的等待中,熊三娃带着人气喘吁吁地跑了回来,却向张贤报告着一个极其不利的消息:“哥呀,我们在东面看到了敌人的坦克,正追着我们的伤员在打!”
“哦?”虽然有了一些预感,但是听到这个消息的时候,张贤还是不免心头一阵地乱跳,连忙问道:“敌人的坦克怎么过去的?”他的话问完了,却又觉得有些多余,熊三娃自然不会知道,但是他却记得这里的地图,从春川北面的龙山里、泉田里原本就有这么一条沿着昭阳江通往杨口去的公路,敌人一定是在得知二一五师突围后,紧急从春川方向上派出了一支快速机动部队穿插过来,希望能够堵截二一五师的退路,但是显然敌人还是晚到了一步,二一五师的大部队他们没有堵到,却堵到了贺强和高文亮带着退下来的警卫营伤员。
熊三娃摇着头,面容悲戚,对着张贤道:“我也不知道敌人的这些坦克是从哪里钻出来的,但是贺强和高文亮带的队伍被打散了,我站在高处看到很多人往山上跑,也不知道他们能不能够跑脱,还有很多的人牺牲在了路上!”
张贤的心就好象是被刀子在生生的割裂一样得疼痛,这些战士们都是他过来的兄弟,不管是什么原因,死在异国他乡,他都觉得是自己的过错。
仿佛是觉察到了张贤的难受,熊三娃还是安慰着他道:“哥呀,别难过,其实还是有很多人逃走的,还有一部分人又跑回来了!”
“敌人的坦克呢?”张贤又问道。
“敌人的坦克沿着公路向东北方向上追去了!”熊三娃告诉着张贤。
听到这个消息的时候,张贤一时之间不知道应该是喜还是忧了,喜的是如果这支敌人的装甲部队没有向东去追二一五师的大部队,而是转回头从东面打过来,那么他们这个警卫营就真得是四面被围,无处可逃,而且只怕根本就坚持不到天黑就会被敌人打垮来;忧的却是,这支敌人快速反应部队追向二一五师大部队,只怕此时二一五师大部队又要遭殃了。想一想,如今的二一五师大部队,已然不是他张贤可以控制得了的,此时他也只能有心无力,二一五师能不能最终逃脱掉恶运,还要看大家的造化了。不过,张贤又想到了另外一层,有一点也许可以做到:在此时的桥东阵地上打得狠一点,让敌人伤亡惨重一点,或者可以吸引那支东向的敌人装甲部队返身来打桥东。如果那样的话,二一五师就一定会顺利脱险;可是如果敌人的这支装甲部队真得来打桥东了,他们警卫营还能够坚持到天黑吗?想到这一层的时候。
桥东这边到底应该怎么来打呢?是打狠一点,让敌人伤亡惨重一点?还是就这么边打边拖时间,挨到天黑呢?张贤的思想不由得有些混乱了,对生的渴望又是那么得殷切,以至于他也和王大虎一样,头痛了起来。
这个时候,北面的阵地上的战斗当先的打响了起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