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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七五章 孤胆(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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天已经大亮了起来,但是雨却没有一丝要停的意思,此时六四五团护送着二一五师的伤员们也基本上通过了这座飞架在两山之间的大桥,而正是在这个时候,北面的枪声突然响起来,就好象是雷暴一样刹那间打破了这刚刚平静下来的早晨。

“不好,一定是敌人的追兵上来了!”张贤忍不住地叫出了声来,他的心也在这一刻突突地跳起来,放眼看向这座还拥满了人的桥梁,而在桥的这一边,还有上千人没有过去,就算是过了桥的人,此时到达了湖的东岸也并非是安全的,如果这座桥不炸断,那么敌人也会很快地追上来。

“怎么办呀?”陆凡也焦急了起来,他脖子上的青筋都露了出来,此时已然是到了二一五师能不能摆脱危机的最后关头,而这个时候天已经亮了起来,便是这一场小雨也终会有停的时候,白天里敌人的飞机只要扑过来,将又是一种磨难;更不要说后面的敌人是乘着四个轮子冲过来,一定还带着数量不少的坦克。

看到陆凡如此慌乱的表情,张贤反而镇静了下来,“静心!静心!”他在不停地自己告诫着自己,这个时候是绝对不可以慌乱的,一定要稳住,如果在这个时候有一丝的失误,那么他们所有的努力就有可能付之东流,最终功亏一篑。他抬起头,一眼看到了王鹏出现在视线里,正向他跑来,马上喊着:“王连长,炸药怎么样了?”

王鹏跑到了他的面前,表情沮丧着,摇着头告诉他:“我还是没有凑够,还差得远呢!”

张贤略作沉吟,放眼看着此时都在加紧过桥的战士们,终于还是横下了一条心来,当机立断地道:“等不了了!王鹏,现在你马上就进行布置,有多少炸药就用上多少炸药,我会让包团长组织人员收集一批手榴弹,不管如何,我们也要把这座桥下的那个承力的拱梁炸断!”

王鹏怔了一下,马上点着头,转身再一次跑远了。

“好呀,只能这样了!”陆凡也连连点着头,他知道张贤的用意,这座桥上有很多承力点,而下面的那个承力拱梁应该是最主要的承力点,炸断了那道拱梁,桥也许不会跨,但是却给敌人车辆的通过造成了威胁,一辆坦克如果也重十吨,这个重量要远远高于桥上人的体重,也许在敌人坦克通过的时候,这座桥就是垮下去呢!

张贤也没有更多的时间再多作解释,对着陆凡道:“陆参谋,你也带着人快快过桥吧!”

“那你呢?”陆凡经不住地问着。

“我等一等!”张贤随口道:“我要带着警卫营先打一打阻击,怎么也要给大家拖一拖时间,让大家都可以过桥!”

陆凡怔了一下,只得点了点头,同时叮嘱着道:“好,你也要小心!”

“我会的!”张贤答着,转向了桥这边的左边高坡阵地,六四五团已经过了桥,这片阵地已然在张贤的命令下,被警卫营接守了。

※※※

六四五团与师指挥部的人员陆继地过了桥去,在桥的西面一下子变得冷清起来,刚才还拥挤的人群已经转到了桥的东面,雨还在淅淅沥沥地下着,这种小雨一旦下开来,便很大的可能会下上一天,此时所有的人都已经被雨水浇得透湿,在阵地上,战士们卧倒在泥水里,任凭着细雨无声地敲打着他们年青而憔悴的脸,却一个个浑然不觉一样地注视着那条通往公路的泥道,这条道是这座大桥与公路之间的必经之所,如果敌人出现,定然会从这里经过,而这就是他们的战场。

雨雾中,枪声已然是越来越近,张贤的心也提到了嗓子眼里,恍然间便看到了一群身着志愿军军服的人出现,他们互相帮扶着,有抬担架的,有背着伤员的,还有一些女兵。

“是我们的人!”贺强当先地喊了起来。

张贤的心却凉了半截,这些先过来的人定然是六四三团的伤病员和非战斗人员,而弟弟张义还没有出现,他一定是在组织人员在后面打阻击,边打边退,而这样一来,往往会阻不成又退不成,落得进退两难的境地,最怕的就是会被耽误宝贵的时间,同时也就是变相地等了敌人上来。

“贺强,两个排跟我过去看一下!”张贤命令着。

贺强愣了一下,马上答应着,很快便集合了两个排的人,在张贤的带领之下,冲下了高坡阵地,与过来的伤员接洽,果然就与张贤的推测一样,张义的六四三团在断后的时候被敌人追了上来,无奈之中,张义只得命令六四三团的伤员与非战斗人员先行,而他亲自带着尚存的一个半营的兵力沿着公路向这边打边退。

听到这个情况,张贤简单地向这些人指明了过桥的路径,然后急忙带着人往北增援过去,还没有跑到一里地,便看到了六四三团败退下来的残兵,这些战士们在这个时候已然慌不择路了,说是边打边退,实际上就是在溃败,根本没有要抵抗的样子。张贤心里暗骂着张义的糊涂,却也知道仗打到了这个份子上,很多的情况之下,士气一旦丧尽,所有的人都会因为求生的欲望,而放弃抵抗,只会奔命,这是任何人也无法立即扭转过来的,想一想当年为了阻击溃兵,彭天广曾不惜下令把机枪挡在路上对退兵进行扫射,那种情况虽然很令人痛心,但是冷酷的子弹还是能够让人清醒一下。

“把架枪起来,把路挡上!”张贤大声地命令着,在这个时候,他忽然开始理解当年彭天广的决策,他也这样的冷酷地命令着。

贺强愣了一下,望着跑过来无序的队伍,提醒着自己的营长:“营长,这是我们自己人呀!”

“我知道!”张贤再一次命令着:“架枪挡路!”

贺强不敢再作争辩,只得如他的命令,把两个排的人摆在了路中间。

那些溃散下来的六四三团的战士们,已然看到了挡在前面的人墙,都不由得放慢了奔路的脚步。

“这里是师警卫营,我是营长于得水!”张贤大声地对着这些人高喊着,同时也命令起来:“所有的人都给我停下来,不然我要开枪了!”

话虽然是这么喊出了口,但是这些战士们并没有要停下来的意思,还在继续向前闯过来。

“啪”地一声,张贤当先地朝天放了一枪,这一枪虽然是夹杂在零落的枪炮声中并不悦耳,但是却让这些跑过来的战士们马上清醒了起来,不知不觉地便停下了脚步。

看到自己的威胁终于是起了成效,张贤这才走过去,大声地询了起来:“你们这里面哪一个领头的?”可是,他问了几遍,都没有人作应答,他不由得心下一沉,这说明这些士兵中的干部已经牺牲了,否则他们也不会如此得溃败。实际上,在志愿军的队伍里,各级之间的领导还是十分清楚的,就算是连长牺牲了,这个连里还会有指导员、副连长或者排长,甚至于班长来代行这个连长之职的,很少有这种溃散之状;但是,在经过了这么久的艰难突围之后,六四三团只怕也跟其他的团队一样,中下级的干部都所剩无几了,再加上新兵过多,这种溃散的出现也就成了必然。

当下,张贤很快地将这些士兵们分成了两组,安排到了自己所带的两个排里,林林总总的竟然也有一百多号人,分明又组成了一个连。

溃兵被重新组织起来,前面的队伍也退了下来,这一波要比刚才的一波强了许多,最其马他们还有个队形。张贤认出了带队的一个连长,这个连长告诉着他,团长张义带着最后的两个连也正在艰难地退下来。张义要求各连尽快地摆脱与敌人的接触,他们这个连是好不容易才摆脱掉敌人,退将下来的。

“有多少敌人?”张贤冷静地问着。

这个连长想了一下,告诉着他:“大约有两个营的样子,他们有十几辆坦克开道,我们挡不住!”

张贤点了点头,命令着这个连尽速赶往大桥处,而他却依着地形准备排布阻击的阵地,抬头间看到了左侧山崖边上一棵高大的松树长在那里,如果把这棵松树放倒,那么一定可以横在公路上,如何也可以将敌人的坦克阻上片刻。

张贤马上命令贺强带人去砍树,同时又将带过来的两个排分散到了公路两边的高地上,准备阻击追过来的敌人。也就在他刚刚布置完毕,就看到了张义带着人退了下来,而在他们的后面,还紧紧跟着敌人的坦克,这些坦克就是一个移动着的钢铁堡垒,里面的机枪手乘着坦克的移动,正突突地向着这边开着火,喷薄的火舌瞬间便击倒了落在后面的两个战士。

张贤急切地转头看向左侧的山崖,此时的贺强正和几个人用行军斧齐齐地砍着树,眼见着敌人的坦克已经开了过来,贺强也是急了,蓦然从身上摸出两枚手榴弹捆在一起,同时让边上的人躲开来,便将手榴弹丢向了松树的斧口,只听到“轰”地一声巨响,烟尘中那棵高大的松树应声而倒,“咔啦啦”的一声巨响,巨大的树冠从天上砸下来,正砸到了开到的敌人第一辆坦克之前,那辆坦克也受到了这棵大树的冲击,被树冠拍着倒向了一侧,险些掉下了山崖,停在了那里。

借着这难得的机会,张义带着人已然冲出了敌人炮火和机枪的射击范围,跑得远了。张看着六四三团的人过去了,张贤这才长长地舒了一口气,不敢在这里多作片刻的停留,他也要必须乘着敌人清理道路的可贵之机,迅速地撤走,否则也可能会跟弟弟张义一样,被敌人粘上来而无法退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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