六四四团当先地与南韩第六师交起了火来,战斗打起来的时候,张贤正带着警卫营的人护卫着师长王大虎及师部人员抵达了峡谷的出口,前面就是开阔的一片平地。虽然张贤相信以王晓光团长带着的六四四团的冲劲,从南韩军队的防御阵地杀出一条血路来应该不是太难的事,但是他还是连续派出了四个通讯员去前面查看情况,生怕会出现一个万一来。其实,在二一五师师部与各团之间,还可以通过无线电步话机进行通话,但是保障通讯最顺畅的办法还是要靠人,便是在无线电步话机里,很多的话也不能说得太明,毕竟频段也可能会被敌人监听。有一点张贤是十分清楚的,那就是只要枪声响起来,对于二一五师来说,就必须要速战速决,否则,等周围的敌人明白过来,向这边增援,那么他们的这种突破的难度将会成倍的增加,那也就是意味着死伤的成倍增加。
王大虎已经醒了过来,此时他是在两名战士抬起的担架上,立即就明白了是怎么回事,挣扎着从担架上起来,旁边护理着他的卫生员宁丽还想要劝阻他,但是却被他一翻身,从担架上滚了下来,“叭”地一声摔倒在地。
“师长,你病了,还是休息一下吧!”宁丽扶起了王大虎。
王大虎却把眼睛一瞪,忿怒地道:“我没有病,不要你来护理!”他说着的同时,手又按在了自己的头上,显然那里又开始痛了。
宁丽就好象是热脸贴到了冷屁股上一样,又是委屈,又是尴尬,一时之间都不知道应该说些什么,眼泪在眼窝里转动着,几乎就要流下来了。她强忍着泪水,理直气壮地道:“师长,于营长命令我照顾你,我这是在执行命令!”
王大虎愣了一下,忽然就暴怒了起来,大声吼问着:“于得水?于得水在哪里?”
边上的战士们都有些不知所措了起来,愣愣地看着自己的师长,从来也没有见他发过这么大的火来。
“师长,你在喊我吗?”张贤从前面跑了过来,来到了王大虎的面前,在灯火的照亮之下,他可以看到王大虎这张拉得老长的脸,分明就是一种愤怒,他的心里不由得一突,知道自己一定会被王大虎责罚,但是不知道为什么,看着身边这些战士们胆怯而要渴望着的眼神,他蓦然镇定了下来,事到如今,已经由不得王大虎这个二一五师名正言顺的师长来进行指挥了,既然他已经行动已经按照他的预想开始了,他就必须要负起责任来,坚持到底!
“于得水,你是师长,还是我是师长?”王大虎一见面,便劈头盖脸地怒问道。
张贤笑了一下,朗声地答着:“当然你是师长!”
“既然你不是师长,为什么这么大胆,敢胡来?”王大虎紧紧地追问着。
张贤依然面沉似水,还是带着笑容,振振有词地道:“师长,你的头受了伤,而且总是在昏迷,战场上机会却是转瞬即逝的,如果真得等到你清醒过来,只怕我们已经走投无路了!所以,我也就只好擅作主张!”
“你这是在逃跑!这是在犯政治错误!”王大虎忍不住又一次地提高了自己的嗓门,竟然在不知不觉之中,沿用了熊卓然的话来。
“师长,不管你说的我是在逃跑也好,是在犯政治错误也好,我只知道我不能眼看着我们二一五师这八千多人就真得就作了敌人的炮灰,如果将来有什么责任,由我一人承担!”
“你承担的了吗?”王大虎紧皱着眉头。
“能不能承担得了,在这个时候已经无所谓了,只要我能带着大家冲出敌人的包围圈,到时候哪怕是把我枪毙掉,我也无怨无悔!”张贤淡淡地道,分明已经把自己的生死抛在了九宵云外了。
王大虎默然了,他并不是一个糊涂蛋,在清醒的时候也明白局面的危险,虽然他不敢公然违抗熊卓然的命令,但是事到如今,二一五师已经行动半天了,再命令部队转回悲回岭固守待援,已然不合适了,那样一来,只能是自己在折腾自己,反而会令二一五师更快地垮掉。
张贤看得出王大虎犹豫的心,非常清楚在这个时候如果自己再不强力一些,或许这个真正的二一五师的师长,会与自己唱对台戏,到时更要坏事,于是当即对着王大虎道:“师长,你的伤还没有好,还需要休息,后面的事交给我,我一定会让你满意的!”说着,也不等王大虎再作回答,命令着跟在自己身后的熊三娃:“三娃,你跟宁丽负责照顾师长,不许再出什么差错!”
“是!”熊三娃大声地答应着,自然明白张贤的用意,不由分说,来到了王大虎的身前,背起他就走!
王大虎一时被搞得不知所措,在熊三娃的背后挣扎着,但是毕竟还是没有力气,只能道:“放下我,我自己可以走!……”
“呵呵,师长,还是我背着你吧!这路不好走,下面就是悬崖,摔下去可是要粉身碎骨的!”熊三娃半是告诫,半是威胁地道。
王大虎只得停止了挣扎,随着熊三娃背了。
陆凡在后面走了过来,刚才他已经看到了这个场景,拍了拍还有些发愣的张贤,有些担心地低声道:“阿水呀,我们可是在违令行动,你真得不担心吗?”
张贤笑了一下,对着他道:“陆参谋,以后的事以后再说,如果我也跟师长那样,前怕狼,后怕虎,那从开始的时候,就不会代行这个指挥权了,而且只怕我们二一五师也不会坚持到现在!”
陆凡点了点头,作为二一五师指挥部里的成员,他非常清楚张贤的所说,在这个时候他们已经是拉开弓发出去的箭,只能向前,无法回头。
※※※
就算是摧枯拉朽一样,六四四团很快就将南韩第六师的防御阵地撕开了一道口子,按照志愿军惯常的战术,在夺得前沿阵地之后,迅速地向纵深发展,很快就打开了通往华川湖方向上的路。
这只南韩部队的确就像是被安日昌和亮文亮抓到的舌头所说,绝大部分的士兵都是新兵,原本以为是作为第二梯队的他们,还没有更多的实战经验,只要是一个班排的人被击溃,附近的友邻就会象是得了传染病一样,跟着象是无头的苍蝇一样,掉头往后面就跑,哪里顾得前面的阵地还在交战,还没有丢,任凭他们的长官举枪呼喝也无计于事。很多的南韩士兵们还没有看到中国人长得是什么样子,便跟着跑了起来;这些奔跑着的士兵中,还有许多人连鞋、裤子都没有来得及穿,手里连枪也没有拿,他们是在睡梦中被惊醒后,听到冲天的喊杀声以及凄厉的中国人的军号声而胆寒了,以为中国人已经打到了营地里来,生怕自己会真得成为炮灰,恨不能马上脱离战场。
这样的战斗几乎没有什么悬念可言,在六四四团冲开南韩人阵地之后,六四五团也跟着冲了过来,这两个团就像秋风扫落叶一样,狂扫着这个已然如同是惊弓之鸟的敌人。也就是打了不到一个小时,这些堵路的南韩人便纷纷向两边退了下去,他们退的过程又是如此得混乱不堪,人数也是如此得庞大,以至于将闻风从南北两面连夜赶过来的美国部队也冲击了。他们把公路堵得严严实实,四野里、山岗上都是他们的身影,美国人的坦克也好,步兵也好,被混乱的韩国兵淹没其间,半天也动弹不得。
在南韩人让开了道路之后,二一五师的后继部队也陆续地冲抵过来,看到由张义带领断后的六四三团也过来了,张贤一颗高悬的心总算安放了下来,看一看天色,已然到了黎明时分,而在这个时候,老天爷似乎还在眷顾着二一五师,悄悄地飘起了小雨来。这场雨虽然不大,但是却给二一五师的行动带来了一定的困难,而且看着雨势,也不是一时半会儿可以停得了的。不过,张贤却还是有些感激,老天爷对谁都是公平的,虽然小雨的降临影响了二一五师的行动速度,但是他也知道,这同样也会影响联合国军的行动,最少有一点值得庆幸:那就是在接下来的一天里,他们有可能不用担心天空中会有敌人飞机的轰炸与扫射!
“武小阳他们还在后面!”见到大哥还守在这个峡谷的出口处,并没有跟着前面的部队先行,张义有些感动,他还是向张贤报告着后面的情况。
张贤点了点头,这是他意料之中的事,他问着弟弟:“你们团全撤下来了没有?”
“已经全撤下来了,包括伤员!”张义答着。
张贤看了看陆凡留下来给他的手表,此时的是凌晨四点多钟,从他们开始行动到现在已经过去了三个多小时,离着天亮已经不远了,当下命令着他道:“走吧,我们必须马上跟上去,这个时候只怕六四四团已经到达桥头了,再不跟上去,我们可能会落后了,敌人会很快过来的!”
张义点着头,但是还有些顾虑,问着张贤:“武小阳他们呢?”
张贤望了望黑漆漆的峡谷之中,那里面再没有一个人出来,只得叹了一声:“等不了他们了!”
张义一下子无语了起来,心头一阵的战栗,他马上明白过来,实际上张贤让武小阳那个连坚守老虎嘴,就是为了掩护大部队的安全撤离,而武小阳和他的警卫一连,已然被张贤无情地牺牲掉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