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电台坏了?”王大虎的头再一次剧痛了起来,但还是忍不住地叫出了声来。
陆凡点着头,同时告诉着他:“师长,我已经再一次地向军长报告了我们师的情况,并且按照你的意思,再一次要求允许我们师突围,这一次军长没有反对,但是在我正准备接收他的命令时,电台就坏了,可能是一个电子原件烧坏了!”
听到陆参谋这么的回答,王大虎却是长长地出了一口气,靠坐在墙边闭上眼睛想了一下,又用手捂起了自己的头来,问着他:“陆参谋,这个电台可是我们唯一可以与上级进行联络的工具,你能不能修好它?”
陆凡有些无奈地摇着头,告诉着他:“修不了,这部电台可能是遇雨受潮了,那个电子原件我们没有备件,根本就修不好!”
王大虎颓然地又一次闭上了眼睛,也许想到了更坏的事情,他的面色越发得难看起来,脸上微微地渗出了一丝汗来。
跟了王大虎这么多天,张贤在这个时候也可以猜出他心中的犹豫,当下提醒着他道:“师长,如今我们与上级的联络已经中断,这个时候我们必须要自谋生路了!”
王大虎睁开眼睛,看了他一眼,又何尝不是这么来想,只是他的心中还是有些不放心,毕竟没有接到熊卓然允许他们突围的电令,而上一封的电令是不许他们突围,而是要他们固守待援,那也就是说要他们在悲回岭据守,可能会很长时间。他的思想有些混乱了,头越发得痛了起来,于是干脆还是闭上了眼睛。
张贤与陆凡对视了一下,他知道这个时候是绝对不允许有半点的犹豫,是应该决断的时候了。“师长!”他再一次地建议着:“今天晚上敌人的包围圈一定还没有完全到位,他们在阻击我们的援军,所以对我们来说就是一个很好的机会,如果这个机会再失去,我们可能连突围的机会都没有!”
王大虎还是不答话。
陆凡也急了起来,在旁边跟着帮腔:“是呀,师长,于营长说的不错,现在再不作决定,我们可能真得来不及了!”
王大虎刚才还惨白的脸变得通红了起来,他的头上还缠着纱布,这白色的纱布虽然有些脏污了,但是与他的脸映衬在一起,却是显得格外的洁净。他的眼睛微微睁开来,打量着身边的两个下属,咬了咬嘴唇,还是有些担心地道:“如果我们突围,就有可能会置我们的援军于不利的局面之中,最主要的还可能会打破上级的作战布署!”
听着这话,张贤又是好笑又是好气,兵团指挥部在这个时候不知道跑到了哪里去了,在后方的部队浴血奋战三天之后才发出消息来,这分明就是一种溃败,哪里还谈得上作战布署?要说有布署,熊卓然倒是比那个兵团的司令强了许多,最其马他一直在指挥作战,不管是对还是错,到底还有些消息。
“此时我们就是在撤退之中,按兵团的布署,也是以安全撤退为基本原则的!”张贤耐心地作着解释:“如果我们师能够安全地突围出去,那么对于我们的援军也是一种负担的减轻,怎么会给他们造成压力呢?他们最其马不用担心我们二一五师会被敌人全歼,可以马上撤退下去,这其实也是大部分人所希望的!”
“是呀!”陆凡也说道:“我们的两路援军打了两天,也没有打过来,这说明敌人的确十分得强大,而且同时也说明我们的援军力量也不够,如果我们真得冲不出去,被敌人吃掉了,那么他们也会受到影响,师长,还是快下命令吧!”
王大虎沉吟了半晌,也许的确是在倾听着他们的意见,也许还是有些放心不下,就是不开口。
张贤不由得急了起来,看着外面的天色已经黑了下来,再这么拖下去,时间是不等人的;这让他想起了当初在淮北战场上,黄维司令官在南平集的犹豫不决,如果那天黄维能够按照他的建议及早的上路,而不是在原地白白地等待那么几个小时,也许徐蚌会战的结果就不会是那样,国民党也不会败得那么迅速!一个指挥官在战场上,最怕的并不是指挥失误,最怕的就是这种左右为难、拖沓不决,而这种拖沓,往往会将最关键的时间消耗掉!战场上,时间就是胜利,谁争取了时间,谁就可以得到主动,否则,就只能被动的失败!
“师长!古人有一句话说得很不错,叫做将在外,军令有所不受!这意思就是说我们前线的指挥官必须要有自己的决断能力,必须按照战场的实际情况进行指挥,如果一味地按照上级的命令行事,就有可能会贻误战机!”张贤耐下心来劝解着自己的师长,其实他也相信,王大虎并不是一个昏溃的指挥官,此时他是受了重伤,脑子有些不好用,所以才不敢随便地作出决定来。
王大虎抬起头来,用一双疑惑的眼睛望着张贤,或许觉得这种话出自一个小营长之口,他有些不适应。
张贤已然管不了那么多,面对着王大虎怀疑一样看着自己的眼神,依然说着他的建解:“其实从这一次的战役来看,我们有很多的失误之处,尤其是上面下令我们撤退的时候,熊军长就作出了很多错误的决定,所以才导致了我们二一五师如今的困境,我想,如果是刘兴华军长在指挥作战,或许我们也不会败得那么惨!”
当张贤提到刘兴华的时候,王大虎不由得哆嗦了一下,作为七十二军的老军长,刘兴华的作战指挥能力的确是非常老道的,在王大虎看来都可以用狡猾这一个词来形容了。但是他也非常清楚刘军长为什么会被调走,明升暗降地去管后勤,那就是因为刘兴华不能很好的按照志愿军司令部的命令来完成任务,他有太多的矫情,套用那句党组织里的批评意见,就是在搞个人山头,就是在打自己的小算盘,不必要的东西想得太多!熊卓然接手七十二军之后,的确是要比刘兴华听话了许多,他真得能够坚定不移地来完成上级的任务;但是自从他接了手,七十二军的战斗就越发得难打了,几乎没有什么骄人的战绩,反而是损兵折将,尤其是那些普通的士兵,伤亡之多,这在七十二军的建军史上还是第一次。
张贤并不知道王大虎在想些什么,接着发泄着他的不满,道:“比如这一次的撤退,明明我们在北汉江以北阻击最适合,熊军长却非要我们在北汉江以南背水一战,所以才导致了我们二一五师的后面步步惊险;第一招棋一错,后面招招都是错!我们渡河之后,不让我们迅速后撤,还要我们的主力沿河阻击,一会儿要我们去这儿,一会儿又要我们去那里,搞得大家都疲于奔命,哪里还有战斗的能力!尤其是六四五团和六四四团,原本都到了梧月里,还要他们返身回去,这哪里是在打仗,这根本就是在让我们游行!如今让我们全师集中到悲回岭,说到了这边就会有接应的援军,可是到了这里援军没有看到,反而令我们再一次地陷入了敌人重围里!如果这一回再按照他的命令,我们二一五师真得在这里固守待援的话,我看援军是等不来的,等来的只怕是全军覆没的惨境!”
张贤一口气说了这么多,心头一下子松快了许多,的确,对于二一五师一路下来的情形,错误的指挥很令人伤不起,怨言也就自然会多出了许多。
“是呀!”陆凡也接口道:“这个时候,师长,我们不能再错下去了!”
王大虎低下了头,抹了下脸上的汗,长长地出一口气,说出了自己的担心来:“突围?说得那么容易!怎么个突围法呢?往哪个方向上去?是分散突围?还是集中突围?突围的时候,我最怕就是军令不达,前头的部队一旦被打散,那么后面的部队就会很快地垮下来,到时反而会溃败得更快!”
张贤和陆凡愣了一下,王大虎原来也一直在想着这个问题。陆凡的眉头皱了起来,的确就像是王大虎所说的那样,有的时候,突围不成功,反而更加糟糕。而张贤却感到长出了一口气,既然王大虎已经在想着这个问题了,那么就说明他已经同意了二一五师突围的决定。
“师长,如果你放心我,我来安排突围的一切事宜,你看怎么样?”张贤自告奋勇着。
王大虎愣了一下,他看了看张贤,愣了一下,终于有些怀疑地道:“于得水,你好象懂很多的事情,而这些事情还远远不是一个营长能够掌握的!”
张贤尴尬地笑了一下,连声道:“师长,你想得多了,我只是担心你的身体,想替你分些负担,如今大家都是同一条船上的人,必须要同舟共济,不可以互相猜疑。陆参谋,你说是不是呀?”
陆凡也连忙点着头,道:“是呀,师长,于营长也是好意的,我也看他有这个能力,你不是还说回头要他来当参谋吗?”
王大虎满面狐疑着,点了一下头,没有再说什么,也许是头又开始发痛了,他痛苦地再一次闭上了自己的眼睛。
张贤终于还是忍不住地摸了摸他的脸,不由得叫了起来:“呀,好烫哇,师长,你又发起烧来了”
“我没事!”王大虎有气无力地道,推开了张贤摸着他脸的手。
“师长,你还是好好的休息一下吧,突围的事由我跟陆参谋来制定,你放心就是了,一会儿再来告诉你!”张贤自作主张地道。
“不行!……”王大虎拒绝着,也许是不同意突围,也许是不习惯被人劝休。
可是,张贤已经不管许多了,对着门外的熊三娃喊道:“三娃,师长又在发烧了,你让人去找宁丽过来,看看能不能再打一针!”他说着,又转身对着王大虎道:“师长,你先休息一样,睡一觉就会好很多的,我们先出去了!”说着,拉着陆凡便走出了这间还算是完好的禅房。王大虎想要站起来制止,但是两条腿还是发着软,刚刚站立,便觉得天昏地暗,头嗡嗡直响,只得又坐了下去。门外又传来了张贤的声音,却是在命令着门口的熊三娃:“三娃,师长的身体很糟糕,从现在起,没有我的允许,不要再让别人来打扰他了,如果现在他不能休息好,只怕凌晨突围的时候,他不能保持清醒!”
“是!”熊三娃答着。
听着张贤这看似十分关心自己的话语,王大虎却觉得有些异样,分明是一种被人胁制住的感觉,只是此时,他也已经没有那么多的心思来想这些问题了,的确,他是在发烧,浑身发热,头重脚轻,不知不觉之中,还是靠着墙上昏睡了过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