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什么?固守待援?”张贤几乎是叫出了声来,就是一种无法理解的责问。
“是!”陆凡再一次肯定地点着头。
“这是让我们二一五师在送死!”张贤终于再也忍不住自己心头的愤怒,大声地吼了出来。
破庙中长满着杂草的院落里,还有很多的伤员在休息,听到张贤的吼声,都不由得把头转向了这边来,他们分明从这个警卫营长的怒吼中听出了什么来,许多还可以行动的伤员们都不由自主地靠拢了过来,所有的人都在为二一五师的命运担心着,因为此时二一五师的命运是与这里所人的命运息息相关的。
张贤也觉出了自己的失态,他的身后还有他手下的战士,这些战士们很少看到自己的营长发过这么大的火,一个个精神紧张着,仿佛如临大敌一样。
“我们到里面去说!”张贤知道,在这个时候,对于所有的人来说,任何一点得风吹草动,对于大家来说,都有可能会草木皆兵,还是不要把许多的问题摆出来的好,战士们也好,伤员们也好,大家都希望能够在师干部的带领之下,顺利地冲出重围;实际在,在这个时候,还有很多的人并没有意识到此时二一五师的处境,还在巴巴地指望着师长能够带着大家撤回到安全的地带里。
陆凡点了点头,当先地走在了张贤的前头,带着他向破庙的后面走去,穿过那个四面漏风的大殿,后面有几排还有墙的屋子,想来这应该是和尚或者香客的客房了,此时,二一五师的通讯处就设在一处还算是完好、可以避雨的禅房里。
宋明亮与曹爽此时就在这些伤员当中,他们也听到了张贤不满的怒吼,对于曹爽来说,还从来没有见过于得水这样的焦躁过,不过,从于得水的表情和急切的状况他也可以看出来,这个于营长对于军部的命令是多么得反对!
“这个于得水,还真得以为自己是师长呀!”曹爽忍不住地摇了摇头,叹了一口气,虽然在这个时候,他对于得水能够平安的回来,并且成功地阻击了敌人的快速推进感到兴尉,但是看到他对上级的命令有如此大的意见时,还是觉得这个人又可气,又好笑,在他看来,此时的于得水就是拿着鸡毛当令箭,都忘记了自己的真实身份。
旁边的宋明亮却一点儿也不觉得有什么不对,他的表情也严肃起来,看了曹爽一眼,十分郑重地道:“你不要这么说,这个于得水很不简单,也许如今二一五师能否平安地脱险,还真得要靠他的指挥了!”
“靠他?”曹爽不由得有些好笑起来,反问着:“如果真得靠他来指挥,那么师长又去做什么?”
“王师长也是伤员!而且伤的是头,可能还会出现神志不清的时候!”宋明亮却悠悠地道。
曹爽愣了一下,还是以十分果断地语气反对着:“就算是师长会有神志不清的时候,但是在他清醒的时候,我们必须还是要靠他来指挥,还是必须要服从他的命令!”
宋明亮看了他一眼,缓缓地摇着头道:“不!二一五师可还有八千多的人,我们在这个时候又是身处在非常危难的时候,所有的命令要保持相应的连贯性,同时这些命令下去之前,都必须要经过深思熟虑,如果连思考都无法进行下去,就算他是师长,也已经失去了指挥能力!我们的部队不能够交给这样的指挥员来指挥,所以在这个时候,为了整个二一五师的前途,更换指挥员是非常必要的!”
曹爽怔了怔,也明白宋部长说得不错,但是他还是有些不服气地道:“好,就算是师长不能履行指挥权,但是我们三个团的团长还在,而且已经到达了悲回岭,可以从这三个团长中推选出一个人来代行指挥权;再说了,就算是没有这三个团长,还有我这个副团长呢!怎么也不应该轮上他这个小营长来指挥吧?”
宋明亮再一次看了他一眼,分明觉察得到此时曹爽的不快的真正原因,当下他放松了自己崩紧地脸,以微笑来缓和一下这个与他一样的同难者的情绪,然后道:“我刚才也问过了陆参谋,于得水得到二一五师的指挥权应该是形势使然,当时整个二一五师的指挥部里,除了师长之外再没有了其他的干部,陆参谋一直没有带过兵打过仗,所以在王师长受伤之后,这才把指挥权交给了于得水。这个时候,虽然可以象你说得那样,从三个团长里选出一个来代行师长之职,但是选谁呢?三个团就我个人认为,张义应该是最合适的,可是论资历来说,包团长和王团长都曾是他的上级,这就不好说了!再说,此时王师长还没有完全失去行动能力,就像是你刚才说的那样,怎么来说他还是二一五师的师长,如果真得选出一个团长来代行他的职务,还需要考虑一下他的感受!怎么说,于得水也是他的警卫营长,是他贴身的亲信,可以代表一下他这个师长。呵呵,至于说你这个副团长!曹爽呀,你跟我一样,此时都是伤员,是废人,本身就一直痛苦不堪,能够动一动脑筋就已经很不错了,所以我们还是当一下参谋的好,就别争这些了!”
被宋明亮如此一说,曹爽的脸不由得一阵红一阵白,想一想宋明亮的话,说得的确很有道理,如果说要争这个指挥权,其实宋明亮才是最有资格的,毕竟他的职务摆在那里,是七十二军里的敌工部长,论级别与王大虎相差无几。既然宋部长都这么说了,他还有什么理由来责问于得水呢,只是,他此时还是有另一种担心,同时也是为了表明自己并非是宋明亮所想的那样,是一个想争权夺利的人,不由得辩解着道:“宋部长,你误会我的意思了,我是担心这个于得水可能会因为视野所限,他一个营长一定想不到很多方面的事,没有师长应有的觉悟!”
宋明亮经不住皱了一下眉头,想了一下,又舒展开了来,意味深长地道:“小曹呀,有一句俗话叫做人不可貌相,海水不可斗量,你可不要小看这个于得水,他或许就有师长的能力呢!”
曹爽有些不信地看着他,无论如何,他也不觉得这个他熟得不能再熟的于得水,这个时候会有师长的才能。
宋明亮不想再跟他说得太多,喊着身边的一个战士,扶他去后面看一看,他是想听一听于得水为什么会如此强烈地反对上面的命令!
看到宋明亮走了,曹爽也挣扎着用单腿站立了起来,取过了一根拐棍,艰难地柱着也向后面而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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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师长是什么意思?”一边走,张贤一边轻声地问着陆凡,此时他的心境已经平静了许多,其实从一开始的时候,他就对熊卓然的这种不过大脑、只知道一味忠实履行上级命令的作法不以为然,但是自己毕竟是身份低微,无法对这种命令违抗半分。
“还能有什么意思?”陆凡不由得一声苦笑:“这个时候,师长的身体也过于虚弱了,当然只能按照上级的命令行事!”
张贤点了点头,这其实也是在他的意料之中。想一想,在王大虎没有受伤的时候,也从来不敢违拗熊卓然的命令,只是那个时候他偶尔会发出几声异议的意见,而这些不同的意见也往往会被熊卓然忽略掉,到头来还是硬性地要求王大虎按照他的命令来执行。在这个时候,王大虎已经没有力气再与熊卓然去据理力争了,也只能按照他的命令来执行。
“对了,我们的援军联络上了吗?”张贤想到了最重要的一个问题,既然是要他们固守待援,那么援军的位置与行动方针必须要明确,最好能够与援军直接联络,以求行动上的一致。
陆凡点了点头,告诉着他:“熊军长说我们有两路援军过来,西面的二一四师被敌人击败之后已经退往了铁原地区,兵团已经派出了另一个军的一个师转向史仓里,从西北方向来接应我们。”他说着,又有些勉强地道:“只是,这个师我们一直没有联络上!”
“那么另一路援军呢?”张贤问道。
“另一路援军就是从华川那边过来的二一六师,我们已经跟他们联络上了,只是二一六师还是被敌人阻滞在新浦里,一直就没有打过来!”
“二一六师还在新浦里?”张贤愣了一下,他记得两天前熊卓然就命令这个师向悲回岭靠拢,在他们还没有到达悲回岭的时候,二一六师就在新浦里遇敌,这么长时间过去了,二一六师还是在原地未动,作为兄弟师,二一六师并不应该是求援不利,他们之所以拿不下新浦里的真正原因应该就是实力不济,如果照这样来看,只怕西北方向的援军也只能成为空谈。
仿佛是猜到了张贤的心思,陆凡又接着道:“我询问过二一六师的华峰师长,在新浦里阻击的只有敌人一个团的兵力,但是他们就是拿不下来!”
张贤也有些无奈,的确,自从砥平里战役之后,这些美国人据守的时候都异常得坚决,凭着志愿军缺食少弹、又疲惫不堪的一个师的兵力,自然很难拿下敌人一个团的阵地;想一想他们二一五师就曾经以一个营的兵力,打了三天三夜想要拿下敌人的炮兵阵地,都没有成功,而那个敌人炮兵在防御的同时,还不停地向附近的友军进行炮火支援;对付敌人的炮兵尚且如此得困难,更何况是对付他们坚守着的步兵呢?
“难怪敌人没有马上从悲回岭的东、北、西三面力压下来呢?原来是他们在打我们的援军!”张贤就好象是恍然大悟了一般明白过来,但是,他同时也想到,这些援军一旦被敌人击败,那么被包围在悲回岭的二一五师,就真得要面临被敌人吃掉的危险了,到时他们听到的也绝对不会只是南面老虎嘴那里传来的枪炮声,可以肯定,北面的凤凰石也将传来同样的枪炮之声。二一五师虽然可以在这一天里抵挡敌人南面的猛攻,但是到明天之后,又如何能够抵挡马上就要到来的南北夹击,而熬过又一个漫长的一天呢?
“这个时候,是必须要做出决断的时候了,再不能有一丝半毫的拖沓,否则,双堆集十一师的覆灭,就是此时二一五师的前车之鉴!”张贤默默地想着,同时也义无返顾地下定了自己的决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