保罗来到了春川城,这座饱经战火的小城此时已经只剩下了一片的废墟,但是因为这座郡城地理位置上的重要性,正处于北汉江与昭阳江的汇流处,也正是汉城通往东海岸的公路和纵贯半岛东部南北公路的枢纽,所以在军事上来讲,就是一个必争之地。此时,美国第十军的前敌指挥部已经推进到了这里,因为美第十军的西面还有美第九军、东面还有南韩的第三军团等部队在同时向北推进,为了协调东部的几只联合国军的行动,避免象前几次因为行动的脱节而倒至应该获得的最大战果缩水,作为第八集团军的副参谋长的保罗自告奋勇地向范弗里特将军请令,到达东部前线督战。本来,第十军的军长阿尔蒙特少将只准备把自己的指挥部向北推到洪川就停住,但是却经不起保罗的不停催促,只得向北再进一步,在第十军夺回春川城之后,他便更大胆了一番,一直将前敌指挥部设在了这里,这里几乎已经是靠着了三八线,如果再往北去,那就是华川城了,那里已然是三八线以北了。
保罗很是兴奋,这一次在他的建议之下,第十军一改往时的稳扎稳打的战术,在对手准备北撤的时候迅速地出击,学着中国人惯用的诡计,进行中间穿插,真得取得了意想不到的结果。只是,阿尔蒙特少将还是有些保守,在夺下春川城之后,马上便命令部队放缓了北进的脚步,他的理由也很充分,那就是已经打到了三八线上,必须要服从上一级明确的指示,是否真得要打过三八线去。
范弗里特将军远比李奇微将军脾气火爆了许多,他并没有去请示华盛顿方面的政治家们,在得到李奇微的默许之后,直接命令着联合国军再一次推过了三八线,这令很多的将军们都兴奋起来,毕竟这一次已经与前几次战役不同了,对手虽然在初始时拥有强大的攻击力,但是这种没有后劲的攻势倒很象是强弩之末,一旦让联合国军缓过了气来,反攻之下的威力在他们看来,足可以在最短的时候踏平整个朝鲜半岛,将中国人撤底地赶回去。
但是,将军们为了获得更多的荣誉,而不惜努力北进的时候,许多士兵们却不愿意再向北去,对于他们来说,跑到一个陌生的国度里来替别人打仗,还要冒着死亡的危险,这太不值得了,若不是有那些营长、连长亲自督导着,他们可能都会躺下来睡觉。
的确,没有哪个当兵地愿意去打仗,虽然大家都知道当兵的出来就是为了打仗的!那种因为有仗打而显得兴奋异常的家伙才真正得是精神不正常。
韩奇也很兴奋,他是随着保罗一起过来的,其实这边的战场他也是走过的,上一次是为了了解情况,顺便也为了获得中国俘虏的第一手材料。这几天,联合国军在加平到春川这条线上,获得了很多的中国志愿军的俘虏,这些俘虏很快地被他威逼利诱着问了个遍,从中倒是得出了不少的情报,其中有一条情况他觉得要马上向保罗报告一下,或许可以让联合国军有一个更大的收获。
“所以,从这些俘虏的交待中,我可以肯定地告诉您,中共有两到三个师都落在了后面!”韩奇以不容怀疑的语气告诉着保罗:“在联合国军拿下龙王庙的时候,如果那时南面的部队跟进的快一点,其实就可以将他们其中至少一个师完全包围,但是联合国军打得太稳了,还是让他们渡过北汉江跑掉了!”
保罗看着面前的地图,他相信这位中国老朋友说得是真实的,实际上,在他与阿尔蒙特将军商量着进行快速穿插的时候,他就曾想要学一学中国人的方法,猛插猛打,进行分割,然后后面跟进上来,再把敌人一口口地吃掉。但是,阿尔蒙特并不习惯这种战术,这位名声响亮的军长太过谨慎,他宁愿缓上一天,也不愿意去冒险。想一想,当初若不是他的谨慎,带领着第十军在咸兴北进稳扎稳打,或许第十军也会象西面的第九军那样被中国人打得溃不成军;即使面对着数倍兵力于己的中国人部队,他也能够全身而退,这些除了勇敢之外,无不是得益于他的谨慎。要想说服阿尔蒙特将军冒险,这要比登天还要难。
“你说得他们两三个师落在了我们的后面?能不能说得再详细一些?”保罗客气地问着。
韩奇点了点头,向他解释着:“在我们东部战线上,从清平、加平再到春川,中共的前面有三个师布置着,我们抓到的俘虏,他们的番号上大多都是这三个师的,其中以七十二军二一五师的人最多。这个师是最后一个北撤的,他们原来在龙王庙渡口有条退路,但是被联合国军夺占之后,就成了三面被围的态势,可是联合国军晚上并没有围上来,所以才让他们从容地逃脱了,不过,他们主力渡河过后,没有来得及过河的士兵尽数成了我们的俘虏!”
“原来是这样!”保罗恍然大悟着。
“我们还俘虏到了他们的一个营长,根据这个营长的交待,他们渡河之后还要沿江布防,以掩护他们伤员的撤离,呵呵,我觉得这是一个很难得的机会,如今联合国军第十军与第九军都已经抵达三八线附近,这个时候我们可以抓住这个机会迅速地突破他们的防御阵地,再利用空降部队,乘着他们还没有准备逃跑之机,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把这个师包围起来,然后就可以一口吃掉!”韩奇说得十分自信,仿佛这一切都会真得按照他的预想来进行一样。
保罗一直在思索着,此时他思索的并不是怀疑韩奇的话是真是假,而是想什么办法来说服古板的阿尔蒙特将军呢?
“这个师有少兵力?”保罗随口问着。
“大约还有八千多人!”韩奇答道。
“这么多兵?”保罗不由得愣了一下。
韩奇以为他是被吓着了,马上又不以为然地加以解释着:“其实这些中共部队的兵力虽然很多,但是粮弹却十分有限;而且他们的士气低落,比如这个二一五师里,其中就有相当大一部分的士兵是由原来我们国民党士兵转化过去的,他们中很多人都是被胁迫的,只要形势于此,他们中的绝大多数便会很快转投我们!”
保罗怔怔地看着他,却不置可否。
韩奇犹豫了一下,又接着道:“保罗先生,如果能够消灭中共一个师,那么战役的胜利自不必说,最重要的是政治上的影响,我想就算是你们华盛顿方面也不会再错误得认为,当初你们军方的意见是错的!”
保罗心里不由得一动,他当然明白韩奇所说的当初指得是什么,那些反对美军进行韩半岛的政客们还在为美军的败仗而喋喋不休地哆嗦着,如果在这个时候,联合国军真得能够消灭中共的一个师,那么也可以令那些政客们闭一下嘴了。而这,也正是他去说服阿尔蒙特将军的一个最好理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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武小阳从死人堆里抱出来的正是七十二军的敌工部部长宋明亮,只是此时的宋明亮已经有些奄奄一息了,可能他都没有想到自己还会被救,所以在眯着眼看清张贤脸孔的时候,这双黯淡的眼睛忽然便睁得老大,闪着亮晶晶的光来,半天才结结巴巴地道:“你……你是于得水?”
张贤知道宋部长的视力不好,把自己的脸凑到了他的面前,十分肯定地道:“是!我是于得水!”
蓦然,泪水从宋明亮的眼眶中滚滚而出,在这个时候,他竟然一句话也说不出来了。
除了宋明亮之外,这个村子里再也找不到第二个活人了,张贤还是不甘心,又命令着战士们到村子附近地方找一找看,或许会有人藏到哪里。
离开了村子,在山顶的树丛中,张贤这才和武小阳把宋明亮放到了地上,呼吸了大口新鲜的空气,宋明亮的脸上这才渐渐地有了点血色,人也缓和了过来。
“宋部长,你怎么会在这里呢?”张贤等到他已经平静了下来,这才再一次问着,他记得宋明亮是随着二一五师的第一批伤员转运过的北汉江,虽然龙王庙渡口被敌人占领,但是他也知道六四三团是分成了两部分,陈大兴带着一个营打阻击,而随军医院和那些伤员应该是先向转往了悲回岭,这个时候宋明亮部长也应该与姚政委他们在一起,到达悲回岭的。
宋明亮叹了一口气,苦笑了一声,这才道:“我们刚刚过了北汉江,就遇到了敌人攻击龙王庙,张义和姚政委带着我们这些伤员立即转移,但是在中途又被敌人追上来冲散了。我跟几个重伤员被落到了后面,有人作了俘虏,我躲在草丛里没有被他们发现。半夜的时候,龙王庙的阵地也被敌人击破了,陈大兴带着几十来个人退下来,遇到了我,所以就带着我一起向北撤退,当时大家都没有地图,只知道向北走,中间还走错了路,又折回来只得沿着公路小心前进!”他说着停住了,大大的喘着气。
张贤的心不由得沉到了水底,不用想了,刚才那个被敌人在小村里消灭的部队一定就是陈大兴所带的残部了,他很担心陈大兴的安危,可是在刚才那些尸体里,并没有看到有陈大兴,于是忍不住地追问着:“后来呢?”
“我们走到这个村子的时候,又在这里遇到了受伤走不动的六四三团几个人,有副团长曹爽,还有副参谋长左安江和参谋田壮壮,他们都是掉队没有跟上的!”
听到这几个熟悉的名字,尤其是听到了自己的内弟田壮壮也在的时候,张贤的心跳越发得加速了起来,这几个都没有在那些尸体当中,如果他们没有牺牲,也没有逃出去的话,在这种情况之下,最大的一种可能就只有被俘了。
宋明亮还在继续说着:“陈大兴决定在这个村子里暂停一下,想做些担架,把这些伤员带走,但是……”他说到这里的时候,又经不住地哽咽了起来,泪水不知不觉间流了一脸,他还是抽噎了一下,又接着道:“敌人突然就到了,本来我们要躲起来的,但是他们看到了村子,当先地向这边乱打了一通炮,一匹马惊了,就这样我们都被发现了……”
可以想象,在实力如此悬殊之下,几十个人如何能够挡得住美国人的攻击呢?
“如果没有我们这些伤员,陈大兴他们也可以很快地逃走!但是,陈大兴没有这么做!”宋明亮还是止不住自己的眼泪,哽咽了半天,才平静下来,又接着道:“他命令着几个人带着伤员向山上转移,他带着十几个人在村子口那边阻击,但是,敌人的速度太快了,很快就包围了我们,他们用火焰器放火烧村,我们都被围在了火海里,陈大兴当先地冲出去,想要把敌人引开,但是我看到他被敌人打到了腿,那些敌人上前要抓他,他跟敌人拼刺刀,还打倒了两个,最后还是寡不敌众,被俘虏了!”
“什么?你说大兴哥被敌人俘虏了?”熊三娃不知道从哪里钻了出来,经不住地哭着腔大声地问着!
宋明亮沉痛地点着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