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如同张贤所预料的那样,在王大虎将撤退的命令下达到六四四团与六四五团以后,这两个团的团指挥部很快地聚集到了二一五师的临时指挥部周围。但是,对于前线与敌正接着火的各营各连来说,只能是边打边撤,而且在撤退时候,还要作出一些迷惑当面敌人的假象,以求敌人不会很快地追上来。实际上这两个团的战斗部队撤下来的速度很慢,如果要想尽数撤到北汉江南岸过河,肯定要到天黑以后了。
六四四团的王晓光团长是一个小个子的湖北人,也算是七十二军里的老革命,当初关山任六四三团团长的时候,他曾是那个团的参谋长,后来张义升任为六四三团团长,他才被调到了六四四团里来,所以这个王团长倒是与张贤十分相熟。而六四五团的团长包成,更是最早时六四三团的副团长,曾是张义的上司,只是因为张义升迁得太快,现在与他成了平级。在二一五师的三个团长中,数包成的资历最老,也正是因为同是从六四三团里出来的,所以包团长对张贤总有一种亲切感。
如今,六四四团的王团长与六四五团的包团长就坐在师长王大虎的对面,王大虎没有时间再去询问那两个团的战斗情况,他此时需要作的是紧急制定出来一个十分切实可靠的行动计划来,能够让这两个团的人顺利过河。
“已经得到了最新的消息,龙王庙渡口失守了!”王大虎不无沉重地告诉着面前的这两个团长。
两个团长都不由得张大了嘴巴,作为团长,他们当然十分清楚此时自己的处境。
王大虎用一双通红的眼睛来回扫视了属下的两个团长,但是,这两个团长仿佛还不敢相信这是真的一样,有些反应不过来。
终于,包成第一个明白过来,问道:“这么说,我们是不是已经被敌人包围了?”
王大虎只是稍微点了点头,却又摇了摇头,道:“虽然我们还没有被敌人尽数包围,其实现在也可以这么说!”
“那么师长的意思是不是我们要突围?”王团长经不住地问着。
“是!”王大虎肯定地道:“我们必须要突围的。如今我把你们两个人叫来就是为了研究一下我们的突围方向。首先一点就是怎么过北汉江?选择哪里过江?然后还要想一想过江以后往哪个方向上行动?怎么能够按照上级的命令来完成沿江步防的任务?”
包成想了一下,道:“龙王庙渡口一丢,我们等于已经失去了北汉江沿岸的过渡点,要想过河,只能在不是渡口的地方来进行了!”
“你说得不错!”王大虎点头道:“不是渡口的地方肯定水流湍急,但是不一定不可以过去!”
王晓光团长也跟着道:“我认为这个时候我们应该从龙王庙的上游过渡,只要是在晚上,我们还是有很大胜算的!”
“嗯!”王大虎再次点着头,同时道:“我也想过,觉得从衣岩里北面渡河比较妥当,过了河就是山地,而且可以迅速地沿江向北发展,抵达悲回岭与姚政委他们会合!”
“好!”包成第一个表示着赞同。
王团长也想了一下,点着头道:“这个方案我也同意!”
王大虎把目光从这两个团长的身上移开,投向屋子里只剩下来的两个参谋与张贤的脸上,那两个参谋也纷纷点着头,但是张贤却还在沉思,没有答话。
“于得水,你觉得怎么样?”王大虎又一次地喊着他的名字。
张贤抬起了头来,点了下头,道:“如今我们只能这样过河了!”他说着,又象是想到了什么一样,告诉着自己的师长:“不过师长,我们这么多人,怎么也是两个团,在一处地方过河太过危险了。敌人已经占据龙王庙,他们可以很快地出动来封堵我们的过河点,也许我们可以过去一个团,同时用这个团进行掩护来让第二个团过河,但是这样的过法,一定会带来很大的伤亡。而在这个时候我们的部队是半渡之态,很容易被敌人击破!”
大家都怔了怔,一起点起头来,张贤的担心的确不无道理,如今二一五师在江南的部队还有两个团,其中还有一些伤员没有过去,加起来的人数也有五六千众,这五六千人云集在一处河岸过河,怎么可能不惊动河对岸的敌人呢?敌人听到了动静,怎么可能会袖手旁观呢?出击是肯定的,如何能够让二一五师的两个团以最快的速度,在敌人还没有反应过来的时候尽数渡过河去,从而减少不必要的伤亡,这才是他们此次迫在眉睫需要商讨的问题。
“于得水,照你的意思,我们怎么过河?”包成经不住地问道。
张贤道:“一个过河点显然是不够的,但是如果多几个过河点,这样就会分散部队的兵力,过河后还会没有战斗力。所以我觉得我们可以搞两个过河点,在下游也搞一个。过河的时候,一个团先在下游过渡,这样会引起敌人的注意,把所有的精力放在下游的过河点上来。他们很有可能会出动兵力在到下游对岸进行阻击;这个时候,我们另一个团马上从上游的过渡点过河,让敌人无法分身,徘徊在下游与上游之间,等他们明白过来再分兵阻击的时候,我们已经过了河!”
“妙计!”王大虎不由得拍起了手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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渡河的计划很快便确定了下来,只是忙忙碌碌之间,天又一次地转黑了,无尽的夜再一次降临,对于二一五师江南部队的所有人来说,这一个黑夜的到来,将是他们获得生机的开始。
“师长,你还是跟着六四四团在上游过河吧!”张贤极力地劝阻着王大虎,对于他来说,保护王师长的安全,才是他这个警卫营长的职责所在。
“是呀!”陆参谋也在旁边劝导着。大家都知道,六四五团被安排在下游过河,时间比六四四团的过河时间提前一个小时,这实际上承担着很大的风险,因为提前行动的部队也最容易吸引敌人火力的全力打击,同时也是为后面行动部队转移敌人的视线。而相反,倒是后面行动的六四四团会相对安全很多,所以王大虎在一开始的时候,就把那些还没有来得及撤过江去的伤员、师部里的非战斗人员及女兵们安排着与六四四团一起行动,可是他自己却坚决着要跟着六四五团过河。
王大虎当然明白张贤与陆凡的用意,此时在这个二一五师的师指挥部里,这两个人也成了他最后依靠,师指挥部里其他的重要干部都跟着姚其刚先行过了江。
“你们两个不要为我担心!”王大虎一副坦然从容的样子,望着面前的两个部属微微地一笑,同时非常自豪地道:“放心吧,我这个师长不是白面书生,呵呵,我可是从枪林弹雨里闯过来的!说了你们都可能不敢相信,当年在国内跟国民党打的时候,有两次我都成了敌人的俘虏,不过我命大福大,最后还是顺利的逃脱了!我就不信,老天爷既然叫我活到了现在,还会舍得叫我再去死?”
看着王大虎视死如归的样子,听着这谈笑风生的话,张贤不由得佩服着王大虎的胆量,但是他也明白,胆量是胆量,而幸运却是幸运,这两者之间其实是风马牛不相及的。幸运之神不可能没完没了来眷顾某一个人,瓦罐终还是离不了井口破的,大将也很难免在阵前亡的。但是他也明白王大虎决心,只要是他决定了的事,只怕九头牛也拉不回来,劝是劝了,这是他尽一个警卫营长的责任,但是结果也只能遵从他的决定。
“不怕一万,就怕万一!”陆凡还在劝说着,张贤知道,陆参谋是从心里往外地希望王大虎能够跟着六四四团行动,那样的话,他这个参谋也可以名正言顺地跟着那个团了。
听着陆凡的话,王大虎不高兴了起来,把脸沉得如同是要下雨的阴云:“陆参谋,你怎么总是说这么不吉利的话呢?”
“我不是那个意思!”陆凡连忙解释着,同时求助一样地看着张贤。
张贤点了下头,只能屈从于王大虎地道:“好吧,师长,既然你这么决定了,那么我们警卫营也跟着六四五团一起行动,只是师长,我要求你在行动的时候,一定要听从我的指挥!”
“呵呵,你这个营长真得不知道天高地厚呀,怎么想要管起我这个师长来了?”王大虎开着玩笑一样的骂着。
张贤却是一本正经地道:“我这是为了师长的安全考虑的,你务必要答应,否则我只能恳请党支部来作决定,让你跟着六四四团。”
党是军队的领导,在二一五师直属机关中,张贤也算是党支部的一个成员,有权召集党支部的成员开会作出决定,而王团长和包团长也都是党支部的成员,但是实际上在这种情况下,党支部再为这么一件事召开党支部会议根本是不现实的,说出这种话来,只不过是张贤的一种威胁。
王大虎想了一下,只得点了点头,有些无可奈何地道:“好吧,有行动的时候我可以服从你的指挥!”
听到这句承诺,张贤这才稍稍有些放心。
王大虎转头告诉着陆凡:“陆参谋,我看你还是带着电台跟着六四四团一起行动吧,这样安全一点!”
陆凡却有些脸红,犹豫了一下,听着师长的这话,仿佛是觉得自己是一个怕死鬼一样,当即摇着头道:“师长,你是一师之长,我这个作战参谋不跟着你而要单独行动,怎么也说不过去!我还是跟着你们吧。再说,如果过了江,就要马上跟上级联络,没有了电台怎么办?”
听一听陆凡的话也很有道理,王大虎应声点起了头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