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大虎思忖了良久,仿佛是终于下定了决心一样,猛地转身命令着接线员:“给我接通六四三团张义的电话!”
张贤点着头,看来,王大虎还是有些开窍了,他知道下面二一五师要做的是什么。
很快,接线员便接通了张义的电话,此时的六四三团,还坚守在与春川城一河之隔的牛头山阵地之上,可能还在担心着敌人再一次发动反扑。
“张义,你那边的敌人有什么动静吗?”王大虎还是有些谨慎,如此得问着。
“没有!”张义回答着:“今天有些奇怪,敌人的飞机也不来轰炸了,他们的坦克也没了影踪,敌人的阵地上静悄悄的,什么也看不到!”
王大虎愣了一下,不由得捂住了话筒,对着指挥部里的众人道:“敌人没有反扑牛头山,可能真得是南逃了!”
“下令追吧!”到这个时候,所有的人都兴奋了起来,政委姚其刚当即的建议着。
王大虎点了点头,马上对着张义命令道:“张义,你们团立即停止退守,全面转入攻击前进!”
张义以为自己是听错了,不由得反问着:“师长,你说什么?这可是大白天呀!”
“我命令你们团马上进入春川城!”王大虎重复着刚才的命令,同时也向他作着解释:“或许你们进入春川的时候,那里已经是空城了!”
张义这才恍然大悟一般地连声答道:“是!”
放下了与六四三团的通话,王大虎又很快地接通了另外两个团团长的通话,那两个团经过一夜的战斗,都已经疲惫不堪,进入了西部山区里休息,离着春川通往洪川的公路并不是很远。当听到师长再一次命令他们重新去切断公路的命令时,这两个团的团长都有些怨言,毕竟这两个团空跑了一场不说,而且伤亡也过大了些。王大虎耐心的向这两个团长分别作了解释,最后的一句话却是相同的:“这一次你们如果跑得快,一定可以捡到不少的洋货!呵呵,如果跑得慢了,可能什么也得不到!”听到这话,两个团长趋之若鹜一样,再也不觉得自己的困难有多大了。
王大虎刚刚将这一切布置完毕,熊卓然的电话便又打了过来,这一次熊军长的命令竟然比他们的应对慢了许多。原来熊卓然也得到了春川方向上敌人退逃的消息,他是要王大虎马上让二一五师进行追击的。当听到王大虎已经安排下去的时候,熊卓然有些不敢相信,他不由得夸奖着道:“呵呵,大虎呀,你现在可以当半个诸葛亮了,能掐会算了哟?”
王大虎看了身边的张贤一眼,脸上也露出了难得的笑容来,连声谦虚地推却着:“哪呀,军长,这都是大家一起分析出来的,而且也通过了前方同志们的通报,我哪有那个本事?要是我真有那个本事,呵呵,倒是好了!”
“嗯!”熊卓然点着头,却又收起了刚才的玩笑话,一本正经地对着他道:“大虎,说到这一点上,我还是要批评你了,如果你们师坚持守住洪川公路,这些敌人也不可能如此轻易地逃走!”
王大虎愣了愣,听着熊卓然的话,里外都是理。如果他真得死令二一五师守住洪川公路,只怕到时春川的敌人也就不会想到要去撤退,他们很可能会学习砥平里的敌人,在没有退路的情况之下,再跟他们来一个坚守不退,如果那样的话,就算是把二一五师打没了,把七十二军打没了,只怕也很难夺下春川城!从另一个方面来说,实际上春川的敌人之所以会弃城南逃,也正是因为二一五师给他们放开了一条生路。只是此时,王大虎再听到熊卓然的这番埋怨,虽然心里有数,却也不便多作辩解,只能点着头唯诺着称是,虚心地来接受上级的批评。
熊卓然没有再多说什么,只是在最后他还是命令着王大虎:“你们二一五师一定要追住这个机会,克服一切的困难,向南猛插,最好是能够追上敌人,拿下洪川!”
“是!”王大虎响亮地回答着。
这一次,张贤因为站在王大虎的身边,也隐约听到了耳机里熊卓然的声音,尤其是他最后的命令,听得清清楚楚。看到王大虎放下了耳机和话筒,正用一双布满血丝的双眼看着自己,他不由得问着:“师长,我们真得要去打下洪川吗?”
王大虎沉默了一下,点了点头,却又苦笑了一声,道:“你没听到吗?这是军长对我们师的期望。呵呵,其实他也没有下死命令要我们必须拿下那里,他是说最好能够追上敌人,再趁势拿下那个城!”
姚其刚走了过来,却是摇着头发出一声叹息:“说得容易呀!呵呵,如果我们早追上一个时辰,或许还会有很大的收获;虽然我们的布置已经非常及时了,但是不要忘记了我们的同志们靠的是双脚,而敌人呢?他们靠的是车轮?我们怎么可能追得上他们?呵呵,我们只要能够在收拾掉一些掉队的敌人,落得些物资,就是非常不错的成绩了!”
王大虎没有答话,张贤却在点着头,姚政委说得十分现实,敌人的大部队肯定是追不到了,最多他们也只可能抓到一些散兵游勇,捡到一些敌人因为逃跑而无法带走被迫放弃的物资,想要攻占洪川城,那简直就有些痴人说梦了。
“呵呵,我们也要响应军长的期望,能够跑多快就跑多快!如何也要多拿出些战果来才好!”在迟疑了片刻之后,王大虎果断地命令着。
“是呀!”边上的参谋长也随声附和着:“这个时候不乘胜追击,等敌人站稳了脚,那就难打了许多,呵呵,到时候一定会后悔的!”
其他的人也纷纷表示着赞同。
张贤却有些沉不住气了,他经不住地开口道:“追可以追,可是……”话说到这里,他看到众人齐齐会聚到他身上的目光,忽然想到了什么,又把下半截的话收了回去。
“可是什么?”王大虎见张贤没有把话说完,忍不住地追问着。
“可是……”张贤看了看他,又低下了头去,尴尬地笑了一下,道:“我是想说还是要大家注意一下,别再中了敌人的圈套!”
王大虎蓦然一怔,马上想到了敌人的磁性战术,当即点着头:“嗯,于得水同志的提醒不错,我们也要防范敌人诡计,不要再追到他们的预设炮场上去!”他说着,马上命令着陆凡:“陆参谋,你负责通知各团注意,同时也要经常与他们保持联络,确定他们的方位,随时报告给我!”
“是!”陆凡响亮地回答着,转身而去。
王大虎又把工作分派下去,每一个人负责几项事务,很快,这个临时的指挥室里便空了下来,只剩下了张贤这个警卫营长还有些无所事事一样的跟在他的身后。
王大虎走出了这个隐蔽的帐篷,张贤也跟了出来。王大虎转过身来,看看只有他再没有了其他的人,好象心有灵犀一样地问着张贤:“于得水,我知道你刚才一定还有别的话要说,是不是怕不方便,所以没有说出来?”
张贤愣了愣,点了点头。
“那么,现在就只有我们两个人,你说吧?到底有什么事?”王大虎十分认真地聆听了起来。
“师长,你觉得我们真得可以打到洪川城吗?”张贤反而是问着他。
王大虎没有点头,却也没有摇头,这一双眼睛虽然疲倦困顿,但是却还是很有神地看着张贤,反问着他:“怎么?你有看法吗?”
张贤点了点头,知道王大虎心里在想些什么,也许作为师长,当着他这个下属,很多东西是不便于出口来的,他是怕影响士气。
“这一次的战役打响以来,我们在经过了第一个七天的攻击,能够深入到三八线以南八十多公里以内,其实也已经成了强弩之末;如今第二次攻击,打了三天三夜都寸步未动,这个时候敌人说是南逃,其实只是一种有计划的全线撤退,他们其实采用的是层层设阻,边打边退的方针以规避我们的兵锋。下面再打下去,我们还会遇到又一个春川城!”
王大虎细细地听着,在张贤说完的时候,他的眉头也紧锁了起来,其实张贤所说的这些,他也曾考虑过,只是因为有上级的命令,很多事情就算是往深里想也可能无法实现,那还不如不去乱想,想多了倒会分散自己的决心。
“敌人从春川撤走,虽然是有迫不得已的原因,但是我们的追击又能够持继多久呢?再打两天我们又会面临粮弹断绝的困境,不得不再一次的停顿!”张贤大胆的预测着,这些事情其实很多的志愿军指挥员心里都十分得清楚,王大虎也是一样。
“你说这些是什么意思呢?”王大虎皱着眉头问着他。
张贤笑了笑,再一次地提醒着他:“如果我们再一次停顿,其实也并不可怕;不过,如果这个时候,敌人就像是上一次那样,发起了反扑,你说我们会怎么样呢?”
王大虎知道他说指的上一次,是指第四次战役的时候,在砥平里作战失败后,联合国军所发动的反扑行动。那一次,面对着联合国军的反扑,志愿军与朝鲜人民军根本无法抵抗,不得不返身北退,将汉城也只好拱手相让。只是,这种结果他无法承认,因为这一次的战役无论是参战人员上,还是从作战地区域上,都比上一次的规模要大了许多,这也是自从志愿军入朝参战以来,最大规模的一场大战役,双方动用的兵力总共达到了一百多人,他无法去想象,如果这次战役一旦失败,对于志愿军和朝鲜人民军来说,将会带来怎么样的灾难。
见到王大虎不说话,张贤替他说了出来:“其实这也没有什么不好说的,我们如果不想吃亏,那么就要在敌人发动再一次的反扑之前,回锋北返,重新回归三八线!跟上一次一样!”
王大虎沉重地点了点头,再一次地追问着:“你跟我说这些话,到底想要告诉我什么呢?”
“也没有什么!”张贤淡淡地道:“只是想提醒师长,还是早作准备的好!向南追得太远了,到北返的时候,那就跑得更远!呵呵,我们追的时候是靠双腿,到时撤的时候也只能靠双腿;而敌人退的时候是靠车轮,他们追的时候,还是靠车轮!”
“你是要我违背熊军长的命令,慢慢追敌?”王大虎忍不住地问道,竟然有了些怒意。
张贤却是见风使舵一样,装出笑容来:“如果师长觉得我的话不对,就当我什么也没有说好了!”他说着,逃也似的跑开了,生怕王大虎责骂自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