虽然这是黑夜里,但是光看那两个人的身影,张贤就可以认出来是谁,他一边低吼着,一边迅速地奔了过来,而其中一个人正用脚踩到了倒在地上朴熙顺的头,手里的一把枪已然对着了他,虽然此时零星的枪声还在四处作响着,但是张贤依然听到了那一声清脆的拉响枪栓的声音。
“是营长!”举枪人身边的另一个人经不住也低声地叫出了声来,这声音是如此得熟悉,以至于张贤人还没有到便听出了是谁。
“小安子,你怎么还在这里?”张贤已然跑到了两个人的面前,这个人正是跟他一起来执行任务的安日昌。在他问出来的时候,同时也看到了小安子身边的那个人,不是他手下的贺强贺大胆还是谁呢?“贺大胆,你怎么也来了?”
贺强却一挥手,没有马上回答张贤的问话,而是低低地道:“这件事说来话长,营长,先让我解决了这个叛徒再说!”
张贤一个箭步跨过去,一把夺过了贺强手中的枪,同时也将他踩在朴熙顺头上的脚推开来,告诉着他:“你不能杀他,他不是你们所想象的那么坏!”
“为什么?”这一次,连安日昌也愣了。
此时,朴熙顺已然挣扎着从地上爬了起来,也看清了安日昌与贺强的脸。
“一会儿再跟你们说!”张贤一边答着两个人的话,一边对着朴熙顺道:“你走吧!”
朴熙顺点了点头,转身踉跄地就要走开。
“等一下!”张贤忽然想到了什么,又叫住了他。
朴熙顺转过身来,张贤举起手中的手枪,便对着他开了一枪,那枚子弹擦着他的胳膊过去,将他的手臂带下一块皮来,立即鲜血淋淋起来。
朴熙顺一双恼怒的目光直视着张贤的脸,显然有些后悔私放了这个俘虏。
“别误会!”张贤收起了手中的枪,同时向他解释着:“你如果一点伤都不带,只怕回去也不好交差!”
朴熙顺愣了一下,马上明白过来,他再一次点了下头,右手捂着左臂的伤口,再一次奔进了华川城,消失在了街道的拐角。
“营长,你为什么要放了他?”安日昌还是有些不解,甚至于对朴熙顺愤恨。
“是他放了我!”张贤简单的告诉着面前的这两位兄弟,同时也没有忘记自己身处何方,问道:“这件事一会儿再说,贺强,你们是怎么来的?”
“我们都是为了救你才来的!”
“这里太危险了,你们怎么可以这么没有组织性、纪律性呢?”张贤忍不住地责问着他,对于他来说,这一个连的人为了他而攻打华川城,简直就是乱弹琴。
贺强却有些委屈,道:“营长,我们营没有谁都可以,但是同志们却不能没有你!这件事是由大家一起表决决定的,如果今天晚上救不出你来,我们也不打算活着回去了!”
张贤愣了愣,看着贺强几乎要哭的脸孔,浑身蓦然觉得有无数的暖流袭将过来,便仿佛是被人抛向了天空一样得有些手足无措,心里头有着许多想要说出口的话,可是在这张开嘴来的时候,却又一句也说不出来。他走到了贺强的身边,把手中的枪还给了他,然后默默地拍了拍他的肩膀,无数的话语如今也只能用这种亲密的动作来表达了。
“小安子,打信号弹!”贺强命令着安日昌。
安日昌答应了一声,还没有等张贤明白过来的时候,已然打出了两颗绿色的信号弹,象是流星一样飞向天际,瞬间又消散开去,仿佛节日的烟花。
直到这里,贺强才简要地向张贤说出了他们今天晚上行动的过程。原来,王鹏与他商量之后,将整个连分成了四个部分,一个排从华川正北进攻当面敌人固守的河桥,另一个排趁夜绕到了华川城的南面进行佯攻,他们这么安排的目的无非是给敌人造成一个错觉,让他们把注意力全部集中到了华川城的外围,同时又不敢大胆地冒险在黑夜里出击。另外一个排又被分成了两个部分,一部分由王鹏亲自带领在华川西面进行接应,另外有十几个人,分成三路,几个人一组乔装地混入华川城内,制造混乱,以摸清张贤被囚的位置,并伺机营。不管哪一组人得手,都要打出两枚信号弹通知其他的人;如果这场冒险真得没有结果,那么也会在天亮之前撤出华川城,然后再作打算。
“李伪军的布防很松!”贺强十分庆幸地对着张贤道:“他们是外紧内松,呵呵,外面看着好象是严阵以待,哪知道进来之后却原来是这么得漏洞百出,我们搜索了两条街,竟然没有一个敌人注意到我们!”
“你们这一组就两个人?”张贤忍不住地问着。
“五个人!”贺强告诉着张贤:“还有三个在街那边警戒!”
张贤点了点头,已经没有时间再说这些事情了,他当即下着命令:“叫着大家,一起快离开这里!”
贺强点了点头,学着夜猫子叫了三声,便看到这条街的街口处又跑过来了三条人影,很快地到了面前,正是二连的战士。
“跟着我走!”张贤还记得朴熙顺的相告,带着几个人出了长街便到了西面的路口,远远地对着敌人哨岗的那盏探照灯开了一枪,那盏灯立即灭了,哨岗上传来敌人一片的杂乱声,显然是对探照灯的忽然熄灭感到恐慌,有的人甚至开始胡乱着放起了枪来。
也就是趁着这几乎是稍转即逝的机会,在敌人还没有明白怎么回事的时候,张贤和几个人从哨岗下的路口狂奔而过,很快便冲出华川城,进入了一片坟地里。张贤知道,前面还有两道哨岗。因为华川城的西面是一片山地,为了加强防范,这些韩国兵在这个方向上拉出了两道铁丝网,只是在通过向西的道路的时候才会开出口子,这些口子也就行成了一道关卡,而每一道关卡都会有至少有一个班的兵力在把守着。
从坟地里,远远就可以看到这条路在那个关卡处的敌人岗哨,同样是亮着巨大的探照灯,对着外面的道路在不停地晃悠着。显然,刚才华川城方向上的枪声引起了那些守兵的警惕,原本只转一百八度摇摆的灯在这个时候变换成了转三百六十度,转着整个一圈,不仅照看着铁丝网外面的情景,也同时照看着铁丝网里面的情景。
几个人小心地移动到了铁丝网前,在没有任何工具的情况下想从铁丝网钻过去,是根本不可能办到的,只能从那个关卡过去。
正是由于华川城的混乱,也令这支守卫岗哨的韩国士兵们不敢入眠,沿着铁丝网分成两队来回得巡示着,倒是令张贤可以清楚地数着他们的人数,也不过是十五个人而已。想一想,如果自己刚才是一个人,要过去的确有些困难,而现在他们是六个人,对付十五个人虽然也有些费劲,但是却有着一定的胜算。
“还是要先打灭灯!”张贤向着身边的五个人吩咐着:“等一会儿,那两队南朝鲜兵就会背向巡逻,我等他们离开大路后打掉那个灯,贺大胆,你带头冲在前面,我断后!”
贺强点着头,紧紧地握着手中的冲锋枪。
几个人很快就准备好,张贤等着那两队南韩士兵对面相错,一列走向北,一列走向南,计算着他们的速度与距离,知道最多两分钟这两列队伍就会折回来再次相遇。也就是在这一次相错一分钟的时候,张贤当先的开了枪,随着子弹的声响,那盏照亮如白昼的探照灯一下子便灭了,这就是一个信号,贺强马上第一个从一处坟包后冲出来,手中端着冲锋枪,也只用了几秒钟便到了那个关口处,不虽然此时是漆黑一片,他还是凭着感觉对着哨岗打出了一梭子弹,在他打完的时候,人也冲过了关口。紧跟着贺强的身后,安日昌与另三名战士也先后地冲过去,张贤处于最后,在他冲过这道岗哨的时候,分明听到了身边传来的有人痛苦的呻吟声,那一定是被贺强乱枪打中的两名守卫。
在张贤刚刚冲过去,身后便响起了一片的枪声,那两列巡示队听到了动静,齐齐向岗哨处扫射过来,如果他晚了半秒,一定会被这些无情的子弹打成蜂窝。
总算是冲出了一道关口,可是也就跑出了一里地,前面又出现了另外一道关卡,而这道关卡却不同于刚才他们过来的那个关口,而是在通往华川城的方向上布置了鹿砦,并且这里的守军也显然有了准备,探照灯虽然也在做着三百六十度的转圈,但是这些士兵们却一致面向华川城的方向上,用沙袋堆出掩体来,躲在后面同时把枪也架了起来。
“糟糕!”张贤心里头暗暗地骂着,敌人之间肯定有电话联络,过刚才那个关卡的情况,显然这边关卡的守军已经知道了,不然也不会早早地在这里做好了准备。
“怎么办?”贺强也有些急迫起来,现在他们身处的这个地方是一片平坦的稻田,如果身后的敌人追兵一旦追过来,敌人只要打一枚照明弹,他们都将无处可藏。
张贤的脑筋也在飞快地旋转着,却没有更好的方法。
“不行只好硬闯了!”见张贤久久没有回答,贺强咬了咬牙,仿佛是下定了决心。
也就在这个时候,忽然听到关卡处的枪声大作了起来,大家都不由得一怔,张贤这才发现,原来这些面向着东面华川城方向上的敌人纷纷掉回头去,面向西去,他们刚才在身后被人偷袭了。
“呵呵,王鹏带的人!”贺强马上来的精神,王鹏原是带着人在华川城的西面进行掩护的,看到了信号弹,刚才又听到第二道关卡传来的枪声,自然会想到是他们出来了。
张贤点了点头,同时命令着:“我们也一起打!”
“好!”贺强应声答着,已然悄悄地接近了敌人的哨岗,猛然甩出一枚手榴弹来,正在沙袋的后面爆炸,敌人的机枪立时停了,有些晕头转向,发觉自己是被夹击了,于是便很快失去了斗志,纷纷沿着铁丝网,借着黑夜的掩护向南面逃去。
张贤与贺强冲出了最后一道关卡,迎面过来的果然就是王鹏连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