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是因为中国志愿军的参战,让以美国为首的联合国部队认识到,要想在短期内解决朝鲜的问题,是根本不可能办得到的,而此时,联合国军与中朝两国军队,又回到了战争开始之前的原点,联合国军退回到三八线以南,而中朝两国军队重新占领三八线以北地区。
由于连续在北部朝鲜的作战失败,此时的联合国军从上到下都弥漫着一种悲观的气息,士气也低落到了极点,这个时候不要说是再进攻了,便是作坚强的防御也有些困难。
而在朝鲜战场上正打得不可开交之时,以印度为首的十三国亚洲和阿拉伯国家联名于十二月五日向联合国提交了停火的提案,这个提案要求中国和北朝鲜人不要越过三八线,希望这条以前就存在的边境线能够成为一条停火线。
此时的美国政府正处于一个骑虎难下的境地里,也巴不得有人出面进行调停,毕竟他们的主要战略目标还是在欧洲,而非远东。所以,美国人也就坡下驴地提出来,可以停火,但是要求先停火,再举行一个与朝鲜问题有直接关系的各大国参加的会议,再进行协商!
其实无论对于中朝一方,还是对于联合国军这一方来说,大家都明白这场战争打到头来最后还是要通过政治协商来达成各自的目的,只是这个时候,对于中朝一方来说,已经取得了整个朝鲜战场上的主动权,自然不会就此罢休,大家还是希望着能够得到更大的利益。也正是因为这种乐观的态度驱使着,所以中国政府在五月二十二日的时候,毫不犹豫地回绝了这项提议,对于中国共产党政府来说,已然是处于联合国之外的政权,所以根本就对这种联合国的提案不屑一顾。对于美国人的那种提议,在中国和朝鲜看来,只不过是美国人为了要得到喘息好卷土重来,而施演的一个小伎俩罢了。
为了打破美国人想要预留时间与空间再战的如意算盘,中朝双方已经在紧锣密鼓地筹划着第三次的进攻作战,这一次的作战目标就是要突破三八线,对美国为首的联合国军及其指挥的南朝鲜军队进行打击,最好能够把美国以首的联合国军赶过汉江。
可是,对于中国志愿军总司令彭德怀来说,虽然说是意气风发,豪情万丈的就把志愿军总司令部再向南移到了成川郡西南五公里的君子里,但是对于中央军委要求志愿军在经过一个星期的休整之后,再发起一次大的战役,他还是有些犹豫。本来按照彭德怀的想法,是要再休整一段时间,在第二年的二到三月间,再进行新的战役,因为前面两次战役虽然志愿军方面大有斩获,但是根本没有大量地消灭敌人主力,而且是连续作战,各部队都严重减员,尤其是第二次战役中的第九兵团,几乎几万人冻伤,此时就是一个大医院,两三个月内都无法参战,而国内的后续部队尚在集结中,短时期内根本无法赶到朝鲜前线。最主要的还是后勤,根本就是在拖后腿。如今整个志愿军只剩下了两百多辆汽车,还不如美国人的一个团多,再加上美国人的飞机轰炸封锁,许多的物资堆在鸭绿江北岸的国境线上却运不上来。便是此时志愿军的战士们,只有炒面可以吃,有时还经常断粮,战士们挨饿已经成为了家常便饭。对于这样的现状,又怎么可能持续地打胜仗呢?尽管志愿军与朝鲜有关部门对就地筹粮的问题进行了磋商,但是朝鲜方面,金日成这个狂妄的好战者一边推说着自己的困难,一边却一再催促着志愿军打过三八线去,不给美国人以喘息之机。而此时,国内外的形势使然,毛泽东也希望能够尽快结束朝鲜的战事,所以一再下令彭德怀尽速出战。
彭德怀思忖良久之后,只能作了一个折衷,准备越过三八线,相机攻取汉城,如果不能消灭敌人主力部队,那么就不作相宜地南进,拟在三八线以北数十里停止,待第二年再战。可是,毛泽东的回电却十分果决,要求军事必须要为政治服务,志愿军必须要越过三八线,而且要在汉城附近寻机歼灭敌人主力部队。毛泽东被志愿军入朝以来前两次战役的胜利,冲昏了头脑,把美国人当成了国民党的败兵,过高得估计了自己的实力。
无奈之下,彭德怀只能放弃志愿军的冬季整训计划,克服连续作战异常的疲劳、兵员不足及供应不上等一切困难,集中志愿军的六个军和朝鲜人民军一个军团,从正面越过三八线攻击以美国人为首的联合国军,同时,朝鲜人民军的另两个军团也在战前插入到三八线以南地区,威胁和分散联合国军的注意力。
对于打过三八线后的发展,以彭德怀为首的志愿军总部决定还是采用稳扎稳打的方针,以南朝鲜的李伪军为主要打击对象,牵制美军,突破三八线就是胜利,彭德怀一再地要求下属,一定要看情况适可而止,而且千万不能打远了。对于志愿军来说,这是实事求是的作战计划,但是却有些违背毛泽东的命令,更是金日成所不乐意的。
这世上的事物往往都是有两面性的,乐极生悲就是这个道理。
由于六四三团已经失去了作战能力,所以在这场马上要到来的第三次战役中,并没有任何安排,倒是七十二军的另外两个师,被安排在半岛的西线,准备会同其他部队一起攻击韩国的首都汉城。
※※※
保罗终于在汉城的第八集团军的前线指挥部里见到了这个新到的司令官。
沃克中将殒命之后,一个叫做马修·李奇微的家伙接替了沃克中将的司令官一职,成为此时朝鲜半岛上联合国军的真正指挥者,虽然他的真实身份是第八集团军的司令,但是与沃克中将一样,麦克阿瑟将军把第十军也归于这个新来的指挥官指挥。保罗已经听着身边的副官说过了,这个李奇微将军是与沃克军衔一样的中将,弗吉尼亚州门罗堡出生,毕业于西点军校,曾在西点军校和本宁堡步兵学校任过教官,后来去过许多地方服役,又先后进过指挥与参谋学校和美国陆军军事学院深造,一九三七年毕业于美国陆军军事学院,第二次世界大战的时候,他于一九三九年在陆军参谋部作战计划处任参谋。一九四二年担任陆军第八十二师师长,并且将该师改编为空降师;他最大的成就就是在一九四三年七月的西西里岛登陆战中,指挥这个师实施了美军历史上第一次的大规模夜间空降作战。一九四四年又率部参加了诺曼底登陆作战,后又在这一年升任为第十八空降军军长,随后参加了“市场花园”战役、阿登战役和鲁尔战役,进抵易北河。战后,李奇微将军又任地中海战区总司令和盟军最高统帅艾森豪威尔驻联合国安理会军事参谋委员会代表。在一九四九年到五零年,他是任加勒比地区美军司令。在接替沃克中将职务之前,他是任美国陆军副参谋长,为劳顿·柯林斯上将的副手,这一年,他五十五岁。
见到李奇微将军的时候,保罗不由得仔细地打量了一番这位自己的新长官,这只不过是一个其貌不扬的小老头子,头还有些秃顶,不过他的脸很宽,额头很大,狮鼻阔耳,衬着他高大的身材,倒是有一种不怒自威的神态。
保罗是他们这批高级参谋中,最后一个被召见的,因为并不知道这个新来将军的脾气与禀性,所以保罗很是小心,也十分克制,他可不希望面前的这个将军会跟沃克中将那样,是一个火爆的脾气。“这是个爱踢人屁股的老头子!”保罗想起他来的时候,一个曾经跟过李奇微的少将跟他说过的话:“就算你是拯救整个师的英雄,但是在见到他的时候,也要确保把你的铜扣子擦得亮亮的!”
“保罗·约瑟夫·布雷德?”李奇微抬起头来,看着保罗,问道。
“是的,将军!”保罗笔挺地站直立正着,把自己的头尽量抬起来,让这个长官可以看清楚自己的脸。
李奇微点了点头,从办公桌前站了起来,慢步地走到了保罗的面前,指了指他边上的座椅,道:“好的,保罗上校,请坐!”
保罗坐了下来。
李奇微转身来到了办公桌前,这里有一个咖啡壶,想来是早就沏好了的,他倒了一杯咖啡,却又转过了头来问道:“来杯咖啡怎么样?”
“谢谢!”保罗客气着。
“你要不要加糖?”李奇微将军一边搅绊着,一边问道。
“不用了,将军!”保罗答着。
李奇微点了下头,端着咖啡放到了保罗身边的茶几上,却又笑了一下,道:“我可不喜欢喝苦咖啡!”
“我喜欢!”保罗答着。
“为什么?”
保罗端起杯子,喝了一口,这才道:“将军,有的时候,人需要一点苦涩,这样可以提醒我要忘记失败!”
李奇微怔了一下,又坐回到了他的位子上去,同样是端起个杯子喝了一口,这才十分欣赏一样地打量着保罗一番,道:“保罗上校,我之所以把你留到最后来见面,是因为我已经看过了你在战时的几份报告,有些事情你判断得很是准确,而且很有指导意义,我只是觉得可惜,为什么沃克中将没有引起足够的重视呢?”
保罗先是怔了一下,随即又是一声苦笑:“将军,我只是一个作战参谋,把我的建议和看法提交上去,至于能不能采纳,那还是要看长官的判断了!呵呵,沃克中将或许有更好的对策与看法!……”
“哼!”李奇微却是一声冷哼,打断了他的答话:“沃克中将或许是有自己的主张,但是那些军长、师长们的主张更是武断,我还没有老,他们就已经老了!前怕狼后怕虎,好象是被中国人打怕了似的!有这样的长官,怎么可能会有勇敢的士兵呢?”
保罗自然知道这位将军说得是什么事情,的确,自从中国人出现在朝鲜战场上以为,一切都发生了改变,他们尝尽了失败与溃逃的苦果,不仅丢了脸,还丢了命。如今,他也只能随口附和着:“将军,如今我们的士气是有些低下!……”
“不是有些低下,而是非常低下!”李奇微再一次打断了他的话,脸上露出了怒容来,他站起身,有些愤恨地道:“你知道吗?我从日本到达大邱的集团军总司令部里时候看到的是什么?床单当成桌布铺在餐桌上,上面摆的是一堆破陶瓦罐,就跟乞丐一个模样,这说明什么问题?这说明这帮家伙的意志已经消沉到了极点,情绪低落到了极点,他们已经丧失了信心、丧失了胆量,丧失了他们的荣誉感!这样的人还要他做什么?”他连着把这话说完,说得很快,也说明他心里头的着急与愤恨。他说着,停了一下,又接着道:“到达这里的时候,我去了很多的部队,可是了解到的却十分糟糕的情况:他们无论是从肉体上,还是从心里面都已经受到了严重的伤害,士兵对自己的指挥官失去了信心,所有的人都想着早点乘船回国,根本不知道为什么要来韩国打仗;而我们所有的军官都在跟我说,现在无论实施什么样的反击计划,都会归于失败!他们是被中国人打怕了,吓破胆了,真得令人失望到了极点!”
保罗点了点头,表示同意地道:“将军,如今的这状况的确令人堪忧!”
李奇微还在骂着:“这些家伙们真得是无药可救了,要是我们的老祖宗知道了他们这样的表现,都会在坟墓里气得打滚。在战斗中,我希望指挥官能和他们的部队呆在一起,师指挥官应该和他们的先头营在一起;军指挥官应该和战斗最激烈的团在一起。如果他们在文字工作要做,那就可以在晚上来做;白天里,枪炮响起的地方才是他们应该去的地方!”
听着这番怒气冲冲的话,保罗怔了怔,有些不明白这位新来的长官为什么会在自己的面前发着这样的感慨,他这里所说的“他们”又是指的什么?难道就是那些军、师长们吗?想到这里的时候,他忽然意识到了什么,新官上任三把火,看来,这位中将大人真得是动怒了,有些军长和师长们的日子可能不好过了,或者这位将军正准备把其中的某些人换掉呢!
也许是发泄了一通之后,李奇微将军的怒气平缓了下来,他转头看着保罗,和气地道:“保罗上校,知道吗?你是我到汉城来,第一个在报告中提出要进行反击的人!”
保罗却有些受宠若惊,忽然意识到自己的伯乐或许就在面前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