曹爽真得开始佩服起张义来,他没有想到这个嘴上连毛都没有长出几根来的小团长,却有着这么高的智慧,不说料事如神,却也相差不多。想一想在刚刚到六四三团里来任职的时候,当听说他是给一个只有二十多岁、还不到三十岁的年青团长当副手的时候,他的心里头就是一百个的不乐意,从进入六四三团里来的那一天开始,他就没有把这个小团长当成一回事,直到打苏民里的时候,他的这种观念才渐渐地开始转变。如今看来,张义这个团长的确是比他要计高一筹的,真得是应了那一句古话:自古英雄出少年!从这一次的阻击战开始,他已经真正的折服了。
安州城已经近在眼前,虽然说这是一座空城,但是实际上还是有一些美国人的后勤部队没有及时离去,曹爽带着人冲进安州城的时候,正与一只从博川撤下来的韩国人的补给队遭遇,这些韩国人也没有想到会在这里遇到中国军队,他们还理所当然地以为这里还处于美国人的控制之下。
尽管曹爽只带了两个连,但是对付这支只有汽车队和少量护卫部队的南朝鲜军队补给队来说,已经绰绰有余了。战斗很快打起来,却也很快地结束着,南朝鲜人十分怆惶地落荒而逃,丢下了大量的军车与物资,不过,倒是有很多的车辆在交战之中被志愿军们点着了火,浓浓的黑烟直冲云霄,远远看去,就好象整个安州城都处于了烈火浓烟之中。
在赶走韩国人之后,曹爽很快地布置着这座还没有被炮火摧残过的小城,他们从韩国人留下的一辆军车里,倒是找到了一堆的地雷,这些地雷是他们从朝鲜人那里缴获的被当成他们的战利品,哪知道此时却又成为了志愿军的战利品。
看到这些地雷的时候,曹爽的眼睛便亮了起来,马上命令人把这些地雷搬下车,快速地布置到从老鹰峰通往安州城的公路上,同时也在城门及四周也分别进行了布置。按照张义的说法,那些对老鹰峰进行夹击的美国人,一定会折返安州城,不可能把这么一处交通枢纽让出来。
果然,当曹爽刚刚布置完毕,侦察员便回报着他,敌人重新调转头杀了回来。
听到这个消息的时候,曹爽这才长长地出了一口气,张义给的任务就是要他打安州以吸引敌人的回师,这样才能真正地减轻六四三团两面受敌时的压力。如今,看来这个任务是完成了,此时如果还守在这个小小发安州城里,只能是在找死,以他们两个连的兵力,是不可能守住这么一座小城的。
当下,曹爽命令着两个连迅速地撤离安州城,由原来的路线转回老鹰峰,与大部队会合。
但是,曹爽还是想看一看那些美国佬被地雷炸得魂飞魄散的情景,所以并没有很快地离开,而是带着人隐藏到了公路南面的树林里。
很快,美国佬的部队便开了过来,这正是从老鹰峰之后折回来的那个团,在保罗的带领之下,迅速地回返着安州城。
保罗过于急切了,所以根本就没有想到两个多小时之前才走过去的路上会有问题,所以他们很快地便走进了地雷阵里,随着第一声的爆炸响起来,冲天的气浪也袭向了四周,弹片和碎石如雨点一样纷纷落下来,只要是被击中的人,必定会受伤,而走在前面的几十个排头兵,也只是在这刹那之间,便被这灼热的冲击波撕得粉碎,残肢断臂从天而降着,鬼哭狼嚎一样的声音此起彼伏着,公路上一片得混乱,却让躲在公路南边树林中的曹爽等人兴奋异常。
整个团队不得不停了下来,保罗这才明白是踩到了对手的地雷上。如果说这第一个雷炸开后,是他们的大意,可是紧接着第二枚地雷也炸响了开来,竟然就在他们的身后,然后又是一连串的爆炸声在人群中响起来,炸烈开来,整个团队立即陷入了混乱之中。
“我们踏进了敌人的地雷阵里!”保罗不由得大叫着,同时命令下属们镇定!镇定!再镇定!生怕这样的乱跑乱撞还会触发更多的地雷。
“树林里有人!”汤姆第一个发现了公路边上树林里的人影。
“是敌人!”另一个人也叫了起来。
“这一定是敌人的游击队!”汤姆作着判断,同时自告奋勇着:“保罗,让我带一个营打过去,好不?”
保罗想了一下,还是点了点头,同时又告诫着:“你要小心!”
“放心吧!”汤姆却是满不在乎地道:“上帝会保佑我的!”说着,向着保罗笑了一下,那自信就仿佛已然凯旋而归了。
※※※
张贤十分紧张地注视着山下阵地上敌人的情况,同时还要组织火力来打击敌人试图的攻击。这些敌人虽然夺下了山脚阵地,可以让公路上的汽车通过,但是到底那里还受制于这半山的阵地。半山阵地居高临下,既可以打击山脚下敌人夺占的那处阵地,也可以利用迫击炮攻击来封锁那条对于美国人来说的救命公路。只是,有这么一个半山阵地在,就是如芒在背一般,美国人定然不会就此罢手,放任危胁的存在。
果然,美国人只是稍作喘息,便再一次组织起了突击队,顺着山势向半山爬来。这座山峰虽然并不陡峭,但是也有六十多度的锥面,坦克与装甲战车都无法开上来,只能在山底,便向转运着炮塔也很难打到这边来,所以他们只好利用坦克上的机枪,对他们的人进行掩护。唯一让张贤感到难过的,只是他们的炮火。美国人的火炮就架在公路上,从下面打上来豪不费力,虽然从密度上也有所减弱,但是每一炮的落点都十分准确,一时间也炸得大家都抬不起头来。最大的好处是敌人的飞机已经离开了,面对着两军犬牙交错的阵地,这些空中的巨鹰也没有了下嘴的地方,盘旋良久之后,不得不回航以再折时机。
就在美国人的突击队在他们强大的火力掩护之下,冲上半山阵地的时候,夏阳与赵桂林带着的两个逆袭队也悄悄地到达了山脚阵地的两侧,张贤通过望远镜,都可以看到夏阳的背影,正从山坡之后显现出来,准备杀向敌人的阵地。他的望远镜又向敌人的阵地移过去,突然便停在了敌人阵地边上的一处临时火力点上,那里是一个背对山石的凹点,一挺汤姆逊重机枪正被两个美国士兵抬着放置在那里,枪口对准的并非是上面的半山阵地,而是侧面刚才他带着人冲过来的隘口,这说明,这些美国兵们吃一堑已经长了一智。而此时,夏阳就正处在那个隘口之中,根本就看不到这挺机枪的安置。
“糟糕!”张贤不由得大喊了一声,放下了手中的望远镜。
他的身边,熊三娃正在代替着一个倒下的机枪手向山下发射着子弹,听到张贤的这一声叫唤,不由得吓了一跳,连忙转过了头问着:“连长,怎么了?”
已经不容张贤再作回答,他分明看到夏阳带着人一马当先地冲向了敌人的阵地,可是,就在他刚刚冲到敌人阵地的时候,那挺重机枪也几乎是同时吐出了火焰来,远远的虽然在这片战场上听不到那挺重机枪的声音,但是,张贤却看到夏阳伟岸的身躯重重地倒了下去,而紧跟着他的身后,也连串一般地倒下了一大片的人……
“营长……”张贤终于忍不住地大声呼喊出来,眼睛已然通红了起来!但是,战场上的炮弹爆裂以及枪弹之声,瞬间便将他的呼喝整个地淹没了。
“敌人上来了!”熊三娃并不知道张贤在喊些什么,也没有看到山下阵地上夏阳那拨人的战况,他此时把全部的精力只是放在了驻守着的这个半山阵地上,虽然大家都十分得努力,还是没有能够挡住敌人势在必夺的冲锋。
根本就没有一点悲伤的机会,敌人一个连左右的兵力冲上了这个阵地,张贤大喝了一声,当先地冲进了敌人的人群之中。这一日,他也不记得这是第几次杀进敌群了,虽然他很想休息一会儿,可是却非常得清楚,战场之上从来就不允许人有丝毫的倦怠,哪怕是些微的松懈换来的可能都是生命的代价。必须要全力以赴,忘记死亡的存在,才可能留得一线的生机,正应了那句话:幸生不生,必死不死!
在张贤的带领之下,第一营的战士们也纷纷加入到了与敌近身搏杀的行列里,一个个如同绝命的胡狼,近乎疯狂地冲进敌阵,很多人倒下去,又爬起来;爬起来,又倒下去;便是知道自己要死了,也会拉响手榴弹抱紧敌人同归于尽;更有一名战士,肠子都流了出来,他却全然不顾,硬是死死的抱着一个敌人,一起滚下了山去;而更多的人哪怕是死,手还紧紧地掐着敌人的衣服、连嘴里还咬着敌人的毛发,甚至于耳朵……
张贤已经进入了疯狂的状态,他把自己当成了野兽,浑忘记自己还是一个人。三个美国兵将他团团的围起来,他们的手里都拿着刺刀,张贤却毫不畏惧着,迎着敌人而上。他满脸、浑身的鲜血,在红红的血色中,仿佛又回到了人类最为原始、野蛮的时代,只是为了生存,为了一点的食物,哪怕是同族相残!哪怕是同类相杀!此时,在他的眼里,只要是戴着那种钢盔的人就是敌人,阳光下钢盔的反射虽然刺眼,却也格外得明显。张贤看不到冲过来的这些是什么人,但是他们都戴着钢盔,那就是敌人,在那三把刺刀刺过来之前,他已经当先的挥动着刺刀刺进了一个敌人的身体里,这个敌人惨叫着倒下去,钢盔也掉落下来,他分明看到的是一张十分年青而痛苦的脸,对他来说,这只不过是一个孩子!不容他把刺刀从那个孩子的身上拔出来,两把刺刀已然袭向了他的身体,他本能地丢下未拔出的刺刀,向一边闪躲着,但还是慢了一步,“咝”地一声,他的肋下便被一把刺刀刺穿,好在他穿着棉袄,那刺刀只是贴着他的皮过去,把他的衣服挑烂了开来。他大喝一声,顺势把夹住了这把刺刀,手也握住了那个枪管,在敌人的惊愕中带着他向边上一甩,正好挡了另外一个敌人的刺刀一下,躲过了要命的一袭。那个敌人被张贤近乎全身的力量甩了出去,手中的枪和刺刀也被张贤夺了过来,第三名美国兵也是一位非常年青的小子,在这个时候被张贤鲜血淋淋而显得狰狞的面孔吓呆了,没有敢再冲过来,而是夹着他的半自动步枪和刺刀转身逃开了。
张贤这才从身上拔出了刺刀来,始觉得肋下痛疼剧烈,低下头,看到了鲜血已经染红了自己破烂的棉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