保罗也有些紧张起来,虽然基恩师长严令霍夫曼的团必须执行他的命令,从安州城向东面的那个小山峰进行夹击,但是,便仿佛有一个达利克摩斯之剑悬在了头顶之上一样,放弃安州城而援救二十五师,就算是能够击败阻击的敌人,如果一旦安州城有失的话,他们还是同样过之不去。到时,被包围的将不仅仅是二十五师了,还有霍夫曼的这个团以及还没有来得及撤过清川江来的英国军队的一个旅。
霍夫曼团长果然十分得卖力,指挥着这个团很快地推进着,为了能够打破敌人的阻击,他亲自到第一线进行直接指挥,这一点很是令保罗佩服。看到在霍夫曼团长的指挥之下,对面的中国人节节败退,保罗很是欣慰,如果照着这样子打下去,应该用不了一个小时,就可以与小山峰那边的二十五师会合,这支成为绊脚石的中国军队,到时一定会被打得分崩离析。
只是,保罗觉得有些奇怪,想一想如果能够在这个小山峰前阻止二十五师上万人的部队,令其再不能在公路上移动半步,他还以为对手怎么也是最少一个师的编制,但是直到打掉了对手第一层的阻击阵地,抓到了几个俘虏之后,他才知道此时在这座小山峰前进行阻击的不过是一个团。
当得知对手不过是一个团的时候,保罗不由得哑然失笑了起来,他过于谨慎了,为了保卫安州,的确是放弃了最初与二十五师两面夹击的好时机,如果从一开始的时候就对这股中国军队进行两面夹击的话,可能到现在这里的战斗就已经结束了。
虽然此时又有了一些轻松,但是保罗也十分清楚,如果这个时候还不抓紧时间解决掉面前的对手,那么等待他们的将可能还是原来一样的结果。只不过,他还是有一点不明白,中国志愿军打仗这是怎么打的?难道为了占据时机,真得就可以弃卒保车吗?东方人的哲学观点真得和西方人不同,也许,他们就认为这种为了大部队而牺牲小部队的办法,就是天经地仪的。
可是,霍夫曼的身先士卒,虽然带领着这个团胜利一般地将敌人逼向了这座小山峰的根前,但是却也负出了一个不小的代价:一枚手榴弹就在霍夫曼身边炸裂开来,破碎的弹片四射而出,正好射进了这位矮个子团长的头部,他的头上虽然戴着钢盔,却挡不住从下方溅起的弹片,他的眼睛不幸被炸中,他的人也在剧痛之中昏死了过去。
这个团并没有副团长,原来的副团长就在几天前阵亡了,一直没有人提拔上来,霍夫曼的受伤,令这个团一下子失去了强有力的领导者,于是,保罗自然而然地接任了这个团的团长之职。
也正是因为霍夫曼的受伤,所以令这个美军团没有能够在夺下沿河阵地后,及时的推进到老鹰峰之前,而良机一旦失去,再想找回来却不容易了。
在霍夫曼受伤之后,作为此时这个团里最高官阶的保罗,无可厚非地成为了这个团指挥部里的真正指挥官。但是战斗还在进行之中,保罗命令着一个营攻击前进,就快要到达老鹰峰的时候,他的身后却传来了枪炮之声,他不由得回过头去,那边正是安州的所在,也正是他所为最担心的地方。
很快,便有一个参谋向保罗报告着,安州城正在遭受敌人的攻击,可能已经失守了。
本来,在离开安州的时候,保罗建议霍夫曼能够留下一个营守城,但是却被霍夫曼以基恩师长要他们全团出动为由,给委婉地拒绝了。其实保罗是明白霍夫曼的想法,留一个营在安州城,根本就是杯水车薪,如果敌人真得奇袭而来,这一个营的兵力无疑也太少了,起不了多大的作用;相反,如果这个团少了一个营,那么这个团的整体战斗能力一定会大打折扣的。
基恩又在步话机里催促了,不知道为什么,这个时候听到基恩的声音,保罗便觉得分外得讨厌,但他还是客气地向这个笨蛋师长说明了此时他们的情况,当知道霍夫曼团长已经受伤,这个团由保罗全权负责的时候,基恩少将也只好接受这个事实,不过对于这个师长来说,也十分清楚,此时的保罗已经并非刚才的霍夫曼了。
“安州城可能被敌人攻占了!”保罗此时倒是十分平静地告诉着基恩师长。
基恩也只是愣了一下,却又有些不敢相信一般:“怎么可能?难道敌人都长了翅膀飞过去的吗?”
“怎么不可能?”保罗却是回敬一般地告诉着他:“敌人既然可以象是从地上钻出来的一样堵住你们二十五师的归路,怎么就不可能再穿插着过来偷袭安州城呢?”
基恩少将愣了一下,一时间也答不出话来,他当然也十分清楚,如果安州真得一丢,那么他们这个师此时还被阻塞在这个地方,就算是能够过去,也没有什么用了,倒还不如直接转而向南,绕过这座公路边上的小山峰。只是他又看了看身边这些前呼后拥一般的车辆与装备,又实在是舍不得的。转而向南,也就是意味着要远离公路,所有的机动车辆都无法通行了。
“你们团回头重新夺战安州!”基恩少将终于还是下定了决心,头脑也终于冷静了下来。其实,在保罗告诉他挡住他们去路的不过是中国人的一个团时,他刚才还被搞得焦头烂额的神经一下子便提了起来。这个时候,如果以他们这一个师的兵力,再拿不下来这处阵地的话,他的这个师长之职真得应该让位了。
实际上,保罗等的就是基恩的这么一句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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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身后的敌人又转往安州方向以后,张义明显得便觉得自己的压力是减少了不少,但是他还是不能够多喘一口气,前面的敌人再一次发起了攻击,这一次却与前面几次一些也不相同,敌人几乎是不顾这狭小的公路空间,也仿佛是看透了他们没有重火炮,竟然全线压了上来,从山顶上往下看去,根本就是黑压压的一片。
张贤与夏阳不得不再一次放弃山脚下的阵地,退向半山阵地。只是这一回,美国人是学得乖了,没有再容他们有发动反击的机会,根本不顾那片刚刚占领的阵地有没有稳住脚跟,当先的组成了一支突击队,向半山的阵地发起了冲锋。面对着敌人近乎是在玩命的打法,令夏阳和张贤都有些吃不消了起来,虽然此时大家都是在玩命,但是胜利的天秤已经在渐渐地向美国人那边倾斜了。而几乎是与此同时着,美国人在占领山脚阵地之后,一方面还在进攻,另一方面已经清理完堵塞着交通的残车,开始有效地组织起机动车队沿着崎岖的道路来通过这个“几”字形的路段,虽然六四三团的迫击炮还在零星的打过来,这个时候的威力已经少了许多,对美国人造成的损失并不多。
“怎么办呀?敌人要通过去了?”看着山脚下缓缓而行的敌人车队,夏阳也焦急万分了起来。
张贤紧锁着眉头,他的浑身上下都是血迹斑斑,此时的脸也跟夏阳一个模样,被污泥与干透的血迹所污染着,看不出他真实的表情来。如今的形势越发得坏了起来,山脚下的阵地丢失,所以这些美国人就敢于从公路上通过了,看这个情形,要想再冲下半山去攻占山脚阵地,已然没有什么胜算了,就算是还如刚才那样冲锋下去,也很难再收到刚才那样的结果。
“没有办法!”张贤只能如此地来回答着自己营长的问话。
夏阳愣愣地转过头看了他一眼,有些想不到一样地道:“连你也没有办法了吗?”
张贤摇了摇头,无可奈何地道:“没有!”
“不行呀,我们必须要再发动一次逆袭!”夏阳作出了决定:“我们必须要完成上面交给的任务,把敌人坚决地堵在这里!”
张贤的眉头皱得更紧了,经不住地问着他:“营长,我们是不是已经过了上级要求的时间?”
夏阳怔了一下,不由自主地看了下自己的手表,点了点头,但还是道:“不管过没有过时间,只要我们的援军没有赶到,我们就必须要坚持!”
“又是援军!”张贤心里头暗暗地骂了一声,想来他这一生的仗,打来打去,倒霉还是倒在了援军的身上。刘兴华说让六四三团堵敌人两个小时,如今早就过去了,援军连个影子也没有,这让身受援军之害的张贤很难再相信会有援军到来。
“营长,我们第一营快打没了!”张贤不失时机的提醒着夏阳。
仿佛是猜出了张贤的想法,夏阳只是点了下头,然后以斩钉截铁一样的声音告诉着他:“阿水,不管我们的伤亡有多大,只要没有完成任务,就必须要坚持下去,哪怕是全营只剩下了最后一个人,也要战斗到底!”
张贤无言以对,夏阳的为番话,实际上也就代表了他的决心,在共产党领导的军队里,这种中下级指挥官的钢铁般的意志才是这支军队的中流砥柱,与之相比,国民党军队中,那些中下级的指挥官缺乏的就是这种精神,也这许就是这两支部队真正的不同之处。只是,如果作为一个人来讲,在这种意志的驱使之下,真得是为了不达目的而不休止,根本就不顾实际的情况,仅凭着一种大无畏的精神,去做扑火的飞蛾,如果真得把人都打光了,这不能不说又是另一种悲哀!
“阿水,你带一个连在这里守着,我和赵营长各带一个连杀下去!到时还跟刚才一样,你要见好时机从上冲下来,我们再打一次反击!”夏阳最终作着决定;实际上此时的第一营和第二营所有能够战斗的人员加起来,也只能凑成三个连而已。
张贤愣了愣,连忙阻止道:“这一次只怕不行的!敌人吃了一次亏,肯定会有防范的!”
“不这样,我们还有别的办法来夺回阵地吗?”夏阳反问着。
张贤无言以对,在这个时候,他真得有些黔驴技穷了,再也想不出别的好办法来。
“就这样决定!”夏阳果断地道。
“营长,要不还是我冲下去,你在这里守着看时机!”张贤自告奋勇着。
夏阳摇了摇头,转身拍了拍他的肩膀,亲切地有如兄弟:“阿水,这一回还是我来吧!以后打更硬的仗,你再上!”
张贤愣了愣,更硬的仗?难道还有比今天的这一仗更硬的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