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武!”张贤不由得一阵惊呼,心下里猛得一阵刺痛,抬眼时只见到那几个紧跟着武小阳身后的战士也齐齐地卧倒了下来。
熊三娃也在大呼着,突突地打出了一连串的子弹,那几个走出来的美国黑人士兵倒在了血泊之中,他一跃而起,已然冲到了武小阳的身边,俯下身去,不容分说,抱着他又折回了自己的隐蔽阵地。
武小阳被敌人打中,已然激怒了第一连里所有的同志们,不等张贤命令下达,很多人都自觉地端着枪向那处敌人藏身的山岙进行着射击,紧随其后,手榴弹也齐齐扔了出去,爆炸之声立时在山谷间响了起来,也随着爆炸声起来的时候,山岙里传来了哭爹喊娘一样的惨叫这声,那些美国佬们也许没有料到中国人会如此得愤怒,那种想要报复他们的情绪,就如同收不住闸门的洪水。
张贤也飞快地来到了武小阳的身边,一颗子弹击中了他的胸口,估计是被打穿了肺,血水正渗出了他的棉袄,月光下只看到湿漉漉地染黑了一片。武小阳圆睁着眼睛,仿佛是有些喘不过气来的样子,张开嘴想要说些什么,却如何也说不出来。
“卫生员!”张贤大声的喊叫着。
其实,在武小阳被熊三娃抱回来的时候,卫生员冯习就已经从后面赶了过来,只是他比张贤慢了一步,在张贤喊出他的时候,他已经来到了武小阳的跟前。前线的卫生员实际上能做的只是为伤员止血,进行一些必要的紧急处理。
看着小冯熟练地在为武小阳扯开衣服,清理着他的伤口,张贤不停地劝慰着他:“没事!没事!别怕,你不会有事的!”仿佛面前的不是一个壮汉,而是一名没有长大的少年。
泪水从熊三娃的眼睛里不知不觉的时候便流了出来,他自己都觉得自己过于脆弱了,可是怎么也忍不住眼泪,听着张贤的劝慰,他看着武小阳也连连地点着头:“没事的!你不会有事的,小武,你要挺住呀!”
武小阳还是张大着嘴巴,一只手抬起来紧紧地抓住了熊三娃的手,那双眼睛近乎乞求一样地看着他,也不知道他想要跟熊三娃说些什么。
很快,小冯便为武小阳包扎完了伤口,此时这是在异国朝鲜作战,并没有担架队跟随。如果这是在国内打内战的时候,这个时候的武小阳一定会被民工们组成的担架队抬下战场,赶快送往后方的医院进行救治。可是这是要异国他乡,就算是要把武小阳送往后方医院,也要等到这里的战斗结束。只是,这里的战斗什么时候才能结束呢?谁也说不清楚,更何况他们第一连是跑在最前面过来追击敌人的部队,此时已然远离了他们的大后方。
“张青、荆扬!”张贤大声地命令着身后的两名战士。
“有!”“有!”两个人一前一后地回答着。
“你们两个马上把武副连长送往后方临时医院,不能有半点的担误!”张贤命令着。后方的临时医院还在苏民里北面的山林中。
“是!”这两个人异口同声地回答着。
张贤这是怕时间拖得太久,会对武小阳的伤情不利,实际上在这个时候,武小阳已经渐入昏迷之中了。这个时候,当然是越早抢救越好,晚上就有可能会生命不保了。
张青和荆扬抬着担架退出了战场,沿着来时的山路向回赶去。
看着那两个人抬着武小阳消失在了山路的尽头,熊三娃这才抹了一把脸上的泪痕,还是有些担心地问着:“小武不会有事吧?”
张贤看了他一眼,只能随声附和着:“应该不会有事!”。在他答出这句话来的时候,实际上他的心里也没有底,战场上很多的伤员其实都可以救治回来,但是绝大部分的伤者并不是死在急救之中,而是死在了细菌感染、救治不急、流血过多等后处理的阶段,在武小阳没有得到医院治疗情况之下,谁也不敢说他就可以保得一命的;就算是武小阳被及时的送到了医院里,能不能救回他的命还在两可之间。
“他娘的!这些个狗日的美国佬!”熊三娃把愤怒全部撒在了山岙里被围的敌人的身上,回身便抱起了自己的冲锋枪,准备着冲将下去。
指导员窦刚在这个时候从另一处地方跑了来,见到张贤便叫着:“老于呀,那些鬼子们又打旗了!”
张贤注目看去,果然在那个山岙中又飘起了那面用手帕作的白旗,在上空来回的摇晃着。
“大家先停止射击!”张贤马上命令着。
熊三娃就在他的旁边,闻言不由得一愣,有些不快地问着:“怎么?刚才我们上了当,难道这一回还要信他们?”
张贤摇了摇头,看着手下的许多战士们也是如熊三娃一样的想法,正在疑惑地看着自己,当下道:“我们不会再上当了,不过,也要听一听这些敌人说些什么!”
熊三娃心里虽然不以为然,但是也只好停住了身形,没有带着他的人进行冲锋。
果然,在枪声和手榴弹的爆炸声停歇之后,那边马上传来了美国兵的高喊声,他们显然是被战士们的手榴弹炸怕了,第一句话就是:“别扔手榴弹了,我们投降!”接着,有人大声的向这边解释着刚才发生的事,只是那些英语说得虽然不快,大家还是一句也听不懂。
只有张贤在皱着眉头,仔细地倾听着敌人的解释。
“他们在说什么?”窦指导员忍不住地问着张贤。
张贤道:“他们说他们是美国陆军第二师里的黑人营里的一个连,刚才他们要投降的,是他们连里的白人长官开的枪,不让他们投降。现在他们已经把那个白人控制住了,请求我们允许他们投降!”
听着张贤的翻译,大家都愣了愣,熊三娃当先地道:“这些黑鬼的话不能信,他们肯定又是在骗人!”
张贤把头转向指导员窦刚,窦刚却点了点头,道:“我看我们不妨再信他们一次,让他们全部走出来,把枪和武器丢到地上,然后走到另一边去!”
“不能信他们!”熊三娃还是反对着。
张贤却道:“这一次我们稳妥一点,暂时信一下也没有什么问题,老窦说得不错,他们如果真得想要投降,就会按照我们的要求来作,否则,我们再打他们也不迟。”
见张贤的主意已定,熊三娃虽然还是不愿意相信,也只好闭上了嘴巴。
但是,真得就出乎了大家的意料之外,这一次张贤与这些美国黑人交涉完了之后,这些美国黑人竟然真得按照他们的要求,鱼贯而出,把枪举过头顶,然后丢到了指定的位置后,走向了山岙的另一边。而也正如那个黑人交待的一样,他们还把一个白人军官推出了来,显然这个军官就是刚才射杀武小阳的罪魁祸首。
看到那个被推出来的美军白人军官的时候,熊三娃忍不住“咔”地一声拉响了枪栓,便对准了那个军官。张贤连忙喝令他停止,他知道,就算是这个白人军官真得是打伤武小阳的罪魁祸首,在这个时候,也不是可以将之击杀的时候,他必须要言而有信,否则那些准备投降的敌人,肯定也不敢相信自己了,而且将会被迫再一次与他们对峙。
也就在这支美国黑人连投降之际,夏阳终于带着第一营里的另外两个连队赶到,在惊讶这些美国黑人俘虏的长相之时,夏阳也同时在惊讶着第一连如此丰硕的战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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让大家有些感到意外的是,这一次夏阳又带来了团长张义的最新命令,却是要他们放弃在后面追击南逃的敌人,而是要求各营各连紧急转向,往西南面的价川方向疾驰,务必要赶在天亮之前,抵达北院劳地区,对价川城形成合围之态。
对于今天晚上的张义所发出来的这一道道的命令,很让熊三娃感到莫名其妙,他们连打扫战场的机会都没有,把俘虏交给了随后赶过来的金铁山的朝鲜友军后,便在夏阳的带领之下,再一次翻越一千多米海拔的龙门山,向西面的三峰劳和北院劳飞奔着,如果要想按照张义的命令及时赶到,就必须要分秒必争,这对于打了一夜仗的同志们来说,着实有些吃力了。
“营长,我们能不能休息一个小时?”张贤也忍不住地问着夏阳。
夏阳看了看自己的手表,此时的时针指在了凌晨两点半钟,离着开亮还有三四个小时,他马上摇了摇头:“不行呀,时间不允许了,还是让大家坚持一下吧!”
张贤闭上了嘴巴,没有再说下去。
但是,仿佛是看出了张贤的心情,夏阳向他作着解释:“上面要打价川,如果今天夜里赶不到的话,那么可能战机就会失去,而且天亮的时候,我们很难行军!”
张贤点了点头,表示理解夏阳的命令。
“对了,阿水!”夏阳却又象是想起了什么,问着他:“你是怎么就猜到敌人在四九九高地那里坚持不下去,要逃跑的呢?”
张贤笑了一下,随口道:“就是这么猜的呗!”
“我怎么就猜不到?”明知道张贤不愿意回答,但是夏阳还是问着,这在他的心里已经成了一个疙瘩。
知道必须要回答了,张贤只得道:“其实也很好猜的,四九九高地离着球场那么近,敌人不可能不出来援救的。我想,我们七十二军在这个位置上,肯定是为了夺取球场郡的,刘军长应该早就在那附近布置了兵力,就等着敌人从里面出来呢!”
夏阳怔了怔,想一想还真得如同这个于得水说的一样,刘兴华军长是那么会打仗的一个人,不可能不抓住这么一个空子,只是这么明显的一件事,自己却为什么没有猜到呢?想到这里,他不由得再看了看身边的于得水,忍不住地又问着:“阿水,你说上头要我们这么急地赶到北院劳,是为了打价川吗?”
张贤愣了一下,对着他一笑,道:“营长这是怎么了?我又不是作战参谋,你问我,我怎么会知道?”
夏阳也笑了笑,却道:“行了,我这不是在跟你探讨吗?我想,我们这么急着赶到那里,一定就是为了打价川的,只是想不出来刘军长会用什么战术来打,听俘虏说那个价川可是有重兵把守的,只怕我们要想拿下价川,会有很大的伤亡!”
“放心吧,我想刘军长那么会打仗,他一定会有办法让我们少牺牲,又能夺取价川的!”张贤这样地安慰着夏阳。
夏阳侧头看了他一眼,明知道张贤这是在敷衍自己,也便闭上了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