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亮之前,无论如何我们也要赶到天摩城!”曹爽告诉着张贤。
张贤点着头,他当然明白曹副团长的意思,只有赶到天摩城,才有可能得到足够补给和适时的休息。天摩城,也算是朝鲜西北部平安北道的一个路口,位于东边龟城郡和西边义州郡之间,从那里,向北翻过天摩山就可以抵达塑州郡,而向南便是定州郡。这座小城,是朝鲜人民军控制之下的一处重要的交通要冲,也正因为其重要,所以成为了中国志愿军的一处兵站。其实,在平安北道的中心区域里,倒是有一座更大的城市——龟城,那才是真正的兵家必争之地,只是如果把兵站设在那里,却又会成为众人瞩目的目标,无疑,只怕只时的龟城,已然是麦克阿瑟面前地图上画着圈的地方。
休息了一个小时之后,再一次上路,并没有令人打起精神来,相反,使很多人越发得觉得疲惫了,还想要多多休息的。还是如来的时候一样,第一连的战士们用枪指着这些美国俘虏前进着,看着这些美国人有气无力地样子,张贤真得要怀疑当年他们是怎么把日本人和德国人打败的!
从树林里出发的时候,队伍稍微有些混乱,主要还是为了清点人数。对于张贤和曹爽来说,有两个数字是不能马虎的,首先是自己的人数,这一个连,就算是包括张贤和曹爽,实际上也只有八十五个人;其次,他们还要关心的是那个俘虏的人数,而这些俘虏,包括伤员却有一百二十个,比他们的人数还多出了三十五个人。实际上,他们从金铁山那里押出来的俘虏人数比这个还人多,只是在两天的行军中,有逃走的,有被美军飞机炸死的,还有企图夺枪制造问题被志愿军战士击毙的。好在今天赶到天摩城之后,明天晚上再赶一夜的路,就可以抵达安东了,回到祖国的怀抱里,那种向往与惬意便已经不需要张贤和曹爽多做动员,所有的战士们都心知肚明的。如今,他们最大的困难,一个是要将这些俘虏们管理好、组织好,以防他们制造麻烦;另一个就是要防备敌人的空中打击。
看着大卫被抬上了驴车,张贤经不住走了过去,刚才这个大卫还是在昏睡中,他开始发烧了,这并不是一个好的征兆,只怕伤口已经感染了。可是,当张贤走近,看到大卫一双黝黝地眼睛盯着自己的时候,他不由得一愣,显然这个大卫还是经得起折腾的,在这个时候,还能够醒将过来。
“怎么样?还烧吗?”张贤问着此时陪在大卫身边的卫生员小冯,冯习告诉着他:“还有点烧,我已经给他又吃了一片消炎药!”
张贤点了下头,走到了大卫的身边,伸出手来,在他的额头摸了摸,同时关切地问着他:“怎么样?大卫?感觉好些了吗?”
他问的是英语,大卫没有回答,只是微微地点了下头。
张贤知道,大卫这其实也是一种对他的感激与应付。实际上在这个时候,任何人都不可能好受的,尤其是象大卫这样受了重伤,还要在夜里奔波颠簸的伤员,这个大卫与其他的伤员俘虏们比起来,已然是十分坚强的了,如此的痛苦,竟然能够一声不吭,如果换成自己,只怕也很难作到。不知道为什么,在这一时刻,张贤不由得对这个美国鬼子有些佩服起来,虽然是敌人,但是这个敌人如此对生命的渴望,却应该值得自己好好学习的。他想,他应该好好再跟这个美国鬼子聊一聊,也许可以帮助他减轻一些痛苦。
“大家都跟上!”曹爽从前面走过来,走向后面,一边走一边吆喝着,他从张贤的身边走过去,却对着后面的一个人影喊着:“喂,那边怎么还有一个人?贺强,那家伙是不是要跑?”
“回来,再不回来我开枪了!”后面传来了贺强的高喝声,张贤回身看去,只见队伍的最后面,果然有一个家伙正伏在路边,也不知道是掉了队,还是故意要往黑暗里躲去。不过,在贺强的枪口之下,那个家伙还是很快地赶了上来,插到了俘虏之中。
张贤觉得自己跟这个曹副团长一起行动,真得可以省了不少的心;可以看出来,曹爽这个人绝对不是靠油嘴滑舌才升上来的,这的确就是一个从基层一点一点干上来的干部,所以才会对张贤这个连长的工作如此得熟悉,在第一连中,事无巨细,他都可以帮助张贤一一应对。
只是,当那个最后被贺强用枪口逼着跟上来的这个俘虏从张贤的身边走过的时候,借着火把的光亮,他稍稍扫了一眼,却觉得这个人很是陌生,这些俘虏虽然有一百多号人,但是这两天相处的日子里,许多的人他就算是叫不上名字来,也有一个大概的映像,而这个人,却没有一点的感觉。不过,想一想,东方人看西方人,实际上都差不多的,也许是自己没有注意而已。想到这里的时候,张贤并没有多做思考。
“大卫!”一边走着,张贤一边和这个大卫用英语闲聊着:“你的孩子有多大了?”张贤觉得,放下了这么多年的英语,在这个时候重新捡起来,虽然有些吃力,但是却也很有乐趣,能够很好地来学习一下异国的语言,这也算是一种难得的机会吧。
大卫抬起了头,看着张贤,脸上痛苦的表情已然轻松了许多,也许,在他想到自己孩子的时候,那就是一种为人父的温暖与柔情。
“大的五岁,小的三岁!”大卫告诉着他。
“呵呵,如果没有这场战争,你应该跟你的妻子和孩子们在一起了!”张贤道。
大卫点了点头,脸上露出一股厌恶,骂着:“这该死的战争!该死的政治家!”
的确,对于世上所有普通的人来说,谁也不愿意去打仗,许多的战争实际上就是由政治家挑起来的,为了满足他们无尽的私欲,而让人类自相残杀,直到血流成河!
张贤没有再问下去,其实是在想着下面的话应该怎么说,他的英语水平到底还是有限,很多的词汇还记不起来,便是刚才的两句问话,也是想了半天才想到的。
大卫并不知道张贤在想什么,见张贤没有问话,反而问着他:“张先生,你有妻子和孩子吗?”
张贤不由得一愣,不由自主地点了点头,却随即又摇了摇头,不过马上又反应过来,对方问的是英语,他们这个连里,除了他之外,还没有第二个人懂美国人的话,当下又点了点头。
“你想你的妻子和儿子吗?”大卫问着刚才张贤问过他的话。
张贤踌躇了一下,点着头,同时告诉着他:“我的妻子非常温柔,我的儿子非常漂亮,我十分想念他们!”
“哦!我也是!”大卫也随之附和着。
“连长,你和他在说什么呀?”贺强好奇地跟上来问着,他一直就在这辆驴车的前后,听着张贤和大卫说着莫名其妙的话,很想听懂。
张贤笑了一下,告诉他:“我们在随便聊聊。”
“聊什么?”贺强追问着。
“那能聊些什么?当然是聊些家常了!”张贤道。
贺强想了想,终于还是忍不住心头的一个结,问着:“对了,连长,我有一件事一直搞不清楚,你帮我问问他。”
“好!”张贤点着头,同时问着:“你要问什么?”
贺强道:“我一直很奇怪,他们是美国骑兵第一师的,骑兵?我怎么没有看到他们骑马呢?”
张贤也被他的这个问题逗笑了起来,但是还是答应着道:“好,我这就替你问去。”实际上,这个问题,他根本不用来问大卫,他就可以替贺强解答。但是还是在问了一下大卫之后,才告诉着他。这个所谓的骑兵师,不过是美国建国战争中的产物,因为这支部队历史悠久,所以这个番号也就一直流传了下来。只是此时已然是现代战争了,骑兵根本就无法在现代的炮兵和机甲作战中生存,所以这个骑兵师也与时俱进,虽然还顶着这么一个番号,实际上却是步兵与装甲部队的混成部队。
听完张贤的解释,贺强这才恍然大悟着,但是张贤却想到了另一个问题,经不住问着大卫:“大卫,听说你到过中国,这是怎么回事?”
大卫看了他一眼,点了下头,却用着半生不熟的中国话告诉着他:“那是二战还没有结束的时候,我到过云南和湖南,帮你们中国人打过日本人!”
一听到这位美国中尉原来还帮国军打过日本鬼子,张贤不由得肃然起敬了起来,他忽然就想起了那个曾与自己并肩作战过的少校保罗来,想起那天击溃那个美国步兵营的时候,分明看到有一个很象是保罗的人从自己的枪口之下逃走,于是经不住地问着:“大卫,你们那个营的营长叫什么名字?”
“汤姆·史密思!”大卫告诉着张贤,可是他一抬头,却发现有两道逼人的目光正看着自己,他定睛看时,不由得吓了一跳,不知道从什么时候开始,这辆驴车之后跟着的那个裹着大衣的俘虏,竟然变成了自己的营长汤姆!
夜晚,虽然有火把的照耀,但是张贤也看不到大卫面孔的变化,他只是对汤姆·史密思这个名字十分得陌生,还有些不相信一样地问着:“难道不是保罗·沃夫?”
“保罗·沃夫?”大卫也愣了一下,随口应答着:“不,他是我们师的作战参谋,跟我们营长汤姆是同乡,关系很好!”
原来,美国人也有老乡这种观念。
“你怎么知道保罗上校?”大卫把头转向了张贤,奇怪地问着。
张贤只是笑了一下,却没有回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