象风一样,转瞬之间第一营的战士们便冲到了汽车阵之前,他们的任务就是要搞掉这些美国人立在营地外围的庞然大物,扫除攻击路上的障碍。营长夏阳身先士卒着冲在最前面,他把自己的这个营分成了四组,分别对付敌人营地四个角处的汽车阵地,此时他亲自带着第一连的两个排冲下了山岗,令他没有想到的是结果却是如此得顺利,根本就没有得到美国人的阻击,轻而易举地来到了这些汽车的面前,他不由得越发地佩服起了自己的团长张义来,真得没有想到,敲个锣打个鼓,吹个军号,就会有这么便宜的事发生,想一想如果这些美国没有被麻痹,而是早早地就进行阻击打击的话,他们这一个营能够冲到敌人面前的剩下的只怕只有人精了!如今,只要是冲到了敌人的面前,那么以后的事情就好办得多,最少在近身的搏杀之中,他们并不会只有劣势。
一声令下之后,那些冲到前面的战士们齐齐地甩出了手榴弹来,爆炸声立时盖过了尖刺的号角之声,随着这种令人心惊胆战的声音传来,敌人的汽车也炸上了天去,虽然这些美国人也很精明,在把这些汽车摆成阵地的时候,已经放出了车上的汽油,但是依然有油箱被爆炸的冲击燃起了火来,火势在夜风的吹动之下迅速地旺盛起来,很快就连成了一片。
天空中的照明弹就像是节日的焰火,眨眼之间升上了天空,将这个黑漆漆地夜立时照亮了开来,但是此时已然有些无计于事了,这些美国人作梦也没有想到,中国人就好象是幽灵一样已经来到了他们的面前,冲在最前面的还进入了他们的营地里,交起了火来。
火光熊熊而起,在火光的映照之下,许多白种人的面孔已然映入了志愿军的眼睛里,他们惊奇着这些高个子的异域面孔的同时,也没有忘记向那些白种人开枪。同样,那些白种人也惊惧地向这些冲来的中国人开着枪,只是此时已然晚了许多时候,还没有发出几梭子弹的时候,便被冲过来的志愿军战士们用手榴弹炸上了天,这个距离太近了,已然使阻击阵地失去了效果,渐渐地正在转变成了近战搏杀。
在进行了短暂的抵抗之后,美国兵终于还是畏惧了,他们看到的是源源不断而来的中国士兵,仿佛是一群打不死、不知道痛的机器人,眼见着敌人越来越多,而此时的内部营地里也传来了激烈的交火之声,那是一种好象是被人端了家、断了后路的感觉,也就是心虚。一个排长第一个抱着枪向营地里跑去,然后便一发不可收拾,马上第二个、第三个,然后所有的人都不顾一切地向营地里冲去,不再顾及这些已然燃烧起来的汽车,于是这个汽车阵地也就土崩瓦解了。
喊杀声随之震耳欲聋地响起来,竟然是一边倒的攻击方所发出来的,很多的美国兵还在睡眼朦胧之中还没有明白怎么回事的时候,就已然成了志愿军的俘虏。
张贤是随着夏阳的身后冲进的敌营,一边追击着那些逃跑的美国兵,一边暗自地摇头,这些美国人当真得就是外强中干,真得就是毛泽东所比喻的那样,是一个纸老虎。他们把外围阵地搞得那么牢固,火力那么强大,却忽略了营内的布置,如果营地里也同样步步为营,暗布火力的话,那么也就不至于在外围被突破之后,显得这么弱不禁风了。志愿军所采用的是内战时十分普遍的战术,一点撕破之后,马上猛冲猛打插入核心,这就好象是一把尖刀一样直刺心脏,并且伺机把敌人分割切碎。这种战术在白天打的时候,一点儿也不能奏效,但是在此时却异常得管用,因为此时的敌人已然处于了混乱之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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保罗十分清楚,此时的这个营已经混乱了起来,敌人说到就已经到了,根本就没有时间再多做分析与思考,如果不想输得太惨,那么只能以最快的速度把手里还可以掌握的兵组织起来,冲出重围去,此时只在西面的枪声还算是稀疏,向那个方向上突围,应该可以成功。
汤姆营长此时也陷入了惊恐之中,他也算是从二战中走过来的老兵,当年与日本人逐岛争夺太平洋的时候,虽然比这还要残酷,但是却也没有象今天这样打得如此窝囊,他并不是怕死,怕的却是自己失去荣誉。的确,作为一名军人,很多人把荣誉看得比自己的生命还要重要,他就是这样的一个人。
几乎没有任何解释,汤姆便按照保罗的命令很快地集中了营部附近的一个警卫排,在连长杰克的带领之下,把所有的辎重、装备都丢在了公路上,向西面突围而去,沿途倒是收拢了不少被志愿军冲散的士兵,这些士兵们就像一群没头的苍蝇一样,从外围阵地退回营地里,又退向营地的核心区,还没有冲出营,汤姆已经集中了一百五十多号人,后面又跟了一些,这些人如同疯狂了一样,向西面冲去,他们手里的武器火力强大,几乎是清一色的冲锋枪、突击步枪等自动武器,这和那些从外面冲进来的志愿军战士们相比,形成了很大的火力优势。而那些冲进来的志愿军部队见到这一群美国兵冲过来,在无法抵挡的时候,也很自然地为他们让开了一条路来,大家的目标是位于营地中央的核心阵地,所以当然没有在意这些要逃跑的敌人。其实,就算是他们想要阻拦,也无力阻拦。
杰克中尉十分得英勇,就像是一头咆哮的狮子,一边打着,一边吼着,很快带领着大家冲到了营地的边缘;而也就在这个时候,夏阳带着的第一营两个排的战士们,在顺利完成了攻夺西南角的敌人汽车阵地之后,也从西面冲了进来,双方在喊杀声中很快便接起了火来。
但是,在接上了火之后,夏阳马上感觉到了从未有过的压力,这种压力不仅仅是表现在对手强大的火力上,而更加令他喘不过气来的是这些冲过来的敌人分明是一群强悍的老兵。这些老兵们十分清楚自己要做得是什么,他们在遇到第一营的这一组人后,很自然地分散开来,几乎是不由自主地已然占据了整个冲击面的有利位置,他们的火力十分明确地齐齐地射向了挡住他们去路的这一组志愿军队伍,立时许多人在还没有反应过来的时候,便倒在了血泊里,余下的人们纷纷退守到了营地边缘的田野里的一片坟包之中。
本来,夏阳也准备带着自己的人躲开这些难缠的美国老兵,可是借着附近汽车还在燃烧着火光,他分明看到了那一群冲过来的美国兵中,还有个挥舞着手枪、而头上的钢盔却不知道丢到何处去的家伙,从这个一闪而过的服饰上,他很自然地认出这是一位长官。他猛地向那个美国军官冲了过去,可是刚刚跃过了一个坟包,便被对面一梭子的子弹打了回来,又躲在了另一个坟包之后。眼见着这些美国人要从北面绕过这片坟包,他不由得急了起来,回头对着后面大喊着:“机枪!机枪,那是一个当官的,别让他跑了!”
在夏阳的后面,机枪手小陈抱着一挺轻机枪就在张贤的身边,听到夏营长的命令,急忙地在一座坟后架了起来,在那群美国兵要冲过这片坟地的时候,忽然“哒哒”地打了起来,在火舌喷薄而出的时候,那些黑影重重的敌人倒下了一片,也不知道是被子弹击中,还是条件反射一样卧倒在地以躲避子弹。
这一挺机关枪,就像是一个门神,立时将保罗和汤姆的队伍挡在了这里,而他们的北面,就是那片正在燃烧着的汽车阵地,此时已然也被志愿军占领。
“杰克!杰克!”汤姆的声音也穿透了这血与火的战场,宏亮得一丝不逊于志愿军的军号:“把那个机枪搞掉!”他急急地命令着。
杰克远远地应诺着,也知道此时他们是处在生死一线之中,派出了两名士兵企图搞掉这挺机枪,但是刚刚靠近这处的坟包,便被张贤准确的射击,打死在坟地的边上。杰克有些气急败坏了起来,又叫了两个士兵跟着他,从地上在夜的掩护之下,一点一点地由侧面向机枪响起的地方爬来,那两个士兵爬到了一处坟包之后,滚到了一边,以这个坟包作屏蔽,向这边进行着射击,为的是掩护杰克地继续靠近。
显然,杰克的战术起到了一定的作用,虽然张贤聚精会神地拿着枪瞄准着黑暗中的人影,在这种高度集中之中,不可能面面俱到,也就在这时,杰克爬到了离着他们还有十几米远的地方停了下来,从身上摸出了两枚手雷来,在拉着了引信之后向机枪响起的地方丢了过来,这种的手雷的威力显然比志愿军的手榴弹大了许多,随着惊天震地的爆炸声响起来,那挺机枪也就嘎然而止。杰克又有些不放心,再一次把另一枚手雷投了过来,直到看着前面漫天的尘土飞上了天空,自己的身上也被落下来的尘土所击中,而那边却再无一丝动静,他相信敌人已经被炸死了,回过头来,看到自己的长官和战友正在穿过这片坟地的边缘,不由得露出了有些得意的笑容来。他从地上爬起来,猫着腰转过身准备着向自己的队伍追去,可是才刚刚迈了两步远,便听到“砰”的一声响,那声音就在他的耳边,然后便感到了心口一凉,忽然意识到了自己是被击中了,一股痛马上噬食了他的全身,他不由得用手一摸,手上一片得腥湿,再没有任何疑问,是被击中了,他的大脑立时一片得空白,高大的身体也嗵地一声重重地摔倒在了地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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开枪打中杰克的正是张贤,他在全神贯注地瞄准着火光映射之下的一员敌人军官,也许是第六感官起到了什么作用,这个军官明显得感到了不安,向这边望了望,他的脸在火光里,被张贤看得异常清晰,当他看清这个人模样的时候,不由得有些一呆,这个人没有戴钢盔,这分明是一个他所熟悉的面孔。
可是,不容他有丝毫的走神,一团黑乎乎地东西冒着火花飞了过来,他马上意识到了什么,不由自主地滚到了坟包之后。有的时候,老兵与新兵之间的区别就在于此,老兵可以凭着感觉就能够感到危险的来临,并且是条件反射一样,不由自主地便会做出十分正确的选择;而对于新兵来说,这些都只是一个很难理解的东西,也许当他明白过来的时候,时间已经没有了。机枪手小陈就是这样,当他看清飞过来的东西时,已经晚上,手雷就在他的身边爆炸,把他的头炸飞了半边,那挺轻机枪被炸上了天去。可是,不等这些模糊的血肉完全落到地上的时候,第二枚手雷又飞了过来,这一次的准头有些偏了,张贤还没有从地上爬起来,便被从天而降的泥土埋了半身,耳朵也轰鸣着嗡嗡直响,半天才明白了怎么回事。
“小陈!”夏阳的声音嘶心裂肺一样马上令张贤明白过来,他紧紧抓住了手中并没有脱走的枪,抬起头一眼便看到了正要猫腰离去的杰克,顿时一种仇恨油然而生,稍微瞄了一瞄,终于开了那一枪,为小陈报了仇。
而在杰克重重地摔倒在地的时候,正准备从坟地边上通过去的少校汤姆就好象是自己被打中了一样,忽然心中一阵剧痛,几乎是声泪俱下地呼喝着:“杰克!杰——克——!”那也是一种断人心肠的男人的嘶喊,可是,战场是无情的,密集的枪炮之声很快把他的呼唤淹没在了黑夜里,他紧奔了几步,想要去抱起自己的战友,却被更加冷静的保罗扯住了,不由分说地连拉带拽着,几个士兵也齐齐动手,抱着自己的营长冲过了这片坟地!
远远的,张贤把枪瞄准了那个他所熟悉的故人,可是手指下的扳机却如何也扣不下去,他有些犹豫,忽然想起了当初的湘西会战,这个保罗还是一个少校,当年也曾是他那个团的教官,也曾与他一起并肩作战过,只是他如何也没有想到,这才几年的时光,当年有朋友已经成为了如今的敌人,这难道又是老天爷开的一个玩笑吗?只是玩笑已经开得太多了,让他都有些麻木了起来。
机会就在这一犹豫间过去,当他再想看清对方时,保罗已经消失在了黑夜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