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对,就是瞒天过海,就是虚虚实实,实实虚虚,让他们捉摸不到我们的目的,我们的方向!”张贤悠悠地告诉着自己的弟弟。
张义还是有些丈二和尚摸不到头,问着:“哥呀,你能不能说得再明白一点呢?”
张贤点了下头,这才道:“《三国志》里有这么一个记载,北海城被黄巾军围困,城内没有多少兵力,太守孔融让太史慈去平原搬救兵,太史慈一个人怎么能够冲出重围呢?他就想了一个办法,每天带着几个小兵出城在城外练射箭,那些黄巾军开始的时候都还警惕,但是后来看惯了就不当回事了,也就在这个时候,太史慈突然就向他们冲过来,等他们明白的时候,太史慈已经冲出重围去了!”
听着这个故事,张义渐渐地有了感觉。
张贤接着道:“如今这个战场上的局面,就是一种胶着,敌人不怕拖时间,但是我们却拖不起!等不得天亮,所以今天晚上一定要把战斗解决掉。”
张义点了点头,忽然有所悟了起来:“你是说我们先用不断的骚扰来麻痹敌人,等敌人刚刚一松懈的时候,我们便马上发起攻击,是这样吗?”
张贤缓缓地点了点头,同时又提醒着他:“我们不要想能够把敌人一口吃掉,贪多嚼不烂,如今我们能够将他们分割、打垮就行了,能够干掉一个连干掉一个连,实在不行干掉一个排也行!”
张义的心里豁然开朗。
当下,两个人来到包扎所,这里已然人满为患,半天的战斗,令六四三团伤亡惨重,看着这些痛苦挣扎之中的重伤员们,张义与张贤的心里都十分不好受。这里是异国他乡,而面前的就是他们带出来的同袍战友,对于那些牺牲在这片土地上的同志们,却无法将之带回国内,这就是张义这个团长心里最内疚的事情。
随团的赵医生见到张义的时候,马上向他诉着苦,此时他们医疗队的药品都有些跟不上来了,尤其是那些麻醉药,如果再有战斗、再有伤亡,只怕大家只能去学关云长刮骨疗伤,咬牙硬挺了。
张义也只能安慰着大家,心里面急得似热锅上的蚂蚁,可是脸上还要装作镇定异常、胸有成竹的样子。张贤可以看得出来,作为一团之长的弟弟,在这个时候的确是纷乱如麻了,显然还缺少一点大将的风度,缺少一点处理这些繁琐杂事的经验。
总算是走了一圈,张义与所有的伤员都握了一遍手,就算是没有说话,这也让伤员们感动异常。
※※※
再一次回到团指挥部里,已经是半个小时之后了,可是在团政委董杰的主持之下,大家倒是有了几个方案,可是当张义听着这些方案的时候,却又都摇着头,这些方案其实基本上关不多,都是想着偷袭,或者是突袭,都把这些美国人当成了日本兵,更可能是当成了国民党兵。不过有一点大家倒是有了一个共识,那就是对于这个营的美国兵,如果采用强攻,显然是行不通的。
听着董政委说完,张义终于还是作出了决定来,这个决定说出来的时候,令在场的众人都有些意外,但是却又都有些怀疑。
“我们的冲锋号要每隔十分钟就吹一次,大家能够把响动搞到多大就搞到多大,越大越好,越热闹越好!可以先从东面,然后再从西面,再南、再北,围着敌人敲起来,就是不让他们睡觉!”张义解释着。
左安江不由得笑了起来:“呵呵,我们这是在做什么?唱戏呀?”
“你就当是在唱戏!”张义一本正经着,脸上没有一丝一毫地玩笑,然后接着道:“用四个排分在四面来搞这些动作,其他人把耳朵堵起来安心地休息!”
“怎么?难道今天夜里不打了?”曹爽当先地站了起来,有些不明所以。
张义挥了挥手,示意着他坐下来,接着道:“谁说不打?难道不打等天亮吗?”
“我们是要把敌人包圆掉,敲个锣打个鼓,吹吹号难道就能够把敌人打垮吗?”曹爽越听着越觉得张义这个小团长是在胡闹,忍不住有些着急了起来。
“这只不这是一种策略!”张义看着他道:“我们就是要把敌人的搞得筋疲力尽,然后在凌晨时分,给他们来一个突然袭击!”
“好呀!”董政委第一个表示支持:“兵不厌诈,我们先让他们紧张,然后麻痹,最后松懈,呵呵,等他们一松懈下来,我们就可以打他们一个措手不及!”
听到董政委的解释,大家这才明白了过来,纷纷表示同意,连曹爽这个自认为是打仗的老手也无话可说了起来。既然作战方针已经制定,那么其后的详细细节也就容易了许多。
看着团长、政委、副团长和参谋们在地图前描来描去,做着战斗前的计划和准备工作,张贤反而成了一个被人遗忘的人,躲到了门口处落得清闲。夏阳却想到了什么,轻轻来到了张贤的身边,捅了捅他,悄悄地问道:“阿水,你刚才跟团长出去这么一会儿,团长回来就好象是变了个人似的,这主意是不是你出的呀?”
张贤不由得眨了一下眼睛,连连摇着头,装着毫不知情的样子道:“营长,你说得哪的话?我哪有这么聪明,要不我也可以做团长了!”他说着,还冲着夏阳笑了笑。
夏阳满腹的狐疑,见张贤不肯说实话,也就没有再问下去。
※※※
真得就像是左安江说的那样,这一夜果然热闹非凡,就像是过了一个大年,戏台高筑,你方唱罢我登场。只是这种热闹的戏里,除了锣鼓小号之外,更多的却是真的枪炮之声,此起彼伏,纷纷扰扰。
开始的时候,围着这支美国步兵营,冲锋号吹响起来,紧接着四下里喊杀之声连成一片,在这种杀气冲天的气氛里,迫击炮弹、手榴弹的爆炸之声阵阵震耳,其中还夹杂着尖刺的子弹的呼啸声,如雷鸣一样从外面传将过来。营地里所有的美国兵都马上紧张了起来,黑夜里也分不清东南西北,只要听到声音是从哪个方向传来的,便不顾一切的向那边开着枪,开着炮。美国人也打出一些照明弹,但是,照明弹把天底照得亮如白昼,可是他们却没有发现对方的人影。照明弹闪过即没,一切又归于黑暗,正在美国人有些糊涂之时,从另一个方向上却再一次传来了犀利的号角之声,那声音有如惊涛骇浪一样,一下子将刚才的疑惑抛到了脑后,连忙转向了另一面声音起来的地方。
实际上,这个营的美国兵人数只在五百人左右,宿下营来的时候,也只占着个方圆不大的平地,他们为了防备志愿军的偷袭,也着实做了些工作,在营地的外围除了布置汽车阵地之外,还挖了一圈壕沟,为了应付夜仗,他们也是分成几队,各守一方,并按时间时段来休息。如果对手不攻击的话,那么正是他们巴不得的,正好可以养精畜锐;如果对手真得要打夜战,那就要把战斗放在外围阵地,所以营地外围的火力布置也十分强大,倒是营地中间的核心区里,反而弱了不少。
只是这些美国人真得有些搞不清楚,这支中国志愿军这一晚上打得是什么仗,冲锋号与喊杀声起来的时候,仿佛就到了眼前,可是却又如风一样一吹而散,跑得无影无踪。冲锋号吹过了几遍,喊杀声也响起了几遍,从东到西,从南到北,却不见一个士兵的影子。而相反的,他们却放了不少的炮,打了不少的子弹,便是照明弹也用的差不多了。
折腾了一夜,美国忽然想明白了过来,中国人玩这种把戏,其实就是在耗费他们的子弹和炮弹,就是不让他们休息好,目的是为了第二天再打的时候令他们变得没有精神,而且弹药不济。想到这一层的时候,美国人马上聪明了起来,所以,当冲锋号再响起来的时候,他们也学了乖,没有再开枪,也没有再放炮,只是向声音传出来的方向上发射几枚照明弹来看一看究竟,可是看过之后,还是一种虚空,于是到后来,干脆连照明弹也不打了。
倒是这个美国军营的指挥官,此时的心情却是七上八下,如何也不敢大意,睡意全无,怀着十分得警惕猜测着这些东方人的战术,这并不是一个好兆头,也许从他们进入这个中国人的阻击阵地里时,就已然注定了这种不祥的到来。
“保罗!这些该死的中国人到底在做些什么?”这个营的营长是一个少校,此时不由得问着身边那个正冥思苦想之中的上校。这个上校年纪大约在四十之间,个子高高的,脸形却很瘦削。他是师里的作战参谋,虽然不是个带兵的主将,但是却有着说一不二的权力,便是此时的这个营,名义上是由少校营长负责,实际上这个少校还是听命于这个上校保罗,只是这两个人的关系一向很好,所以彼此称呼的时候,也从来不以职位相称。
保罗看了这个营长一眼,一阵苦笑:“中国人要做什么,我怎么会知道?汤姆,你还是命令各连随时做好战斗的准备!”
这个叫做汤姆的营长点了下头,还是有些想法,问着:“保罗,你不是在中国呆了几年吗?而且你的中国话也说得很好,当初你还给他们当过教官的,你怎么会不了解中国人呢?”
“这不一样!”保罗道:“那个时候是蒋介石的国民党,而现在的这支中国人队伍,应该是毛泽东的共产党!”
汤姆耸了耸肩膀,没有再问些什么,也许对他来说,什么蒋介石,什么毛泽东的,都是中国人,他根本就分不清楚,但是他也没有再问下去。
保罗看了看自己的手表,此时已经到了凌晨两点多钟,这个时候正是人最困的时候,忽然外面的冲锋号声又一次响了起来,然后又是一片的喊杀之声。
可是此时,汤姆也有些麻木了,紧锁着眉头,骂着:“这些中国人真得该全下地狱,晚上不睡觉,没完没了的吹什么喇叭?如今我听到这种声音,头就痛了起来!”
“汤姆,你还是去看一看!”保罗提醒着他。
汤姆却摆了一下手,不以为然地道:“没什么好看的,这些敌人就是想要我们浪费我们的子弹!”
保罗没有再说下去,他想起了在中国时听到的草船借箭的故事,所以也有了一种先入为主的错觉。可是这一回,他却越来越不觉得对劲了起来,听着那些喊杀之声越来越近,并不似先前那样过一阵就会消退,这一回,半天也没有消退,反而越发得响彻天际,他马上意识到了什么,当先走出了帐蓬,却与一名正要跑进来的中尉撞了一个满怀。
“杰克,什么事这么慌张?”保罗看清了跑进来的人,是一个连长。
“长官,不好了,敌人已经攻进来了!”杰克急急地道。
“什么?”不等保罗说话,汤姆却跳了起来。
“刚才我们听到号声,以为敌人又在骚扰,所以没有理会,可是后来听着声音不对,连忙打了发照明弹过去,这才看到那些中国人漫山遍野地已经冲到了我们营边上了来了。!”
“啊?”保罗与汤姆同时吓了一大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