已经不容人有丝毫的喘息之机,就在张贤大喊着卫生员的时候,山岗之下的南韩士兵们再一次发起了冲锋。
喊杀之声立即充斥了整个山岗,这个时候,张贤已经顾不得多做思索,马上命令着此时还在阵地上的一个排,从壕沟里组织起火力,射杀那些冲上来的敌人。只是对方的火炮还在不间断地打过来,战士们一边向冲过来的敌人开着火,以免这些敌人再一次冲进阵地,一边还要时刻堤防着被敌人的炮弹击中,而在这个时候,敌人的炮火却是致命的,听到炮弹声呼啸而来的时候,再想躲藏便已经来不及了,许多人都被炮弹强大的冲击力掀倒在地,便是没有被炸死,也被炸得有些发懵起来。就在战士们躲避火炮的时候,战场上稍一松弛,火力没有跟上,敌人便趁着这个空档冲了上来。
“他娘的,这个熊老三是怎么搞的?还没有把敌人的炮兵搞定?”已经有人在大骂了起来,听声音应该是贺强,也只有这个家伙在熊三娃不在的时候敢骂他。
张贤根本没有心情去猜测熊三娃是怎么回事,在这个时候,已经有一部分南韩的士兵们再一次冲上了阵地,他要做的是怎么样确保阵地的不失,然后再将敌人赶将下去。他想,熊三娃也好,夏阳的另一个连也好,这个时候应该都可以就位了。
一个南韩的士兵从壕沟上跳了过来,却被张贤一枪击毙在了壕沟的内侧。这个阵地上是三道壕,前面是一道阻击壕,就是一道比较宽的壕沟;中间的一道就是战壕,是战士们掩藏着可以用来射击的壕沟;最后面的一道其实就是交通壕,从那里可以通向山岗之后。如果这三道壕尽数被敌人占领,那么也就是意味着这个阵地的丢失。只是,随着敌人炮火的轰击,这三道壕沟的几处地方都被坍塌的土方填平了,成了断壕。
因为有炮火的掩护,南韩士兵的第二次攻击很快便到了阵地之前,张贤也不得不命令着战士们再一次准备好,上上刺刀,与敌肉搏。
就在这个时候,忽然奇怪的事情发生了,刚才还呼啸着从这些南韩士兵的头顶上飞过,落到志愿军阵地上的炮弹,在这个时候却好象是短了一截,并没有落到志愿军的阵地上,反而是落到了那些正在进攻之中的南韩士兵之中,随着爆炸声响起,也伴随着那些敌人惨戾的呼叫声,泥土与血肉横飞着,如雨一样纷纷而落。只是这些南韩士兵们根本就没有想到会发生的事,有的人从地上爬起来已然回过头破口大骂着,想来是以为炮兵的火炮失去了准星,打错了地方。
张贤也以为那发炮弹是敌人失去了准星,哪知道紧接着第二发炮弹落了下来,依然是落到了那群南韩士兵之中,那些南朝鲜兵们根本就没有多做准备,所以在炮弹落下来的时候才想到去躲,已然有些来不及,损失惨重起来。紧接着,第三发炮弹又落下,依然打到了南韩士兵的人群之中。到这个时候,张贤不由得兴奋了起来,对着阵地上的战士们大声地告诉着:“是三娃他们把敌人的炮兵阵地夺过来了!是那两个排的人打的炮!”
这样的话,此时在阵地上所有的人听来,就如同是打了一针强心剂,马上来了精神,大家一齐怒吼着,转瞬之间,已然将那几个冲上阵地的敌人赶了出去。
也许是觉出了后面的不对,也许是这个阵地上的志愿军过于勇猛,这些南韩士兵们再一次纷纷回转了头,向公路上退去。张贤知道,此时正是时机,立即命令着号手吹响了冲锋号。
冲锋号,这正是张贤与夏阳所约定的信号,随着这一声冲锋号响起,第一连的士兵们齐齐地端着刺刀冲进了敌阵里,而此时,另一支队伍也从这股敌人的侧面冲了出来,两面夹击着杀入敌阵。
于是,这个战场之上,便好象是玩了一个帽子戏法,刚才还猛列进攻之中的南韩军队,这一次却是彻底地打垮了下来,四散着向公路上奔去,企图夺路而逃。可是令他们没有想到的是,公路上此时也出现了向他们射杀的火力,那是夺得敌人炮兵阵地的熊三娃,带着两个排的人借助着汽车、大炮的掩护,把公路堵得严严实实,挡住了这些南韩军队的回路。
这种战场上的局势,就一如开始时的那个伏击圈,南韩士兵们本来就战力不强,也有人组织了几次抵抗,但是很快便被张贤与夏阳的援军攻克,于是剩下来的就只能是举手投降了。
※※※
张义十分高兴,连他都没有想到,只一个上午的时间,他的这个团就解决掉了敌人的两个营,虽然还有部分的敌人逃走了,但是这是他们进入朝鲜以来打的第一仗,能够打成这个样子,已然是一个很大的开门红了。
曹爽也很兴奋,他也没有想到,打南朝鲜的部队,竟然比当初在国内打国民党的军队还要好打,而此时六四三团在长途跋涉的情况之下,又没有什么重武器,能够一举夺得这么多的军用物资,还俘虏了这么许多的俘虏,这就好象是走在大街上忽然捡到了一大堆钱一样令人疯狂起来。
只有政委董杰却有些愁眉苦脸,面对着这几百号的俘虏,他要把志愿军的俘虏政策贯彻下去,可是如今他们在这么一个人生地不熟的地方,连老百姓的话都听不懂,这么多的俘虏又怎么处理呢?不过,最终张义却给他出了一个好主意,那就是把这些俘虏交给那个并没有远离,还在他们团附近逡巡着的金铁山团长,怎么说这个金团长也是个朝鲜人,他们与这些俘虏是一个民族的。
可是,报务员在这个时候终于接通了师里电台,当王大虎从无线电步话机里传来声音的时候,无论是张义、曹爽,还是董洁,都失去了刚才得意的笑容。
“张义,你是怎么回事?”一上来,王大虎便大骂了起来:“你们团在前面干什么吃的?敌人都跑到了我们师的指挥部里来了,你们团难道就没有一点发现吗?”
被王大虎这么一通怒骂,张义与曹爽、董杰等人一个个面面相觑,看来,他们最担心的事还是发生了,最早被放过去的那些南韩人一定是闯入了二一五师的指挥部,可能在指挥部毫无警觉的情况之下,当先地开了火来,刚才他们听到的那边响起的枪炮之声,也定然是那些敌人与师指挥部的交战之声。
“师长,你们真得遇到了那些李伪军?”张义明知故问着。所谓的李伪军,指的就是李承晚任总统的南朝鲜国军。
“怎么?难道你们已经看到了这些敌人?”王大虎十分不快地问着:“既然你们发现了敌人,为什么不报告?为什么不把他们拦住?”
张义不由得向曹爽吐了吐舌头,捂着对讲机的话筒,对着他埋怨着:“老曹,你看,师长果然生气了吧?”
曹爽锁着眉头,从张义的手里接过了话筒来,对着王大虎解释着:“师长,是我,我是曹爽!”
“曹爽,你们团到底是怎么回事?”也许还是比较相信自己带来的人,王大虎听到曹爽的声音时,语气也放缓了许多。
“师长,其实我们早就发现了那股敌人,只是当时没有联络上师部,所以我们就擅自作了主张,决定把这些敌人放过去……”
“浑蛋!”王大虎不由得暴怒了起来,忍不住就在电话里骂道。
“你听我说!”曹爽连忙道:“过去的敌人只是一小部队,他们的后面还有一个团!”
“什么?”王大虎这一回先是惊了一下,然后马上追问着:“敌人到了哪里?”
曹爽连忙回答着:“我们已经消灭了他们两个营,他们还有一部分兵力逃往了云山方向!”
“哦?”王大虎马上来了兴趣,连忙问道:“是你们团打的?”
“是!”曹爽应着,当下,把六四三团的战斗经过讲了一遍,最后十分兴奋地道:“师长,我们放过前面的小鱼,抓到了后面的大鱼!呵呵,我想就那么几个南韩棒子,也摸不得师长的虎须的!一定会被你消灭掉!所以为了不打草惊蛇,只好把他们放了过去!”
听完了曹爽的说明,王大虎的气早就消掉了,这个时候,又听着曹爽这近似拍马屁的言词,心里面自然舒服,但还是免不了地埋怨着他:“你们团真得是太大胆了,呵呵,你们知道吗?刚才我们指挥部这边,只有一个侦察连,好在六四四团随后赶来,要不我这个师长都可能作了他们的俘虏!”
明明知道王大虎这是在说玩笑话,张义也不由得心里头有些骇然,王大虎说得轻描淡写,但是也可以看出来当时的窘境,好在那股敌人也最终被消灭了,如果师指挥部真得出了什么事情来,那么他就真得是一个大大的罪人了。
※※※
张贤也没有想到,这一次的战斗结束得如此之快,此时他正在与夏阳一起清点着他们所缴获的物资,首先让他开心的是他们终于得到了补给,有一辆军车上满是罐头和饼干,这正是他们所急缺的,至于那些武器和弹药,却也带不了那么许多,只能由团里分派了。而这些军车和大炮倒是不错的战利品,但是他也知道,此时这些在公路上的武器,很容易会成为敌人飞机的目标,只怕留不下来。
熊三娃忽然颠颠地跑了过来,一见到张贤和夏阳马上报告着:“营长,我们抓到了两个美国人!”
“哦?”夏阳与张贤马上来了兴趣,夏阳一挥手,对着熊三娃道:“走,我们去看看!”
在熊三娃的带领之下,夏阳和张贤来到了一辆军车之前,这是一辆普通的道奇十轮军用卡车,只是此时有两个肤色相同,个子高高的欧洲男人靠在这辆车子之边,一个穿着一身美国的军装,从这身军服上,张贤可以看出来,他是一名少校,大约有三十五六岁的样子;另一个却是个穿着棉夹克的人,并不是军人打扮,脖子上还挂着一个照相机,他的个头也很高,比那个少校要年青,只有三十岁左右。
一见到夏阳和张贤,这两个白种人显然也看出了他们是领导,那个少校倒是很不自在地哼了一声,把头转向了别处去,肯定是对于自己的被俘有些不服气。而这个年青一些的人却是急走上前来,同时从自己的确兜里掏着什么。
“不许动!”熊三娃马上紧张起来,用枪指到了这个挂着照相机的白种人。
这个人一脸得惶恐,嘴里叽哩哇啦地也不知道在说些什么,熊三娃却是一句也听不懂,但是夏阳却听懂了一部分,他也曾是大学生,学过一点的英语。
“三娃,放下枪!”夏阳命令着,同时告诉着他:“他是一个记者,要给我拿证件来看!”
这个人连连点着头,看着熊三娃放下了枪,惨白的脸上终于有了一丝血色,这才从身上摸出了一个证件来递给了夏阳。
夏阳接过这个证件,看了看,虽然他懂些英文,但是毕竟这么多年没有接触了,很多的单词都不认识了,只是又不便在自己的部下面前说不懂,随手把证件递给了张贤。
张贤看了看,明白了夏阳的意思,当下翻译着:“他是《纽约时报》的记者,叫做约瑟夫·布朗!”
这个约瑟夫的记者连连点着头,又叽哩咕噜地说出一连串的话来,这一回夏阳却是一句也没有听懂,便是张贤也听着有些费力。约瑟夫于是放慢了说话的速度,一边比划着,一边向他们解释着。
半天,张贤才第一个明白了他的意思:“他说他是随军记者,希望我们不要把他当成俘虏,他愿意与我们合作,听从我们的指挥,但是要我们保证他的生命安全!”
夏阳不由得皱起了眉头来,轻蔑地一笑,对着张贤道:“这个美国人很怕死呀!呵呵!”
张贤却一点儿也笑不出来,毕竟人的生命是宝贵的,可是在战争之中,人的生命又是如此得贫溅,就如同牲畜一样随时处于呆宰的边缘!
“告诉他,我们是中国人民志愿军,别说他是记者,就是俘虏我们也不会要了他命的!”夏阳笑过之后,这样地道。
张贤点了点头,想了想,终于结结巴巴地把这几句话用英语说了出来,也许是说得并不适当,半天这个叫约瑟夫的记者才听明白过来,连连点着头,大声的用英语说着谢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