张贤看着陈大兴已经走到了张义的身后,可是,在陈大兴还没有接近张义的时候,却忽然被两个黑衣服的喽啰拉住了,那两个喽啰五大三粗,扭住了陈大兴的胳膊,在陈大兴毫无防备的时候,已然把他按倒在地,陈大兴挣扎着大吼一声,还是没有能够挣脱出来。
张贤与熊三娃都看到了,不由得一愣,已然站起了身来,熊三娃正准备冲将过去,来解救陈大兴的危难,却被张贤一把拉住了。
这些杂响也同样惊动了正在说笑着的张义与田壮壮,他们两个也不由自主地站起了身来,田壮壮厉声喝令着:“放开他,这是怎么回事?”
这一声喝令,声音很大,传遍了整个现场,场中的人众全部安静了下来,大家都愣愣地看着场外,便是连刚才还载歌载舞的人们也停了下来。
可是,那两个按住陈大兴的壮汉,并没有收手,依然制住陈大兴,不让他动弹半点。
田壮壮正要发火,却见田瘌痢也走将过来,大声地讯问着:“你们两个是怎么回事?”
这两个人其中的一个见到田瘌痢,连忙答着:“这个小子是个偷儿,他偷了我们田家寨的辟邪铜镜。”
一听到这个答话,所有的人都不由得一愣,便是连张贤和熊三娃也呆了呆,连他们两个都知道,这个辟邪铜镜是田家寨的镇寨之宝,挂在聚义堂的进门门头,据说是老祖宗留下来的遗物,可以令鬼妖不敢靠近。
“我没有!”陈大兴大声地申辩着。
“你还抵赖!”其中一个按住他的人骂着,伸手间,从陈大兴的腹下一摸,便摸出了一面铜镜来,立时,场中的众人一起哗然了。
“放开他!”田壮壮命令着。
但是这两个人却看了看边上的田瘌痢,见到田瘌痢点了点头,这才一起松开了手。
陈大兴从地上爬起来,已然是一身的灰尘,满面的泥土,嘴里委屈万分的辩解着:“我没有!不是我!不是我……”眼睛里几乎要冒出泪来。
张贤不由得摇了摇头,他知道这是栽赃,就算陈大兴是一个贪财之徒,偷取个铜镜有什么用呢?还不如偷些金争细软。他的目光透过了漫舞着的火焰,忽然看到了对面黑暗里一个他熟悉的影子,那个人的目光同样闪亮着,正是韩奇,此时韩奇实际上也正看着他。张贤的心里不由得一凛,猛然想起了进寨时韩奇对自己的警告,韩奇要他管住陈大兴与熊三娃!显然,韩奇还是担心他的背叛,一直在暗中监视着自己,在刚才自己也陈大兴说话的时候,那一幕肯定已经进入了韩奇的视野里,所以当陈大兴走向张义的时候,他就想到了什么,对付陈大兴也就自然而然的发生了。无疑,这个时候,如果去向张义身边的不是陈大兴,换成熊三娃或者是自己,可能都是这样同样的结果。
“大兴哥怎么可能呢?……”熊三娃也叫了起来,打死他也不会相信陈大兴会偷东西。
“别说了!”张贤十分镇定地捂住也他的嘴。
“呵呵,没想到解放军里也有作贼的!”不知道人群里哪个人说了这么一句,立时引来了许多人的渍渍之声,仿佛都是在嗟叹着,又仿佛是在嘲笑着,更多的也许是看笑话。
张义的脸一阵红一阵,他当然也知道这是什么,这完全是一场排演好的戏,只是面对人赃具获的陈大兴,让他这个作头目的却难以启齿起来。
田壮壮的脸色也变得十分难看,王金娜却是不以人质疑口气说着:“这是一场阴谋,陈大兴是什么人,我很清楚!”
边上的田瘌痢却对着田壮壮道:“壮哥,我也相信娜姐姐说得不错,也或许有些误会,只是今天晚上大家都难得这么高兴,就算是查,我看也最好到明天再说吧!”
田壮壮只得点了点头,转头看着张义。
张义咬了咬了唇,这个动作跟张贤比较起来,简直就是如同无二,他只能表示同意。
田瘌痢又道:“来人,把这个人先带回屋去!”马上,那两个按住陈大兴的壮汉又走了过来,田壮壮的脸上露出了一种十分不满的表情,但是一闪即逝。
“张义!我有话跟你说!”陈大兴再不顾不得其他,大声地说出了声来。
张义却是嘟着个脸,摇着头,有些不情愿却又必须要表示地道:“大兴,有什么话明天再说吧,你先回屋里去想一想!”
“可是……”陈大兴还要说些什么。
张贤挥了挥手,把脸转了过去。
那两个壮汉又扑了过来,不容得陈大兴再说些什么,拉着他往客房的方向而去。尽管陈大兴心急如焚,却又不能在这场大厅广众之下说些什么,只能干干地着急,却毫无办法。
※※※
看着陈大兴被人拉出了场外,张贤与熊三娃也一样地着急了起来,场面上,田壮壮已经招呼着大家重新就坐,那两个厨师分割着喷香的野猪肉,浓醇的烈酒也倒下来,整个空地上都飘散着一股凛冽的香味。
虽然盼望以久的野猪肉终于熟了并且被端到了熊三娃的面前,可是这个时候他却再也觉不出这肉的香味,几次想要起身冲向张义,却又几次被张贤紧紧地拉住,只急得他浑身冒汗,心里头就跟着这堆篝火一起跳动起来,劈叭作响。
“再不说就要来不及了!”熊三娃看着对面还蒙在鼓里的张义和田壮壮等人,根本就是在低吼着。
“不要慌!越慌越出乱子!”张贤却是警告着他,目光再一次盯着侧面的隐藏在黑暗中的韩奇,既然看不到他的面孔和目光,也可以感受得到那种监视并没有稍离。也许,在陈大兴冲向张义的那一时刻起,韩奇便彻底地对他失去了信任。
小虎不知道从哪里钻了出来,好象是搞恶作剧一样,哈哈地笑着,突然就蹿了出来,一下子便跃上了熊三娃的肩膀,险些把熊三娃撞倒。不过,对于小虎的这些恶作剧,熊三娃已然是应付的行家了,没有看到他的脸,便已经知道是他来了,一把便抓住了他的两条小腿,没有让小虎从自己的头顶翻将过去。
张贤却被这突如其来的动作吓了一跳,可是当他看到自己儿子的时候,眼睛里不由得亮了起来,马上把小虎拉到了自己的怀里,却是在他的耳边以不容他多问的语气命令着:“小虎,不要多问,听我说,如今你姆妈、三叔和舅舅有危险,你马上跑过去告诉你舅舅,要他快动手!”
小虎愣了愣,对于张贤他也不知道为什么,一直怀着一种敬畏,这也许就是父子之间从小养成的一种默契吧,所以在听到张贤的话后,点了下头,马上脱离了他的怀抱,就在众目睽睽之下,从场中的篝火边奔过,径直地冲向了对面的田壮壮。
张贤生怕韩奇又察觉到了什么,会采取某种措施,可是当他转头再去那个方向看去时,却发现不知道从什么时候,韩奇的影子已经不见了。
小虎毫无阻碍地跑到了田壮壮的身边,就跟他刚才跃上熊三娃肩膀一样的跃到了田壮壮的怀里,却是靠着他的耳边说着什么,田壮壮的脸上刚刚还装出来的笑容刹那间便消失得无影无踪了,张贤那颗高悬的心也落下了一半,看来,小虎是把他的话传到了,至于后面怎么来做,以田壮壮聪明,应该马上想到了。
果然,田壮壮对着身边的张义说了几句什么话,张义点了点头,同样表情严肃了起来,两个人仿佛是商量了一下,田壮壮回身向身后站立的一个小喽啰不知道说了些什么,那个小喽啰应声而去,张贤知道,田壮壮的行动马上就要开始了,可是他的心里还是有些忐忑,只怕韩奇离去,也是准备着要提前下手了。如今这种形势之下,只能看谁下手早,谁就有可能得手了。
在这个场中执行护卫任务的都是田壮壮的护卫队,是他的亲信,所以行动起来很快;而田壮壮所忌惮的那几个重要的头领,虽然领有重兵,可是这个时候的重兵都应该还在寨子的各处,没有这么快到达聚义堂的外围。张贤明显得感觉到场外的脚步声杂乱起来,这或许就是田壮壮在排兵布置了。他不由得看了看斜对面的田瘌痢,此时的这个瘌痢头显得有些坐立不安了,终于,他第一个站了起来,向着田壮壮和王金娜拱着手道:“壮哥,娜姐姐,我先去方便一下,你们喝酒!”
不等田壮壮答话,张义首先站了起来,端着酒碗,却是笑了一下,揭穿着道:“呵呵,田老二只怕不是去方便吧?是不是想要逃席呀?”
田瘌痢愣了一下,见到张义端起了酒碗来,以为他是要劝酒,连忙摆着手道:“张义兄弟玩笑了,我怎么会逃席呢?确实有些憋得难受,要去尿个尿!”
“你憋得难受?”张义却是不屑一顾,回头看了看田壮壮,有意无意地道:“田老二也会憋得难受?哈哈,真是好笑呀!我是个外来人,看也看得出来,我这个兄弟壮壮虽然说是田家寨名义上的寨主,可是还不如你这个二寨主!我看憋得慌的不是你呀,应该是壮壮兄弟才是呀!”
听着张义一语捅破了田家寨里的这层窗户纸,田瘌痢不由得恼怒了起来,指着张义怒问着:“张义,你这是什么意思?”
张义平静地道:“我的意思很明白了,田家寨当初是谁的,现在就应该还是谁的,有野心的人还是把自己的野心收一收,不要耍什么阴谋诡计!”
听着张义的话,田瘌痢的脸上怒容越发得露将出来,可是却又忽然间转成了一种大笑:“哈哈,张义,你别在我们田家寨来挑是非了!我知道你是解放军派来劝降的,就是想挑拨我们跟壮哥的关系,就是想要我们田家寨起内哄!我们才不会上你的当呢!”他说着,也笑着问着田壮壮:“是不是呀?壮哥?”
这一次,田壮壮却是扳起了面孔,一本正经地道:“张义兄弟说得没错!”
田瘌痢愣愣地站在那里,笑容凝固在脸上,看着田壮壮渐渐地露出一种愤怒。
空场上的人全部停止了咀嚼,所有的目光都投向了上首方面,望着坐在最上首的这几个人,所有的七嘴八舌与窃窃私语也全部终止,不过,空场上并没有寂静下来,篝火还在劈里吧啦地烧响着,同时,场外嘈杂的脚步更是清晰的传来。
“阿壮,你这是什么意思?”左下手方向一个中年的汉子以长辈的姿态站起来,责问着田壮壮。
田壮壮却是响亮而又铿锵有力地道:“好,今天我就把话在这里挑明了,我准备带着大家投靠共产党!”
话音落下来的时候,场上所有的人都噤声了,半天,竟然没有一个人敢站出来接下一句话。
田壮壮的目光如剑一样扫过全场,有几个人欲言又止,终还是闭上了嘴。
“我反对!”终于,田瘌痢第一个喊出了声来,手里已然也端起了一个酒碗来,却也十分大声地道:“共产党有什么好?难道你也要把我们的土地和财产交给他们?让我们辛辛苦苦打出来的田家寨被他们共产吗?”
田壮壮愣了愣,他还没有想到怎么来回答田瘌痢的问话,可是按照实际上来说,怕共产的应该首先是他,而不是别人!
张义正要开口说话,却又听到田瘌痢依然愤愤地怒骂:“田壮壮,如果你真得要固执己见,那么,大家连兄弟也没得做了,你想当宋江,我们却不想当李逵!”他说着,猛然把手中的酒碗摔了出去,“啪”地一声,正摔在了面前的一块石头之上,这声音也传出了老远。
张贤的心里不由得一紧,分明记得这正是韩奇暗定的行动讯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