总算是见到了一个村寨,看看头顶上的日头,不知不觉之中,已经到了中天,山里的雾气已然全部散去,终于露出了天边大山的轮廓来。
“那是荆轲寨!”老山羊告诉着陈大兴。
“荆轲寨?”肖剑却是一愣,忍不住地道:“这个名字好听呀!”
老山羊回过头来,告诉他:“据老辈人传说,当年荆轲刺秦王后,没有死,而是跑到了我们这里来隐居,所以这里才会有这个名字!”
“呵呵!”肖剑只是笑了一下,没有再说什么。
张贤却也知道,传说到底也只是传说,荆轲那是战国末期燕国的刺客,无论是秦地也好,还是燕地也好,荆轲都与湘西这片地方风马牛不相及,许多的地名只不过是牵强附会,因为荆轲太出名了,所以就会往那里去靠。
“这个荆轲寨的位置不错呀!”陈大兴站在了山岭之下,远远地望着那个村寨,那个村寨正位于两山之间相夹的一处盆地之中,一条小河蜿蜒着从这个盆地之中流过,往南去了。
“是呀!”老山羊答着:“这里是一个路口,往东就是马头山,往西就是彭家堡。”
“这个寨子里不会有土匪吧?”熊三娃却有些担心地问着。
老山羊看了他一眼,道:“这个就说不好了。”
陈大兴点了点头,如今这种时候,的确换了谁也无法肯定土匪的据点。当下招呼着大家,从山岭之下走出来,向着那个村寨而去。
穿过了一大片已然枯槁的田地,看着那田里成片成片的枯枝,熊三娃娃觉得有些奇怪,忍不住紧走了几步,赶上了走在前面的张贤,问道:“阿水呀,你说这边的人都种些什么?看看他们田里,那是荞麦吗?”
张贤愣了一下,实际上他也早就注意到了田里的作物,那绝对不是荞麦。
不等着张贤回答,肖剑在后面告诉着他:“那不是荞麦,是罂粟!”
“罂粟?”熊三娃愣了一下,这名字好象是听过,却又不知道是何物。
“就是鸦片!”肖剑说得更为直白了。
“哦!”熊三娃这才恍然大悟,却又有些不解地道:“这东西不是政府禁止的吗?”的确,无论是新成立的共和国,还是原来的民国政府,都明文规定着不允许种植鸦片,不过,象这边山高皇帝远的地方,政府的指令根本就到不了。
老山羊走在前面听着,忍不住插过了嘴来,向他们解释着:“是呀,民国政府也不让种的,但是这片地方原来属于向平的地盘,向二麻子要村民种,哪个敢不种呀?向二麻子就靠着鸦片赚了不少的钱,要不他怎么可能搞得这么大?”
“是这样呀!”肖剑与熊三娃都点了点头。肖剑却又问着:“老山羊,你不是说彭家堡离着这里也不远吗?那个彭大善人也种鸦片吗?”
老山羊道:“彭大善人怎么会种鸦片呢?”他说着,用手指了指荆轲寨西面的一座大山,告诉他:“以那座山为界,西面是彭家堡的地盘,东面是向二麻子的地盘,两方原来打过一次,人家彭大善人根深蒂固,又有民团撑腰,向二麻子没占到便宜,彭大善人又不喜欢招惹事非,双方也就井水不犯河水,谁也没有越过界。”
“哦!”肖剑点着头,又问着:“那么现在向二麻子还在这边吗?”
“呵呵,他早就被解放军打散了!”老山羊有些得意,告诉他们道:“三个月前你们解放军打过来的时候,向二麻子不识好歹,非要去招惹,最后他那几千人被解放军打了个落花流水,把他的老家莲花洞都给端掉了,只有他带着几百人跑了,听说是跑去了永顺那边。”
“老山羊,你怎么对这事这么清楚呀?”熊三娃经不住地问着。
老山羊有些得意,不无自豪地道:“那一次围剿向平,就是我带的路。”他说着却又叹了一声,可惜地道:“你们解放军就是好,可是也有一点不好。”
“怎么不好?”
“打了就走了,也留不下来!”老山羊道。
肖剑笑了出来,向他解释着:“老山羊,解放军是走不了的,我们不是在辰州建立了新政府了吗?上一次过来的是四野部队,他们还有他们的任务,现在去解放广西和广东了,等把国民党反动派打倒了,还会回来的!”
“那就好!”老山羊嘿嘿笑着。
熊三娃却在担心着:“老山羊,你说的是三个月前的事,现在那个向二麻子会不会再跑回来呀?”
老山羊沉默了一下,却是摇着头,有些无奈地道:“这个我就不知道了。”
“对了,那个叫黑膀子的又是什么样的土匪呀?”熊三娃又问着。
“他呀,只不过是向二麻子的附属,如今是树倒猢狲散,向二麻子跑了,他还想成气候,呵呵,真得是山中无老虎,他一个猴子就想称霸王了!”老山羊告诉他们。
听着老山羊说得如此幽默,大家不由得都笑了起来。
※※※
穿过四周的田地,环绕着荆轲寨有一片的竹子林,这个寨子倒也风景如画,错落有致。
可是,走着走着,张贤却觉得有些不对劲起来,看看已然快到了寨子的跟前,终于忍不住地来到了队伍的后面,找到了陈大兴。
“大兴,可能不对呀!”张贤低声地告诉着他。
“怎么不对了?”陈大兴问着,实际上他也觉出来了什么,有些紧张。
“这么大的个村寨,怎么没有人出出进进的?就算是没有人,连声狗叫,鸡鸣都听不到,太不正常了!”张贤悠悠地道。
经张贤如此一说,陈大兴马上也警惕了起来,正要下令队伍停止前进,前面队伍已经停了下来。肖剑从前面跑转了来,竟然也是说着与张贤同样的话。
“老陈呀,这个村子不对劲,没有人不说,连声狗叫鸡叫都听不到!”肖剑说着。
“是有问题!”陈大兴点着头,想了想,考虑着此时又应该如何面对。
“我看这样吧!”肖剑提议着:“我们的目的是前往马头山,追查国民党残兵的去向,没必要在这里多做耽搁,不如我们绕着走,也就是多走几里路!”
陈大兴怔了一下,琢磨着他的建议,同时以征询的目光看着张贤。张贤知道,他这是在向自己请教,于是笑了一下,静声道:“只怕我们在刚才穿过那片田地的时候,就已经暴露了行踪!”
陈大兴点了点头,当下马上有了自己的想法,对着肖剑道:“老肖,是福不是祸,是祸躲不过,如今我们已经到了这里,便是龙潭虎穴也要闯一闯了!”
肖剑愣了愣,又想了想,只好点了点头。
※※※
一行人小心翼翼地走进了这个寂静地村子,村街上没有一个人影,两边的住户都紧紧地闭着门,陈大兴紧随在老山羊的后面,敲着边上一家的门板,但是半天也没有人回应,他不由得一推,那门却“吱”的一声开了。两个人对视了一眼,齐齐进了屋里,但是不久又转了出来。
“怎么回事?”肖剑跟上来,询问着。
“屋里没有人!”陈大兴也很是奇怪。
“再看看别的家!”肖剑说着,当先地又去敲另一家的门,可是与陈大兴的结果几乎是一模一样,推门而入,里面也是空无一人。
“真是活见鬼了!”武小阳忍不住骂了一声。
如此情况,几个人又进入了几间屋子里,这些屋子的大门都关着,却是被带上的,也都没有锁门,只是屋里的人一个也看不到,整个村寨如同就是一个空的。
张贤也跟着陈大兴走进了一间比较大的宅院里,这间屋子正对着是一间正房,走进其间,实际上只是一间屋子,两边是土坯墙砌起来的,屋里的光线不亮,被烟火熏得黑乎乎的,房顶挂着许多的珠网。湘西的民宅,通常一间屋子分成三个部分,一进门就是堂屋,摆着八仙桌及长条凳;左手边的一间用木板隔出来的小屋,一般是长辈的住所,里面也就放上一张挂着帐子的床;右手一边也是用木板隔出的小屋,一般是晚辈的卧室,里面也只是能够放下一张挂着帐子的床。厨房是正对着右手那边,是由晚辈去下灶生火。条件好的会把厨房盖在正屋的外面;如果是穷人,很多的厨房就是紧挨着卧室。
“这屋里的人走了没多久!”张贤来到厨下,伸手进入了那个黑灶里,拨弄着里面的灰烬,还能够感到一些温意。
“会去哪里呢?”陈大兴百思不得其解。
张贤也想了想,提议着道:“去村里的祠堂看一看!”
陈大兴点了点头,祠堂向来是村子里开会议事之所,也或许这些村民正在祠堂里议事。只是,如果真得是这样的话,家里不可能不留人的。不管怎么来说,到了祠堂,或许可以找到某些答案。
这个寨子是依山而建的,祠堂就位于村子后面的山脚之下,老山羊曾经到过这里,自然知道。
当下,一行人在老山羊的带领之下,闪转挪移着,向着祠堂方向投去,刚刚要转过了一条街,走在前面的老山羊与陈大兴走出去,又同时退了回来,并且示意着后面众人的隐住身形。大家也就刚刚藏住了身体,便听到了那一头的街口传来了有人说话的声音,只是这种湘西方言还是比较难懂的,没有几个人能够听得明白。话音落的时候,已然有几个背着枪的人走过,往村子外面而去。
看看那些人走远了,陈大兴这才问着老山羊:“他们说什么?”
老山羊道:“他们说怎么外面连点动静都没有?那几个守着的是不是睡着了?要过去看一看!”
陈大兴一楞,显然,村外是有哨桩的,只是奇怪,在他们进到村里来这么半天了,却没有一点的反应,那些哨桩难道真得是都睡着了?或许是出了什么事?
“这个村子肯定是被土匪占了!”直到这个时候,他才怀疑地道。
老山羊也跟着点了点头,却是问着他:“连长,还去祠堂看吗?”
“当然要去!”陈大兴斩钉截铁地道:“那些老乡还不知道被这些土匪弄到哪里去了呢,我们既然来到了这里,怎么也要搞个明白!”
老山羊点了点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