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喂!兄弟,你的话怎么说到一半就不说了呢?你摇个什么头呀?”乔书强还在紧迫的追问着,他对这个与熊三娃在一起的半面人已经感起了兴趣,尤其是这个人对此地形势的分析,简直就像是亲眼所见。
张贤还是没有答话,捂起了自己的头,觉得越发得生痛了。
熊三娃看在眼里,生怕乔队长发现什么不对出来,连忙接着口道:“小乔呀,他又不是诸葛亮,说的话又不见得是对的,你问做什么?”
乔书强却一本正经地道:“我实话跟你说了,我这一次是奉命对贵溪以北的敌情做一个侦察,这对我们十分重要。”
听着乔书强的话,张贤却不由得灵机一动,刚刚还生痛的头一下子好了起来,同时就仿佛突然间吃了什么灵丹妙药一样,显得异常得清晰。
“十二兵团是不是已经到达了贵溪以南的武夷山区?”张贤再一次开了口问着。
乔书强也再一次睁大了眼睛,同时也张大了嘴巴,不知道面前的这个半面人怎么会如此清楚,但还是不由自主地点了点头。
张贤笑了一下,又接着道:“看来,胡长官是准备对解放军二一五师下手了!二一五师此时已经到达了贵溪,根本还要向南穿过武夷山区,往福建追敌,胡长官正好可以张开口袋来,等着他钻底!”
这一次,不仅是乔书强,便是连熊三娃也睁大了眼睛,几乎是不敢相信一样,却又有些怀疑地道:“阿水呀,你怎么能这么想呢?二一五师的任务不是占领浙赣线吗?他们怎么会再向南追击呢?”
张贤却是叹了一声,悠悠地道:“你们知道螳螂捕蝉的故事吗?其实这世界上有很多的人都是如此,只能看到眼前的利益,却看不到身后的危险;在利益当头、唾手可得的时候,根本就没有人再去想到危险。呵呵,二一五师如此,胡长官的十二兵团也是如此!”
熊三娃还是有些不懂,但是乔书强却有些明白过来,忍不住地追问着:“兄弟,你这话能不能说得再明白一些呢?”
张贤点了点头,沉吟了一会儿,这才道:“七十二军虽然接到的命令是占领浙赣线,但是二一五师渡江之后,这一路跑过来,顺得要死,已经对敌十分松懈了,再向南猛追猛打也是情理之中的事。所以,二一五师很可能就是一只螳螂,只看到了前面败退的敌人,就如同是举起刀准备捕捉欢叫的鸣蝉一样。而胡长官的十二兵团,此时就像是那只黄雀,正准备吃掉快步奔来的二一五师。呵呵,就算是二一五师不向南追,我想以胡长官的性格,也可能直接主动出击,毕竟这个时候的二一五师已经处于了孤军深入之态,离着东面和西面的友军都还有些距离。但是,十二兵团就算是在浙赣线以南张网以待,其实也是一种错失良机。”
“哦?怎么个错失良机呢?”乔书强不明白起来,紧紧地追问着。
张贤抬头看了看洞外,外面的黑暗里出现了远山的轮廓,这说明凌晨以过,新的一天马上就要开始了,而他们的时间也不多了,如果到早晨的时候,夏阳发现他与熊三娃失踪的话,一定会找将过来,到时双方只怕当先的要交火了。想到这里,他不再犹豫,加快了自己的叙述:“如今,国军兵败如山倒,十二兵团也是新组之师,战斗力肯定远不及以前。就算是将二一五师包围,能不能在短时间内吃下去,只怕还是很危险的事。”
听着张贤的话,乔书强不断地点着头。
张贤接着道:“如果十二兵团不能够在一天里解决战斗,那么,东、西及北三个方向上拥来的解放军就会象潮水一样把十二兵团整个包围。我老实告诉你,我们汽车连只是个运输部队,所谓大军未动,粮草先行!在我们的后面,还有解放军的第二梯队,大约两个军的样子已经渡过了长江,其中有一个军已经到达乐平。东面也听说有解放军的另外部队攻占了上饶,实际上从江山那边开始,就已经切断了浙赣线,胡长官在这个时候应该想一想的还是自己如何及早带着十二兵团离开事非之地,如果战斗真得打起来,或许十二兵团能够很快吃掉二一五师,但是同时也将自己暴露出去,失去了迅速撤离的时机。而十二兵团左近的友军呢?只怕这个时候早就跑得远了,谁还会回头杀一个回马枪,来救十二兵团呢?”
听完张贤的话,乔书强不由得倒吸了一口冷气,显然,吃掉敌人一师,而搭上自己整个兵团,肯定是一件划不来的事。
“解放军真得有一个军已经抵达了乐平吗?”乔书强还是忍不住地问着。乐平,离着贵溪不过八十公里路,说到就可以赶到。
熊三娃诧异着看着张贤,不明白这条消息他怎么会知道。张贤面沉似水,郑重地点了点头,也令他不由得不信。
“乔队长,既然十二兵团已经越过了浙赣线,这个时候就应该趁着解放军把目标放在向福建及浙南追击的时候,大踏步地转向西南方向的赣南地区,进入广东。往那边走不会有追兵,也不会有危险,同时还可以沿路收拾散兵游勇,以壮大自己的实力。解放军肯定还会向南推进的,但这怎么也需要三四个月的时候,他们也需要消化一下新夺的地盘与城市。有这三四个月的时间,我想胡长官应该有能力可以把这个新组建的十二兵团再打造一下,成为一支劲旅!”张贤说到最后,提出了自己的建议。
乔书强一边听着,一边点着头,听到张贤说完,他不由得佩服异常,同时也想起了什么来,经不住地问着:“兄弟,你到底是谁?”
张贤怔了一下,已然看出乔队长对自己起了疑心,当下笑了笑,沙哑着声音告诉他:“刚才三娃已经跟你说了,我也是一个解放军的俘虏兵!”
“我想知道你真实的姓名,还有原来是哪个师的,在谁的手下?”乔队长依然紧迫地追问着。
“你只要知道我叫阿水就行了!”张贤告诉他,并不准备把自己的底交待出去。
乔书强却是不信,紧紧地盯视着他,摇了摇头,然后试探性地问着:“我觉得你不会是一个普通的兵,你太象一个人了!”
张贤怔了怔,知道自己在不知不觉中,已经让这位故友想猜到了。
“象谁呀?”熊三娃却是明知故问着。
“十一师的张师长!”
张贤知道他要这么说,笑了一下,还是摇了摇头:“张师长早就死了!”
“是呀!”熊三娃也跟着道:“贤哥在逃出来的时候,被手榴弹炸死了,当时我就在现场,你要是不信,以后见到陈大兴的时候,让他告诉你,他当时也在!”
乔书强没有再追问下去,却站起了身来,也看了看洞外有些发亮的天空,这才道:“三娃哥,你们两个既然已经被我抓来了,就不要再回解放军里去了,跟我回十八军吧,胡长官和大家要是看到你,一定会非常高兴的。”
听到这个话,熊三娃还真得有些心动了起来,但还是转头看着张贤,要听取他的意见。
张贤却是摇了摇头,如实地道:“不了!乔队长,你代我们向大家问好就是了!”
“为什么不跟我们回去?”乔书强很是不满意。
张贤看了他一眼,脸上依然挂着笑意,十分坦白地道:“乔队长,人各有志,在这种时候,国民党已然是处于了风雨飘摇之中,我们再回国军,难说还是要当俘虏的!”他的话说得很是婉转,但是意思已经表达得非常清楚了。
乔书强愣了愣,他是一个非常聪明的人,同时也是一个十分知趣的人,便没有再邀请下去。
这个时候,一个被派到洞外警戒的搜索队员跑进了洞来,却是向乔队长报告着,有一队解放军向这边搜索了过来。
外面的天色已经亮起来了,虽然昨天下了一天的雨,清晨还有些雾,但是在这个寂静的山岭之中,还是可以听到被人惊起的宿鸟扑飞天际的声音。
“乔队长,他们肯定是来找我们的,你还是放我们走吧!”张贤恳求着。
乔书强却有些犹豫起来。
“小乔呀,你还要扣押我们呀?”熊三娃也十分得不满。
“不是这个意思!”乔书强连忙做着解释。
张贤却已然明白他的担心,当下信誓旦旦地道:“乔队长,你放心吧,今天晚上的事,我跟三娃谁也不会说出去的,大家兄弟同袍一场,就算今后在战场上相见,也只会把抢口对向半空!”
“是呀!”熊三娃也跟着道:“谁说出去,就天打五雷轰,不得好死!”
乔书强还是有些不放心。
张贤再一次笑了笑,道:“乔队长,如果他们找不到我们,是不会罢休的。天马上要亮了,如果被他们发现了你们,只怕你们谁也走不了,他们毕竟人多,而且很多都是老油条!”老油条,指的是经验丰富的老兵。
想一想,张贤的话却也不错,乔书强还是有些不放心地问着:“你们见到他们怎么说?”
张贤道:“这个简单,深更半夜里,走迷了路是很正常的事!”
乔书强又仔细想了想,耳边已经听到了树林子里传来的有人走路的声音,显然那些人离着这边已经很近了,不容他再有时间多作思考,当下只好点了点头,命令着道:“三娃哥,你们两个人先迎上去,把他们支开!”
“好!”熊三娃与张贤异口同声着。
※※※
看着张贤与熊三娃消失在了清晨的朝雾里,乔书强忽然觉得心里有一种空落落的失望,有些后悔不应该把这两个人放走。
树林里已经传来了熊三娃与那些解放军的一问一答。一个人问着:“你们跑到哪里去了?让大家这个担心呀!”只听到熊三娃答着:“我们去撒泡尿,就在树林里走迷糊了,可能是鬼打墙吧,走了一个晚上!”那个人又说了些什么,已经有些听不清了,很显然他们转回山神庙方向去了。
听着对方的人已经去得远了,乔书强这才命令着自己的人离开山洞,趁着朝雾急急地向南疾奔着。在太阳出来之前,他们越过了被解放军占领的浙赣线,又跑了十数里,进入了一个山岙的小村中,见到了十二兵团的总司令胡从俊。
此时的胡从俊,虽然并没有什么变化,但是已然憔悴了许多,面前铺着一张地图,正在也萧参谋长等人研究着什么,听到乔队长赶回来,马上放下手中的笔,亲自迎了出来,这让乔书强等人都有些受宠若惊了。
进入兵团的指挥部里,乔队长详细地向胡从俊汇报了此次往贵溪以北打探到的消息,当听说乐平已经有解放军一个军出现的时候,胡从俊的脸不由得再一次紧崩起来,忍不住地叹息着:“这些共军跑得好快呀!”
“钧座,我看这一次的行动还是放弃吧!”萧参谋长也不由得叹了口气。
胡从俊却有些心有不甘,再一次面对着地图,提出了另一个想法来:“要是我们主动出击,今天就包抄敌二一五师呢?”
萧参谋长也来到了地图前,看着地图冥思苦想着。
乔书强并没有离去,当听到胡从俊的这句话的时候,又不由得想起了张贤的话来,他也生怕张贤的预言成真了,于是咳嗽了一声,又对着胡从俊道:“司令,今天我遇到了一个人,他给我讲了一个螳螂捕蝉的故事。”
胡从俊抬起头来,再一次转向乔书强,稍微怔了一下,问道:“你给我说说看!”
当下,乔书强便把如何抓住了熊三娃那两个人,以及那个叫阿水的俘虏兵进行的一番分析,一五一十,详详细细地讲了出来,说到最后,他不得不万分佩服地道:“司令,这觉得这个阿水说得很有道理,这个时候,我们的友军已经根本指不上了,如果我们现在不走,只怕就算是吃掉了敌人这个师,到时也走不了了!”
“是呀!”不等胡从俊多作考虑,萧参谋长也点头称是。
胡从俊也点着头,已然被这个故事说服,但是,他更感兴趣的却是那个叫做阿水的人,经不住地追问着:“小乔,那个阿水长得什么样子?”
乔书强道:“他的脸很丑,开始其实是围了半边的,后来被我们扯下了围巾,他的半边脸被火烧得象个鬼,另半边脸也看不出个样子来,肯定是经过了一场大火!”
胡从俊点了点头,又问着这个人的装束、身材、体型以及声音与习惯动作,问得非常仔细,乔书强一一作着回答。
当听完乔书强所叙述完这个人之后,胡从俊已然有些忍不住心头的激动,冲口而出:“是张贤,他一定是张贤!”
在场所有的人都不由得呆住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