张义一直不知道应该如何来跟春妮讲,他可以感觉到春妮对自己的感情,绝对是超出了那种朋友或者战友之间的关爱,只是这种感觉他可以感知,却并不愿意、也不能够承受。
田春妮与宋铁蛋过来看望王金娜,其实张义心里十分清楚,她想看到的是自己!每当面对春妮这种对自己钦慕的眼神之时,他总是不由自主地转过视线,以躲避掉她的目光。并不是他有多么得伟大与清高,在他这种年纪不想这种事情那就真得可以当神仙了。只他有自己清楚,其实在他的内心深处有着另一个人的影子,却因为春妮的出现,让他处在了尴尬难堪的境地。
怎么说,春妮也是他的救命恩人,是他必须要报答的一个人,他也知道这是一位十分勤快而善良的好姑娘,只是他只想把她当成自己的妹妹!
春妮与铁蛋带着鸡蛋过来,说是送给王金娜的,让她好好补补身子,但是王金娜还是把这些鸡蛋交给了张义,让他想办法做给熊革命去吃,此时的熊革命虽然醒来,但是还十分需要营养。
张义逃也似的拿着鸡蛋跑去了厨房,铁蛋也跟了过去,武小阳也正在那里为熊革命煮粥,这几天他都是陪着熊卓然政委住在这个医院里,就是为了照顾熊革命。于是武小阳自告奋勇地端着鸡蛋羹赶往熊革命的病房,却与小蓝撞了一个正着。
听到矮墙那边传来的争吵之声,张义很是奇怪,让铁蛋看着煮粥的炉火,自己连忙赶了过去,远远地便看到了武小阳在与人吵着什么,边上还有两个穿着军装,留着齐颈短发的女兵,只是这两个女兵背对着自己,又穿着臃肿的棉袄,他并看不出是谁,但是他却看到了武小阳身边的春妮与大嫂,于是连忙走了过去。
武小阳此时正被小蓝说得面红耳赤,一见到张义过来,仿佛是看到了救星一样,上前去一把拉住了他,对着小蓝道:“你瞎说什么?这双鞋是张义给我的!”
此言一出,小蓝与徐小曼都不由得转过身来,看到了身材魁梧的张义,不由得愣在了那里。
春妮却是委屈得象个孩子,望着张义,紧咬着自己的嘴唇,眼睛里已经闪出了泪光。
王金娜马上明白了过来,连忙笑着打着圆场:“呵呵,这都一场误会,说清了也就算了!”
但是,张义不由得盯着徐小曼,他分明看到了她眼中一闪而过的伤心。“小曼!”他不由得叫了一声,同时有些关切地问道:“你……你怎么也来了?”
徐小曼没有回答,低下了头去。
边上的小蓝却是怒火冲天了起来,指着张义骂道:“张义,我看你这个人原来还觉得人模鬼样的,哪知道你会脚踩两只船!”
张义呆了呆,一时之间,也知道应该如何回答。
武小阳却憋不过气去,站出来责问着:“你怎么回事,就像个泼妇一样,见谁骂谁?”
“小蓝,你别说了!我们走吧!”不等小蓝答话,徐小曼连忙拉住了她的手,把她拉到了一边去,同时恳求着说着,转身往来时的方向而去。
小蓝愣了愣,却还是忍不住转过头来,对着张义与武小阳发着狠:“你们两个人等着瞧,看我不去向司令员告你们的状!”
“去吧,我才不怕呢!”武小阳装作毫不在乎的样子。
“小曼!”张义经不住喊了一声,他刚才看到徐小曼在离去的时候,那双忧郁的眼神。
徐小曼怔了一下,却并没有停下脚步,依然消失在了大雄宝殿的拐角。
春妮望着张义看向徐小曼的眼神,仿佛是明白了什么,忽然一转身,向另一边跑去。
“春妮!”武小阳看到了她眼中含着的泪水,此时见她伤心的离去,连忙追了过去。
张义有些不知所措起来,看着春妮跑远的身影,有些不知所措。
王金娜看着这几个年青人,已然明白了这其中的原由,悠悠地叹了一口气,苦笑了声,对着张义道:“真不知道你们张家兄弟前世做了些什么,今生都如此得命犯桃花,也不知道老二是不是也这样!”
“大嫂,你在说什么呀?”张义的脸红红的,假装着听不懂。
王金娜摇了摇头,看着他劝道:“老三呀,你大嫂是过来人,对这种事还是知道的,我有句话奉劝你!”
“什么话?”张义转过头望着王金娜,急切地想要知道她要说些什么。
王金娜看了看春妮远去的背影,这才缓缓地道:“你要是喜欢人家,那就明白了地说出来;你要是不喜欢人家,那也要明白地说出来。不要不好意思!这样看似可能会让伤害别人,但是长痛不如短痛,直爽一些,有时候会让大家都舒服些,都痛快一些!”
张义没有答话,却将大嫂的奉劝默默地记在了心里。
※※※
“怎么办?是去?还是留?”这个问题一直在不停地缠绕着张贤,但是始终都没有一个头绪,始终都没有一个结果。
人最难过的并不是身体的劳累与病痛,而是精神上的迷航,灵魂上的枷锁。
门外,忽然又传来了一阵急促的脚步之声,分明是两个人一前一后地跑着。
“春妮,你停一下!”这是武小阳的声音,张贤对这个人已经很是注意了,这个年青人很爱出风头,但是为人却也十分直爽,只是毛病却不少,他一直不明白刘兴华这么聪明的人,怎么会留着这么一个多嘴多舌的家伙在身边。
前面的脚步便在他所在的这个柴房前停了下来。他所在的这个位置实在太偏僻了,除了周医生与偶尔过来检查的护士过来,就只有那个帮厨房做饭的孙老头过来抱几捆柴禾,根本也是无视他的存在。
跑在前面的正是春妮,她抹着眼泪,惊飞了一群正在地上觅食的麻雀,前面有一个侧门,但是一直上着锁,没有路可以通了。
“春妮!”武小阳已经追了上来,一把拉住了她的胳膊。
“你放开手!”春妮厌恶地从他的手中挣脱来,又返回了身,她也没有想到这里会是一个死胡同,准备着要折将回去。
“你听我说!”武小阳连忙恳求着:“你听我说!”
见他挡住了去路,春妮只得停了下来,却是抽咽着,不快地问道:“你要说什么?就快说!”
武小阳连忙道:“对不起,这双鞋是我管张义要来的!”
一听到提起了张义的名字,张贤不由得竖起了自己的耳朵,毕竟张义还是自己的弟弟,他还是有着一种作为兄长的关切。
“我看你给张义做了两双鞋,心里气不过,所以就管他要了这双鞋!”武小阳一边说着,一边不好意思地解释着。
听到这话,春妮愣了一下,已经停止了抽咽。
“我知道你喜欢张义!”武小阳充满了醋意地酸味地道:“虽然你救过他的命,但是张义喜欢的是别人,不是你!”
“是徐小曼吗?”春妮不由得问道,虽然心里面已经有了几分的肯定,还是这么问道。
“是!”武小阳肯定地点了点头,同时告诉她:“我跟张义最好,他的事我最清楚,他与徐小曼老早就认识了,虽然她长得不如你好看,可是她是大学生,也很有学问!”
泪水又默默地淌出了春妮的眼睛,只恨自己为什么不是大学生,在她看来,张义也是一个很有学问的人,并不是眼前这个鲁莽的武小阳能够相比的。既然张义那么有学问,自然喜欢的是一个有学问的人。而自己,只不过是一个土里土气的村姑!
看着春妮如此伤心的样子,武小阳再也忍之不住,想也未想,话便冲口而出:“春妮,你别哭呀,张义不喜欢你,可是我……我喜欢你!”
春妮蓦然一怔,马上明白过来,却是挥手“啪”地打了武小阳一个耳光,然后头也不回地跑去。
武小阳捂着自己的脸,只并没有觉出有多痛来,可是却觉得自己的整个脸都火辣辣地烧了起来,呆立良久之后,这才清醒过来,尾随着春妮的背影而去。
门外,又是一片得寂静,那些刚才飞走的麻雀,再一次跳到了地上,叽叽喳喳地乱叫着,也不知道它们是在欢呼,还是在窃语,或者是在悲泣!
人哪,总是这么得无奈,往往是你喜欢的人却不喜欢你。与恨也是如此得微妙,春妮的那个巴掌打得虽然很是干脆,只怕连她自己都搞不清楚这到底是因为爱还是因为恨了。
这个世界原本就是这么得多彩,有男有女,有情有爱;有腼腆有直爽,有欢乐有伤心,有如意有失意,有成功有失败,不是想要得到就可以得到的!便是男欢女爱,也要两情相悦,两厢情愿,只有感情到达致深之时,也就自然会瓜熟蒂落,水乳交融。实际上,也就是一切都是随缘而来,又随缘而去,强求不得的!
想到这里的时候,张贤的心不由得霍然开朗,茅塞顿开。
是呀,一切都随缘而来,又随缘而去,为什么要强求呢?就像风吹着树叶,飘到哪里就到哪里吧,便是落入沟渠,落入污秽又有何妨?终是要化成泥土,终是要回归大地!对于树叶来说,不也曾挺立枝头,迎风招展过吗?不也曾经历春夏,轻歌幔舞过吗?既然如此,又有什么值得在意的呢?花开花谢花不悔,云卷云舒云无悲;缘来缘去缘如水,情聚情散情何归?
既然能够活着,那就简简单单、平平淡淡地活着,这有什么不好呢?随遇而安、得过且过,其实也并非消极,而是对生活的一种选择,一种理解。这样的生活,对于曾经经历过沧桑,经历过灾难,经历过战争与死亡的人来说,这也是一种幸福!
脚步声又传了过来,有人又来到了这里,那脚步声在门外停下来,却是沉默良久,过了好一半天,才传来了“嘟嘟”的敲门声。
“谁?”张贤不由得问道。
“是我!”门口,传来的是一个陌生的女子的口气。
“你又是谁?”张贤再一次问道。
“我叫徐小曼,是被你救起来的那个人!”门口的女音这么告诉他。
张贤不由得再一次愣住了,他并不记得当初他救起来的是谁,不过,刚才从武小阳与春妮的对话里,他清晰地听到,自己的弟弟张义喜欢的就是这个徐小曼,不由得有些好奇,很想看一看弟弟喜欢的到底是个什么样的人?
他下了床,撤掉了顶门的木棍,又回到了床上,用一块布蒙住了自己的左半边脸,这才对着门口道:“门没有关,你自己进来吧!”
门外,徐小曼犹豫了一下,轻轻地一推,这门便“吱扭”地一声开了。她不由得一愣,分明记得还在刚才的时候,周医生使了很大的劲,也没有推开这扇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