突然的变故,令兵团的总司令黄维马上意识到了事态的严重性,到这个时候他才想起了当初张贤与杨涛的警告。
第十军与第十四军同时受创,紧急的求援电话几乎打爆了兵团指挥部里的手摇电话,这一大早上兵团指挥部里所有的人便没有一个人能够闲下来。
而也就在这个时候,兵团指挥部终于接到了南京方面国防部的电令,同意十二兵团向东南固镇转移的请求,拿到这份上峰的回令,虽然令一部分人长出了一口气,但是黄维却再没有一丝可以感到庆幸的了,他可以不被问责,但是却令十二兵团失去了过多逃生的机会,已经没有了回旋的余地。
杨涛带着张贤急急忙忙地来到了兵团指挥部,十八军的十一师本来就位于兵团指挥部的外侧,紧紧地将之包裹起来,毕竟此时,这个兵团指挥部还是十二兵团的核心。
“钧座,第十军与十四军告急!”一进门,杨涛便不顾上下级间的礼貌,连军礼都忘记了,直接地对着黄维报告着。
“我已经知道了!”黄维点着头,一开始,这两个军就向司令部求救了,他同时还告诉杨涛:“八十五军那边也遇到了麻烦,无法撤退下来,也向我们这里求援!”
“钧座准备怎么办?”杨涛连忙问道,这个时候,还是要听从黄维司令官的安排,越是到这种紧急的时候,军令便越显得重要。
黄维显然已经考虑了半天,这个时候见问,只是稍加思索道:“杨军长,这个时候,我们不可能再按原定计划向固镇前进了,你们十八军必须要严阵以待,等着各方安稳下来,如果这个时候我们还按原定计划行动,将更加混乱!”
杨涛与张贤同时点着头,这种情况之下,已经注定十八军不可能独善其身,抛下另外三个军一走了之。当下,杨涛向他报告着:“钧座,我已经命令十八军两个师在双堆集以北地区占领阵地,以掩护八十五军的撤退。只是第十军与十四军那边,我认为钧座应该立即命令他们各自就地占领阵地,稳住队形!”
黄维点了点头,道:“我已经这样命令了,只是此时这两个军正与北面来的共军激战之中,被敌人打了一个措手不及,有些吃紧,所以要求我们求援!”
杨涛道:“我们十八军的十一师与一一八师还保持完好,南面八十五军的一一零师也可以作为司令部南面的屏障,我们十八军可以抽出一个师来对北面进行增援!我看,我可以命令一一八师向北增援过去,十一师保护兵团总部。”
黄维司令官却是想了一下,有些犹豫起来。
边上的文修副参谋长却也担心起来,不失时机的提醒着:“钧座,这个时候,我们十二兵团很象是辽西的廖耀湘兵团呀,部队的调派一定要审慎进行,否则到时只怕会自乱阵脚!”
黄维愣了一下,刚刚准备答应杨涛的建议,这个时候又不得不重新思考起来。
文修副参谋长所提及的正是前不久刚刚结束的辽沈战役中,廖耀湘兵团覆灭的前车之鉴。廖耀湘兵团与十二兵团一样有十几万人,为了救援锦州从沈阳西去,正遭遇上打下锦州后回师杀来的东北野战军,廖兵团的前锋部队被打了一个措手不及,还没有来得及组织抵抗便败下阵来,溃兵四处乱冲,很快便冲乱了原来严阵以待的后面部队,整个兵团处于混乱之中,作为总司令的廖耀湘也无力掌握,最终在野战里,部队经过两天一夜,被冲得七零八落,从而被东北野战军消灭地精光。
那次惨败虽然国防部并没有对其他部队进行通报,但是国军里许多的指挥官已经知道了这个过程,所以同时也曾思量着自己如果遇到此种情况,应该如何处理。
如今,十二兵团与辽西的廖耀湘兵团遭遇,简直是如出一辙。
“文副参谋长,你这是什么意思?难道我们就这样眼睁睁地看着自己的友军被敌人打垮而不救吗?”杨涛听着文修的提醒,不由得怒火填膺。
文修副参谋长也毫不相让,辩解着:“不是不救,而是我们在这个时候,必须要有清醒地认识,为大局着想!”
“为大局着想?”杨涛不由得一声冷笑,愤然地道:“文修,如果你真得是为大局着想,当初就应该听从我的建议,及早地说服黄长官向固镇转移,我们白白地浪费了两天,到这个时候,你却来跟我说为大局着想了?”
杨涛的话,明里是对着文修来说的,但是谁都可以听出来,这是指桑骂槐,黄维在旁边听着脸色却是一阵红一阵白。在十二兵团里,也只有杨涛敢于当着黄维的面这么讽刺他,换成别人,只怕黄长官早就拍起了桌子。
文修被杨涛这一顿抢白,说得哑口无言,干脆不再吭声。
这个时候,张贤却是接口道:“军长,其实文副参谋长所说也是对的!”
杨涛愣了一下,没有想到自己的师长会向着别人说话,但是看到张贤如此认真的表情,不由得仔细考虑了起来。
“张贤,你有什么方案?”黄维仿佛是遇到了救星一样,连忙问着。
张贤道:“钧座,如今这种情况之下,四下里再乱,我们却必须不能乱,只要我们一乱的话,那么就可能跟廖耀湘兵团同样的下场!”
在场的人都同时点着头,这个时候,杨涛也平静下来,仔细地考虑着张贤的话。
张贤接着道:“我觉得当前我们有三件必须要做的事!其一,稳定军心,首先是我们兵团指挥部以及十八军要稳定住,只要我们稳定住,那么外围自然也就会稳定下来的;其二,关于外围三个军的战斗,我认为八十五军那个方向不必要再派兵去救,应该令八十五军及早摆脱敌人,向双堆集这边靠拢,他们离着我们比较远,所以八十五军才是最危险的!而东北面的第十军与十四军方向,这两个军只是突遭袭击,十四军溃兵冲垮了第十军的一个师,但是第十军的主力十八师并没有影响,覃军长久经沙场,定然能够想办法来扭转溃势,此时我们十八军不宜派兵出击!”
“为什么?”杨涛不由得问道。
张贤道:“原因有三,首先,此时十四军与第十军损失已成,混乱不可能良久,只要我们在他们背后顶着不乱,他们也定然可以渐渐平静,如果我们再派一个师过去,不是说我们无能,如果溃军过多,我们过去的援军也可能会被溃兵冲乱,成为第三支受波及的部队;而如果溃军渐少,这说明局面渐渐平静,我们再过去又有何意义呢?其次,如果十八军抽出一个师往东北,那么我们东面的势必单薄,很有可能被敌人找到可乘之机,突袭兵团指挥部,那才是得不偿失的。最后,我们此时如今要进行的主要任务还是抢占附近的要点及村庄,尽量摊开来多占地盘,如今我已经命令十一师三个团占领了小马庄、大马庄、李店、杨村、中杨庄、前杨村、张村、张小村等数个村庄,同时命令各团占领各村各点后,马上构筑防御工事,以备万一。”
杨涛与黄维听着都纷纷点着头,杨涛道:“张贤,你这是在扩大自己的纵深呀!”
张贤却是一声苦笑,有些无奈地道:“当前的这个局面之下,我只好作出最坏的打算,一旦我们真得被敌包围,只有多多占领外围阵地,才能扩大自己的生存空间。”
“你太悲观了!”杨涛经不住地道。
黄维却是点了点头,如今他忽然明白过来,不是张贤太悲观,而是事实太残酷。
“张贤,你刚才说有三件事要做,已经说了两件,还有一件事呢?”文副参谋长在边上催促着。
张贤这才道:“最后这一件事却是刻不容缓的!如今我们的东北、西北、西面、西南和东面都已经发现有敌人,只是东南与南面还没有遇敌,我认为钧座当前还是先要赶快打通这方面的道路。此时一一零师就位于双堆集以南,而我们十八军的四十九师应该也到了南面的罗集地区,只是我们一直无法与之联络上,所以也无法确定他们是不是已经占领罗集!”
“你是说我们必须要派一个师去占领罗集?”黄维经不住地问道。
张贤肯定地点了点头,同时道:“只有占领罗集,就可以保障我们南面留有一个缺口,便是敌人从中间穿插过来,也无法立足!”
黄维仔细想了想,点着头道:“好,我即刻命令一一零师向罗集前进,会同四十九师占领罗集!”
“钧座,我想这个任务可以交给我们十八军,由一一八师来进行!”张贤提议着:“四十九师与一一八师是兄弟部队,定然可以一蹴而就!”
“难道一一零师就不是兄弟部队了?”黄维却是反问着,张贤愣了一下,一时之间不知道如何回答了。黄维并没有等待他的回答,随即又道:“一一零师就位于双堆集以南,离着罗集很近,还是由这个师来进行吧。一一八师与十一师还是尽快占领双堆集四面的村庄,以备万一!”
“是!”张贤与杨涛同时应答着。
※※※
虽然黄维听从了张贤的主张,稳住了核心部队的军心,但是十四军的溃败还是令人触目惊心。其实在黄维看来,十四军当初与刘伯承的中野部队交手不止一次,尤其是在围剿大别山解放区的时候,给刘伯承的中野部队曾经造成过十分严重的危害,任谁也会对之有一种信心,认为十四军怎么也可以支撑一个时期,短时间内不会被一样疲惫不堪的中野部队打散。
其实,这个时候,对于围住黄维十二兵团的中原野战军来说,包围住黄维兵团的十二万人,也就是意味着自己将要的壮大。这个时候,中野的各参战部队已经体验到了逐鹿中原的决战气息,此一战如果能够给黄维兵团哪怕造成一点的损失,都值得大家为之全力以赴。而另一方面,很多的部队指战员还有一个自私的想法,想在这个决战来临这前,以获得更多的兵员补充;而这个兵员的补充,其实依靠的并不是别的,正是敌人的俘虏兵。
正是基于这种情况,再加上事先曾有过的东北野战军在辽西的混战中,只用了两天一夜,便消灭了被称为国军五大王牌之一的廖耀湘兵团的鼓舞,所以大家就像是吃了兴奋剂一样,中原野战军从一开始便如同龙卷风似的向敌人扑来,采用传统的强行插入、分割、包围,最后聚歼的方针,短时间内便打乱了十四军的行军步伐,造成了成百上千的国军士兵被俘,战场上一片得狼藉,连十四军的梁参谋长都不幸成了解放军的俘虏。
这个梁参谋长事先换了一套尉官服,被俘后伪称是上尉书记官才得已蒙混过关,反而被解放军当成了送劝降信的信使,被释放回了第十四军。
整个一天,战斗都在双堆集的外围激烈地进行着,而十八军则根据张贤的建议,在努力地向外推进,以多占地盘为目的,这是为了赢得可能固守所需的空间。而在张贤看来,这也是在为如果一旦下一步的突围失败,必须要采取的措施提前来进行。
一直到下午五点多钟,东北面的战斗才渐趋平静,第十军与十四军总算是安稳了下来,此时,十四军占领杨家围子附近的几处村庄,与第十军紧紧相依。而第十军虽然被十四军挤压成了一个马鞍状,但还是以七十五师和第十八师这两个师为依托,在王大庄、杨大庄等村庄扎住了脚。
而此时在南坪集附近与解放军激战的八十五军,也终于摆脱了解放军的纠缠,顺利地到达了双堆集以西的地区。
这一切似乎正与张贤预料得一样,朝着大家所期望的态势发展。
可是,这个时候,双堆集的南面却意外地出了问题。
一一零师并没有到达罗集便回转了双堆集以南地区,师长沈凤起亲自来到兵团指挥部,向黄维报告:罗集已经被敌人占领,四十九师被敌击溃,向南逃去,而击溃四十九师的正是十八军的老对手——襄河纵队。一一零师见势不好,只好撤回双堆集。
这无疑就是一个噩耗,黄维十分清楚,南面的罗集一丢,也就意味着整个十二兵团已经陷入了共军的四面包围之中。此时的共军已经取得了战局的主动,肯定会象铁箍一样,紧紧地从四面箍住十二兵团手脚,令其动弹不得。不用想,敌人的各路大军定然也会如潮水般汹涌而来,十二兵团此时已然是岌岌可危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