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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五二章 黄庄(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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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下午十五点钟的时候,国军三十二团组织了一次十分成功的冲锋,由梅占元营长带着他的一个战车连担任尖刀,指挥着两辆霞飞坦克,以双车火力搜索的战术,直接向中野四团火力点压去。

中野四团的阵地上,对坦克最有杀伤力的是战防炮的阵地,但是在长时间的交战之中,第四团两个拥有十分精湛炮技的班长都被空中战斗机的扫射击中,一个牺牲,一个受了重伤,被抬进了黄家庄里,所以在这一个时候,面对气势汹汹而来的国军两辆坦克,尽管两边的战防炮阵地上,解放军的指战员奋力打击,却没有一枚炮弹击中车身。梅占元亲自开着一辆坦克,尤如波涛翻滚中的弄潮儿,灵活机动快速地穿行在狂涛骇浪之中,冲过了壕沟,轧过了鹿砦,稍一停顿之间,已然用强大的钢炮近距离地轰塌了中野四团的一处前沿地堡,跟在坦克之后的三十二团一个连的步兵一拥而上,很快便将这一个壕沟阵地占领。

两辆钢铁战车在这个时候,便是冲破了牢笼的猛虎,一左一右向两边的两处战防炮阵地直接突入,虽然战防炮怒吼着有如蛟龙,炮弹却没有一枚能够击中坦克。很快,坦克冲进了战防炮的阵地中,在上面横冲直撞着,坦克外面已然有机枪手利用车载机枪,一边转着圈,一边突突地打出一连片的火花,四下里的中野四团战士们,被坦克强大的火力所压制着,只能纷纷寻地躲避。而后面的国军步兵也随之冲上来,旗手高举着青天白日旗,放倒了已然被子弹打得破烂不堪的红旗,插到了这个阵地之上。

“共产主义万岁!……”一个解放军的连长高喊着,率先地冲出了战壕,直奔那面青天白日旗,想要将敌人的旗帜拔除,保卫自己的旗帜,但是随着他的这一声喊声还没有落地,坦克上的机枪手已然转过了机枪,哒哒的子弹击穿了他挺直的胸膛。

这个连长扑倒在了血泊之中,但是其后却又号召出几十个战士,高呼着:“冲呀,打倒国民党反动派!”“保卫解放区!”“打倒蒋介石!”……等口号,向着最高点的插旗处冲去,在这个时候,所有人的目光都盯在了自己的旗帜之上,因为大家都明白,这个旗帜在这个时候已然不仅仅是一种象征了,而实实在在的,成为了一种信仰、一种值得大家为之献身的精神。

那些刚刚抵达这个阵地上的国军步兵,被这些突如其来的解放军战士冲散开来,但是随即反应了过来,一个国军连长也高喊着:“三民主义万岁!”率先着冲入了解放军的队伍里,双方马上展开了近身的肉搏厮杀。

“保卫民主宪政!”“打倒共匪叛军!”……国军的口号也一丝不比解放军的口号喊得弱,便是在冲杀之时,也不忘记要用自己的声音盖过对手的声音。

其实,对于广大的底层士兵们来说,不管是共产党方面也好,还是国民党方面也好,绝大部分的人都分不清楚什么是共产主义,什么是三民主义,更不知道什么解放区与民主宪政的真正含义,他们之所以要如此得高呼,只是因为这些口号是他们这个阵营经常喊的,仅此而已!

拥用坦克优势的三十二团很快占据了这片阵地的上风,两辆坦克在阵地上来回得奔突着,已然捣毁了中野四团的两处战防炮阵地,三个机枪阵地和一处地堡,近百人在车载机枪的突突声中倒在已然被鲜血浸透的土地上,还有人前赴后继地冲过来,却又成排成列地倒下去。人的肉躯如何也挡不住钢铁的怒吼,战场上的形势立时倒转过来。尽管如此,但是在这块阵地上,此时只剩下了三十多名的解放军战士,却依然各自据守着,没有一丝退却的意思,在这一时刻,他们把自己的生死已经抛到了脑后。

※※※

坦克在继续向前推进着,已然接近了第四团战地指挥所。

此时,在指挥所里,黄新远一脸得泥污,满头的大汗,正在向吴旅长报告着此时第四团阵地上的情况。

听到了黄新远的报告,吴旅长也觉出了情况的严重性,这一次敌十一师的强攻,就是为了要突破黄家庄这边的河防,战斗已然进入了最为白热化的程度。

“黄新远,不管情况如何严重,我交给你的任务只有两个字——守住!绝不准后退一步。否则,按军法从事!”吴旅长终于甩出了这么绝情的狠话来,在他的记忆里,黄新远曾经当过逃兵。

黄新远默默地点了点头,在这个时候,他非常清楚吴旅长的心态,他当了这么长时间第四团的团长,把这个第四团从一个二流部队带成了中野一纵的尖刀部队,没有人怀疑他黄新远的能力,只是在这些领导与首长的心目里,却始终对他有一个当过逃兵的印象,他必须要洗刷掉这个污点。

“放心吧,旅长!”黄新远强自镇定下来,沉声地应答着:“只要有我黄新远在,那么这个阵地就会在!如果这个阵地不在了,那么我黄新远也将从这个世界上消失!”

吴旅长愣了愣,忽然觉得自己刚才的话是有些狠了,当下缓声地道:“老黄,你告诉全体指战员,现在离着天黑也只有三个小时了,只要天一黑,那么就是我们的天下了,胜利就是我们的了!”

黄新远点了点头,吴旅长的意思就是要让第四团再挺三个小时,虽然自己也希望旅长的话能够应验,但是他却知道此时自己的对手就是张贤,在十八军的三个师长里,他知道最难对付的人就是这个张贤。在上一次对阵王元灵所率领的一一八师的时候,他还有十足的信心能够挡住敌人的铁蹄,但是这个时候,不知道为什么,对于张贤,他总有一种说不出来的畏惧。这种畏惧并不是害怕,而是混合有一种惭愧与内疚,每当听到张贤这个名字的时候,他都会不由自主地想起张慕礼来。张慕礼是张贤的结义大哥,也是他在十八军里对他最为至诚的一个人,可是为了信仰,他亲手打死了张慕礼。

放下了旅长的电话,通讯员已经跑了过来,向他报告着,敌人的前锋已经直抵了他们第四团的指挥所前。

黄新远知道,这已经到了最为危急的时候了,在这个时候,他必须要孤注一掷了。当下,命令刚刚从正面涡河阵地上撤下来的预备队的第三连,再一次组织起来,由他亲自带领着,冲出了指挥所,直向阵地上杀去。与此同时,郑政委也组织起了第四团内所有的勤杂人员,包括文书、干事、甚至于炊事员等近百人,拿起了武器,从侧翼也杀了进来,开始进行坚苦卓绝的反击。

双方的作战人员,马上在第四团指挥所东面的阵地上,展开了生死的对决。

※※※

傍晚之前,陈大兴终于穿着便衣回到了十一师的指挥部,他被张贤派出去了一天的时候,回来的时候却是狼狈不堪,一身是血。而他带出去的五六个人,却没有一个人跟着他回转来。

熊三娃背着陈大兴走进了指挥部,看到陈大兴的这个样子,也将张贤吓了一跳,连忙搬过一把椅子让他坐下,看到他还瞪大了一双亮晶晶的眼睛在看着自己,虽然疲惫,却依然有神时,张贤这才放下了一颗心来,知道自己的这员爱将不会有生命之忧。

见到了张贤,陈大兴也是长出了一口气,接过了熊三娃递来的一杯温水,咕嘟嘟地尽数喝光,这才喘着气回过了神来。

“大兴,出了什么事了?”张贤见他定下了神,这才问着他。

看着张贤如此焦急的样子,陈大兴也不敢有所怠慢,连忙将自己的这个侦察小分队在涡河北岸的遭遇讲了出来。

在一大早的时候,陈大兴奉了张贤的命令,化妆前往涡河北岸侦察敌情,他是分了两组人,每组三个人,包括他是六个人,可是刚刚过河,便有一组三个人被共军发现,成了他们的俘虏,而陈大兴带着两个人也被共军围堵了起来,经过半天猫捉老鼠一样的经历,三个人最终化整为零,分头行动,这才甩脱了共军侦察兵的纠缠。在陈大兴所经历的如此之多的侦察中,这一次的侦察活动却是显得最为危险和刺激了。

与当地百姓的打听之下,陈大兴找到了当地的一个原国民党保长,并对其威逼利诱了一番,在这个保长的带领之下,陈大兴躲在一个十分隐蔽的所在,近距离地观察了一下涡河北岸解放军的几处阵地,终于让他发现了一处小小的漏洞。也就在这个时候,那个保长不小暴露目标,被一串子弹击中了身体,鲜血也浸染了陈大兴的一身,他也就乘机倒在这个保长身边装死,这才躲过了一劫,然后乘着没有人注意的时候,这才逃回了涡河的南岸来!

这一天下来,陈大兴都没有吃到一粒米,没有喝到一口水。

“你说发现了敌人北岸防线的一处漏洞,是什么漏洞?”张贤一边命令人给陈大兴去专门煮碗面条来,一边问着他。

陈大兴应道:“在我们西面的十里铺与左崔庄之间,是共军沿河防线的一个漏洞,这块地段,他们设防十分薄弱,可以说几乎就没有设防!”

“哦?”张贤不由得一愣,十里铺就位于郎庄西面一里多地处,是一个很小的村子,在战前,他也曾到达过那里,用望远镜向对岸看过,只是那边地形十分狭小,河堤建得很高,被河水几乎淘空,形成一段段的陡崖,因为是枯水期,在别的河段,堤岸与河边离得有相当的一个距离,但是这段河边却是紧贴着堤岸,根本无从立足,想来河水也一定很深的。“那段河岸根本不适合徒涉呀!”他经不住地道。

陈大兴却是笑了笑,肯定地道:“能!我就是从那里过来的!”

张贤又是一楞,这么说来,无论是当地的向导,还是北岸的共军,都以为这个河段无法强渡,所以才忽略了它的存在。

陈大兴却是一声苦笑,老实地道:“实不相瞒,我也以为这段河段很深很难过去的,只是当时也是被逼急了,只能往这处敌人薄弱的环节里跑,原想着游过河来,到得里面才知道,河水并不深!”

“河那边是陡岸,怎么上去?”张贤又问着他。

陈大兴道:“河那边虽然是陡岸,可是却也几乎没有敌人把守!再说,便是陡岸,也可以爬将上去的。虽然这地方并不适合大部队的渡河,不过,我想要是过一个连或者一个营的几百人,应该也不成问题的。还有,如果是在黑夜里,只要我们不把声音搞得太大,敌人一定发觉不了!”

听到陈大兴如此一说,张贤不由得灵机一动,一条釜底抽薪的妙计油然出现在他的脑海中,当下便喜不自胜起来,连连对着陈大兴道:“好样的,大兴,你这一回的侦察真得是一场及时之雨,如果我们师夺下了黄家庄阵地,你就是头功一件!”

陈大兴愣了一下,还有些不明白张贤的话意,但是却可以从他的反应中,知道他已经有了破敌之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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