十一月十五日夜,在中原野战军主力夺下宿县之后,等于是切断了徐州与蚌埠之间的联系,完成了对徐州方面国民党军集团的战略包围。与此同时,中共中央决定接受刘伯承、粟裕等人提出来的建议,把原来只拟为消灭敌黄伯韬第七兵团的小淮海作战,扩大为包括整个徐州、海州、宿县、淮北等地区在内的大淮海作战。按照中共中央的考虑,认为这一战是南线战场上的空前规模的战役,如果这一战能够胜利,那么不但长江经北局面大体可以大定,而且对全国局面来说,也可以基本解决。实际上,中国共产党中央已经作出了要与南京国民党政府最后决战的决心。
十一月十六日,共产党中央军委会决定,由刘伯承、陈毅、邓小平、粟裕、谭震林这五个人组成淮海战役总前委,以刘伯承、陈毅和邓小平为常委,并且以邓小平为书记,统筹华东、中原及冀鲁豫地区前后方的一切事宜。同时,这一安排,对于共产党来说,也成为了这场大战的一个重要转折点。
至此,规模宏大的大淮海战役开始形成,国民党与共产党双方共出动了百万以上的兵力,在江苏、山东、安徽与河南四省间广阔的黄淮大平原上展开了角逐。此一战,真正地成为了国共两党的决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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十一师白白奋斗了一天一夜,又回转到了涡河的南岸,布防在了蒙城的外面,这令大家都十分得不解,纷纷对上头的命令大加咒骂起来。
张贤也沮丧万分,在安排好了各团的工作之后,带着副师长吴华与参谋长潘杨来到十八军的指挥部,在这里会同一一八师的师长王元灵及十八军军长杨涛等高级将领,赶往此时已然驻在蒙城城内的十二兵团的总指挥部,准备参加黄维司令官所主持的重要军事会议。这个军事会议,将决定此时十二兵团后面的目标。
在赶往十二兵团指挥部的路上,杨涛专门将张贤与王元灵一起叫到了自己的车里,一边往兵团去,一边讨论着这次渡河作战的得与失。
直到现在,张贤还是对于杨涛把十一师从涡河以北调回来感到不解,言语中已然有些微词。
杨涛看了看他,叹了一口气,告诉他:“阿贤呀,这是兵团司令部作出来的决定,我也无权更改!”
张贤还是有些不满地道:“就算是黄司令作出来的决定,这也太令人窝火了!”
边上的王元灵的脸却有些通红,有些愧疚地接口道:“这件事要怪只能是怪我,张贤,是我们一一八师拖了你们十一师的后腿,不然,你们也不会白辛苦一场!”
听到王元灵如此一说,张贤倒是不好再说些什么了,毕竟,王元灵曾是他的老营长,在一起奋战了这么多年。
“呵呵!”杨涛却苦笑了一声,摇了摇头,深沉地道:“你们两个想得太简单了,就算是一一八师能够渡河成功,可能也会是这个结果!”
“哦?”张贤与为之一愣,经不住地问道:“军座为何要如此来说呢?”
杨涛转过头来,看了他一眼,道:“你难道不觉得这一战有些不同以往的地方吗?”
张贤仔细想了想,还是摇了摇头,老实地道:“我并没有觉出什么来呀?”
杨涛道:“以往常来说,共军与我们交手,尤其是刘伯承的部队,从来也没有象这一次这样如此死硬,跟我们硬扛起来。以往我们和他们交手,除了最早的一次在鲁西南外,到了中原地区,他们总是躲着我们走,但是遇上也稍作抵抗,然后全身而退。”
经他如此一说,张贤也觉得有些异样,点了点头,道:“是呀,从大别山开始,我们一直想找他们来打,他们也都是避而不见,这一次的确是有些古怪!”
杨涛又接着道:“根据兵团的情报,认为涡河北岸不过敌人一个纵队,可是实际上打起来,我们才发现他们何止是一个纵队,便是番号就有三个之多!”
“是!”王元灵也接口道:“三十三团强渡过河后,虽然没有打进黄庄,但是在外围就遇上了他们的第一纵队、第六纵队一部,还有襄河纵队的人马,这已经不是平常的一个阻击了,可以说是他们的主力了!”
虽然张贤认为王元灵有为自己不能攻破共军河防打理由的嫌疑,但是听他说得如此认真,并不象是在说谎。
杨涛又接着道:“虽然三十三团被迫回转南岸,但是他们在北岸却也很有收获,拾到了他们大量的传单和标语!”
张贤却不屑一顾地道:“这些共军打仗,向来是如此的,仗还没有开打,就先搞出一系列的口号来,没有什么新鲜的!呵呵,打仗是我们军人的事,把老百姓拉出来为他们垫背,实在是无耻之极!”
杨涛点了点头,却又道:“问题不只是这么一些宣传标语,而是根据情报显示,更有大量的共产党地方武装、甚至于他们的游击队也千里迢迢地开了过来,到达了淮北的战场之上,这就不是简单的事了!”
“哦?”张贤不由得一愣。
王元灵也怔了怔,经不住地问道:“这些共军又要搞什么名堂呀?”
杨涛沉默了一下,半天之后,才悠悠地道:“看来,共军是要准备来打一场大仗了!”
张贤也不自觉地点了点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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到达蒙城县城之内,黄维把兵团司令部设在了县城城东的天主教堂内,这也是蒙城县城里一个标志性的建筑,杨涛带着张贤与王元灵等一干十八军骨干,很快倒到达这里,在一个侍从副官的带领之下,他们走进了黄维在边上一个小礼拜堂里布置的临时会场。
此时的十二兵团,实际上只有一个十八军护卫左右,而这个十八军还缺了一个四十九师。左纵队的第十军与第十四军位于蒙城西北涡河南岸的涡阳、西阳集附近,此时,为了拱卫兵团总部的安全,黄维已经下调第十四军过来,此时还在路上,没有到达蒙城。而第十军主力此时在西阳集与共军对峙。
虽然这是一个兵团副师长级以上军官的会议,实际上到场的除了兵团指挥部的一些高级指挥官外,只有第十八军的人。可是在会议开始之前,黄维却将杨涛叫了出去,不知道说了些什么,不久,便看到杨涛阴沉着脸走了进来,却是一付气鼓鼓的样子,坐在了张贤的身边。
“军座,出了什么事了吗?”张贤忍不住低声问了他一句。
杨涛转头看了他一眼。本不想说,却犹豫了一下,还是告诉了他:“国防部拟将落在后面的八十五军再加上我们十八军的四十九师从十二兵团里划出来,重新组成一个第四兵团,由吴周副司令担当这个兵团的总司令官!”
张贤微微一怔,经不住地问道:“这是为什么?”
杨涛哼了一声,道:“这定然是白崇禧的主意,八十五军原本是华中剿总辖下的部队,被划进了以我们土木系为主的十二兵团里,白崇禧当然不高兴。这一次他提出来重新组建第四兵团,还把我们的四十九师给划进去了,说是便于各部队的机动调配,实际上这是司马昭之心,路人皆知的!”
张贤也皱起了眉头来,恨恨地道:“这都到了什么时候了,他们还这么得争权夺利,这就是误党误国!”
杨涛点着头,表示对于张贤看法的支持,随即又道:“不过,虽然国防部有这样一个打算,但是吴周将军却坚持说自己的能力不足,不足以当此大任,没有迎合上面的决定!”
张贤愣了愣,有些不明白地道:“吴副司令有这么一个升迁的机会,为什么不愿意来当呢?”
杨涛却是一声地冷笑,道:“这个吴将军也算是西北军里的老油子了,此时徐淮大战正紧张之时,一个思想不周便有可能招至杀身之祸;另外,夹在我们中央军与桂系之间,他难受呀!想一想,当然还是投靠我们中央军来得实在!虽然职务上是副职,但是他的队伍却是要枪有枪,有炮有炮,比自己担挑一摊要舒服了许多!”
张贤点了点头,杨涛分析得不错,八十五军在十二兵团里,虽然说只是一个二流的部队,却也时常得到黄维司令官的照顾,无论是打头冲锋,还是攻坚夺城,都有十八军和第十军这样的骨干主力在前,他的八十五军只需要捡一个现在的,何乐而不为呢?
“其实对于把八十五军分出去,黄维司令也是不同意的!”杨涛又道:“黄司令毕竟也是我们土木系的元老了,他给国防部的意见是,要是把八十五军划出去,四十九师绝对不能归过去,十八军必须要保持战斗力!呵呵,在这一点上,我与他的观点倒是颇为一致!”
“如此说来,重组第四兵团之事也就泡了汤了?”张贤笑了笑,问道。
杨涛点了点头,却又有些无奈地道:“这次黄司令也以大战在即,不宜调乱作战序列为由,不同意从十二兵团再划出部队,国防部暂时搁置了这项拟议,但是在这次大战之后是不是还要重提此事,那就不得而知了!”
“此次作战之后的事情我们就不要去多想了!”张贤劝慰着杨军长。
杨涛只叹了一声,没有再说下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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此时,在涡河以北的北淝河边的板桥集附近的鹿村,刘兴华的襄河纵队临时指挥部就坐落在这里。鹿村就位于板桥集西北面不到十里处,而板桥集却是蒙城通往宿县的必经之路,离着蒙城也不过三十余里,同时也是蒙城与宿县公路上的要站,襄河纵队的任务便是要守住板桥,截断宿蒙公路,阻滞敌十二兵团突破涡河后沿着宿蒙公路,再行突破北淝河。
中野一纵的司令员王勇带着几个警卫,骑着马来到了襄河纵队的临时指挥部,他是来向刘兴华道谢的,若不是刘兴华及时带着人赶到黄庄附近的涡河防线,只怕敌一一八师也已经完成了突破蒙城以西的涡河防线,与敌十一师会合了。
刘兴华当然明白王勇司令员此来的用意,作为并肩战斗的同志,对他来说帮助中野一纵打败敌人本就是份内之事,没有什么好说的。
中午的时候,刘兴华专门让武小阳去河里抓了一条鱼,用来款待自己的这位老友。在这个隆冬时节,对于大家来说,能吃到鱼,已经是非常奢侈的事了。
一边吃着饭,两个人一边谈起了这次中共中央的决定,王勇却是有些感慨地道:“老刘呀,看来中央的想法与我们两个人的想法是不谋而合呀!呵呵,这一次可是真得要下定决心来消灭黄维了!”
刘兴华也喜不自禁地道:“是呀,这的确令人兴奋!呵呵,不过,我对那个黄维并不感兴趣!”
“哦?那你对谁感兴趣呢?”王勇经不住地问道。
“我只对敌人的十八军感兴趣!”刘兴华悠悠地道。
王勇愣了愣,蓦然明白过来,指着他骂道:“老刘呀,你这是项庄舞剑,意在沛公呀!你哪是对十八军感兴趣,我看你是对那个张贤的第十一师感兴趣吧?”
经他如此一说,刘兴华也笑了起来。
边上的熊卓然也笑道:“我们襄河纵队和这个十一师打过了不知道多少次,可总是打不过人家,别说是我们的刘司令了,就是我们襄河纵队的所有战士们心里面也憋着一股气呢!还有呀,那个十一师的师长张贤,想想当年被日本人围在一个小村子里,还是老刘带着一个营,调虎离山将鬼子调开,才救了他一命,早知如此,当初真得不应该救他了!”
刘兴华却摆了摆手,对着熊卓然道:“老熊,你说得是哪里的话,当初救他那是为了打鬼子,如果不救他,我就是鬼子的帮凶了!呵呵,此一时彼一时,说实在话,他为了报答我的救命之恩,也已经负出了许多呢!我这条命也是他救回来的,如果说救命之恩的话,我与他之间已经是一账两清了,谁也不欠谁的!”
熊卓然愣了一下,尴尬地笑了笑,也觉得自己过于小气了。
刘兴华转过了头来,却是豪爽地对着王勇道:“老王,如果有这么一天,我们与这个十二兵团决战,我希望我们襄河纵队能够来打这个十一师,只要你不跟我争,我想就没有人能够跟我来争了!”
王勇愣了一下,已然明白了刘兴华的用意,却是摇了摇头,并不相让地道:“老刘,我知道你们襄河纵队跟这个十一师打了很多仗,对他们了如指掌;呵呵,可是在中原野战军里,除了你们跟这个十一师是老冤家之外,我们中野一纵也与他们交战已久。当年在鲁西南,我还是七纵司令员的时候,就与他们交过了手,那个张贤在当时还只是一个团长,我们的十个团没有打过他一个团,这口气我到现在想来还咽不下去。如果真得到了决战的时候,打十一师,我们中野一纵是当仁不让的!”
刘兴华怔了怔,却是眯着眼又笑了起来,悠悠地道:“好吧,老王,到时候看谁能争取到这个任务了!”
“好!”王勇也一口应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