钱雄风最终还是听从了李清成副旅长与刘政委的意见,收缩兵力到梅庄以西,以求避免落入张贤的诡计里,这也就意味着放弃了对久攻不下的崔桥村的争夺。
而实际上,在钱雄风放弃崔桥村的时候,也就是放弃了一次抓住张贤,并消灭国军十一师师部的绝佳机会。当在战后,钱雄风知道此时崔桥的形势之时,无不悔恨得跳起脚来,恨不得打上自己两耳瓜子!
正因为钱雄风的胆忮,终于让张贤获得了一次难得的生机,当听到陈大兴派来的传令兵通告,对面进攻的解放军已然全部向西退却了之后,张贤这才长出了一口气,整个人仿佛是虚脱了一样地又一次坐到了石辗子上,两条腿都打起软来,颤抖不已。
吴华从外面跑进来,怀里还抱着那挺汤姆逊冲锋枪,见到了一脸苍白的张贤,看着他满面虚汗的样子,很是奇怪,经不住地问道:“阿贤呀,你是不是病了?”
张贤摇了摇头,却没有多作解释。
吴华这才笑着道:“我们外面的敌人都走了,那些跑进村里来的共军也被我们的人干掉了,呵呵,我们已经转危为安了!”
张贤点了点头,却又大声地命令着接通三十二团熊开平的无线电通话,要他们放弃围攻刘庄,迅速向崔桥靠拢过来,以保护十一师师部的安全。同时,要求三十一团与三五四团继续向梅庄攻击。
听到张贤的这个安排,吴华与边上的潘参谋长都不由得愣住了,潘参谋长当先地问道:“师座,你刚才不是准备我们三个团三面围抄敌人吗?这个时候为什么又把三十二团调回来了呢?”
张贤微微笑了一下,这才长出了一口气,对着身边的两个老搭档老实地道:“刚才那才是虚张声势,我们三个团,只有三十二团战力完备,另两个团都处于分散的状态,不可能如此快地就又完成了集结,又完成了包抄。呵呵,我之所以要这么做,其实是要故弄玄虚,以求自保!”
经张贤如此一说,吴华副师长与潘杨参谋长都怔了一下,继而又马上明白过来,你看看我,我看看你,半天才哈哈大笑了起来。
吴华指着张贤骂道:“阿贤呀阿贤,你把我们大家都糊弄了!”
张贤有些不好意思地道:“没办法,刚才的情况太紧急了,不这样你们怎么能信得过我?到时候敌人没有打进来,我们自己倒是要先乱了,那才真得要全军覆没呢!”
潘参谋长还是有一些不解,问道:“师座,既然你明知道刚才的凶险,而三十二团离着我们也不出一里地,为什么不直接将他们调过来呢?却要行这么冒险得搞一个围魏救赵之计呢?”
张贤笑了一下,道:“你以为我们还有时间吗?那个时候敌人已经打进了村里来,首先,要撤退已然来不及,我们只有一个警卫营护卫,便是撤也跑不过这些共军;其次,虽然三十二团离着我们并不远,但是这中间还是有距离的,一旦共军发现那个团也向这边增援过来,肯定马上会想到我们的师部会在这里!共军也不是傻子,相反,他们聪明得很,刘庄离着三十二团更近,那里有敌人近一个团的兵力,到时候定然会全部出击,三十二团到时别说来救我们了,可能自身都会有问题;所以想来想去,还是觉得不如让三十二团直接攻打刘庄,从北面威胁敌人来得好,反而可以虚张声势,令敌人捉摸不透。”
“原来是这样!”潘参谋长与吴华恍然大悟起来。
吴华经不住地道:“阿贤呀,你这步棋走得太凶险了,要是敌人并不为我们的虚张声势所动,这个时候,只怕我们已经作了人家的俘虏!”
张贤点了点头,表示同意,同时又道:“老吴,我也是按人之常情来分析的。呵呵,我们已经从俘虏的口里知道,这一次打过来的是我们的老对手,王勇手下的第二十旅,这个旅和旅长就是钱雄风,你我都认识的!”
吴华点了点头。
张贤接着道:“这个二十旅与我们打了不止一次的仗,尤其是包信集那一仗,他们可是吃了大亏;而上蔡那一仗,他们也吃了不少的亏。呵呵,俗话说事不过三,这个钱雄风便是再勇猛,在这个时候也需要惦量惦量了,是继续围攻崔桥呢?还是收缩回撤,以免再入我们的包围圈呢?”
“呵呵,我要是钱雄风,当然会选择后者!”吴华道。
张贤点了点头,笑道:“是呀,只要是头脑正常的人都会这么做的,更何况他也并不知道我会在这么一个不起眼的小村子里,不可能为了这么一个并不重要的小村子来冒大险。”
“原来这一切都已经掌据在了师座的手里了!”参谋长潘杨不无奉承地道:“呵呵,张师长真得是我们的小诸葛呀!”
张贤却无没有那么得意,反而是收拢了笑容,有些反悔地道:“其实如今想来,还是当初胡长官的见解是对的,与共军作战,不能存有丝毫的侥幸,只要是我们一个没有注意,就有可能被他们乘虚而入。老吴呀,还是你说得对着,我们不能再冒险了,宁愿慢一些,也绝对不可以掉以轻心。”说着,又想了想,道:“我决定还是把分散的各营集合起来,点点突破,稳步前进!”
吴华与潘参谋长都怔了一下,吴华却道:“阿贤呀,以营为单位,实行对村庄的突破,这个战术很有效果的,不应该全部放弃!”
潘参谋长也随声附和着。
“那这样好了!”张贤又道:“那就将主力集中,同时对于敌在边缘阻击我们前进的村庄进行分营作战,我们还是要稳扎稳打的好!”
吴华与潘阳一起点头,表示同意。
※※※
十一师重新调整了作战方针,前进的速度却要缓慢了许多,而在梅庄与中野一纵第二十旅缠斗良久之后,总算又向前推进了数里地,直到十六日的傍晚时分五点多钟,才抵达了蒙城对面的漆园镇外,可是这个时候,杨涛军长却命令十一师暂时停止攻击。
原来,在西面渡河的一一八师渡河终还是失利了,襄河纵队从西北面支援而至,解放军的兵力一下子大上了数倍,强渡过河的三十三团被赶到了河边的沙滩上,幸亏南岸炽盛的炮火与空中战机的支援,将围攻过来的解放军各部挡在了弹幕之外,在下午三点多钟的时候,三十三团不得不全部又退回到了涡河的南岸,西面渡河失败。
由于西面左翼的失败,使得张贤所带领的第十一师独自立于涡河北岸,成了一路孤军,所以,按杨涛军长的想法,是要十一师放弃北岸已经夺下的数处阵地,全师回转南岸,以巩固蒙城的外围。
“我不同意撤回到南岸!”张贤对着无线电报话机不由得来了火气,对他来说,十一师经过一天一夜的战斗,好不容易占领了蒙城的对岸地区,虽然与预定的计划和一一八师一起进战整个涡河的北岸河防还相差着一定的距离,但是这也是大家浴血奋战而得来的,上面说撤就撤回去,那么大家的奋勇与牺牲都白费了。
杨涛一阵得沉默,在这个时候,他能够理解作为一师之长的张贤的愤怒,也能够有一百条理由来证明此时十一师留在涡河之北比回到涡河之南更有意义,但是此时他必须来按照兵团总指挥部的要求来进行调派。
黄维司令官已经知道了十八军的渡河情况,一一八师的渡河失利,也使得十一师的强渡成功成了跛脚,思忖半天之后,他还是作出让十一师撤回蒙城的决定。因为在这个时候,他已经接到了宿县失守的消息,这个时候对于他来说,再向宿县急进,已经毫无意义可言了。
“十一师必须要撤回蒙城来!”杨涛思索良久之后,还是这样斩钉截铁地告诉张贤。
张贤愣了愣,觉出了自己刚才的暴躁,当下使自己静下心来,和缓地对着自己的军长道:“军座,如果因为一一八师渡河失利,而将我们十一师也撤回到河南去,那么这些共军会马上再一次占领河沿防线,如果我们还想要向北挺进的话,又不知道要牺牲多少的同袍了!”
“你说得这些我都知道!”杨涛也平心静气下来,同时向他作着解释:“你可能还不知道,宿县已经被共军攻占,我们兵团下一步的目标还不知道会是哪里,很可能是向蚌埠方向靠拢。”
张贤呆了一下,如果真得如杨涛所说得那样,占领涡河北岸便根本没有意义。蚌埠位于蒙城的东南,正处于淮河南岸,是津浦铁路与淮河河运的水陆交通枢纽,在这个时候,也成为了国军重要的军事要塞,是各部队补给的基地。
可是,十二兵团真得能向蚌埠转移吗?张贤表示怀疑,毕竟此时的徐州战场之上,对于国军来说,不止是一个宿县要守,还有一个黄伯韬兵团要救。
“军座,宿县虽然丢了,我想国防部和徐州剿总方面,必定是要我们再行将之夺回来的,否则无以解决徐州的后顾之忧。”张贤这样地道,同时又分析着道:“就算是黄长官想要我们十二兵团向蚌埠靠拢,只怕无论是徐州方面,还是国防部方面都是不会同意的!”
杨涛想了想,觉得张贤的话也是不错,当下点了点头,道:“张贤,你的分析虽然有些道理,但是把十一师留在河北,实在有些这让人放心。如今的十八军只有你们十一师与一一八师这两个师,而左路的第十军和第十四军还在涡阳那边,离着我们并不近,后继的八十五军还在路上没有跟上来,十二兵团司令部此时就在蒙城,我感到肩上的担子很重呀!”
张贤默然了,杨涛在跟他说着一个切实的问题,蒙城方面也是兵力空虚,就算是十一师不怕敌人的四面围攻,但是蒙城的十二兵团司令部却经不起这样的打击,此时的淮北战场上,共军与国军都是集中了大量的兵力过来,很多的地方是犬牙交错之态,说不定从哪里就杀出了一支共军来,直到蒙城城下。想到这里,张贤不由得倒吸了一口冷气,自己也是刚刚遇过了危险,小的利益最终还是要服从大的利益。
听到张贤没有再坚持,杨涛知道自己已经将他说服,当下又提醒着他道:“张贤呀,这一次我们要打的可能是很大的一仗,比当初与鬼子打的常德会战还要大,我在这里也从方方面面收集到了不少的情报,我们必须要从长计议,绝对不能以一时的好恶而影响了大局!”
杨涛的这个话里,显然还有更多的话没有讲出来,想来当然也不便在报话机里头来讲。
“好吧,我服从命令!”张贤无奈地回答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