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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四二章 游行(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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武汉剿总当先着向桐柏山以西的解放军发起了攻击,第十八军很自然地被当成了十二兵团的先锋,由胡从俊带领着,从驻马店、遂平附近出发,沿着从驻马店通往南阳的公路两侧,经沙河店、牛蹄街等地,呈数路纵队,向西猛侵;到达春水镇附近后,再折向西南,直赴泌阳与唐河。

部队出发的时候正赶上秋雨绵绵而来,道路泥泞难行,跟在十八军之中的还有第三快速纵队,一路上的行动倒也顺畅,并没有发现解放军的踪迹。此时这片区域里,已然被共产党夺占组建了解放区,虽然时间并不长,但是当地的百姓看到国军的到来,却如同是见到凶神恶煞一般趋避开来,这令胡从俊、杨涛与张贤等人好生狐疑。而便是某个镇上宿营开伙的时候,伙夫去与当地的百姓收购菜蔬,这些百姓也不认在国统区发行的金圆券,便是以前流通的法币也无法使用,除非使用光洋、大洋、鹰洋等银元之类的硬通货。可是出人意外的,张贤却发现当地人还使用共产党所发行的钞票,这让大家都有些意外。

其实提起八月份的货币改革,不仅是老百姓有气,便是此时的国军士兵们也十分有气。

由于政府的财政赤字连年增加,法币急剧贬值,物价狂涨,通货膨胀在这个时候已经达到了恶性循环之中,无奈之下,国民政府最终决定发行一种本位货币,以挽救经济的崩溃。八月十九日国民政府以总统命令发布《财政经济紧急处分令》,规定自即日起以金圆券为本位币,发行总限额为二十亿元,限十一月二十日前以法币三百万元折合金圆券一元、东北流通券三十万元折合金圆券一元的比率,收兑已发行之法币及东北流通券;限期收兑人民所有黄金、白银、银币及外国币券;限期登记管理本国人民存放国外之外汇资产。在发行行金圆券的同时,政府同时公布《金圆券发行办法》、《人民所有金银外币处理办法》、《中华民国人民存放国外外汇资产登记管理办法》、《整顿财政及加强管制经济办法》等条例,规定禁止私人持有黄金、白银、外汇。凡私人持有者,限于九月三十日前收兑成金圆券,违者没收。并且将全国的物价水平冻结在八月十九日这一天。

金圆券的发行初期,在没收法令的威胁下,大部分的城市小资产阶级民众皆服从政令,将积蓄之金银外币兑换成金圆券。与此同时,国民党政府试图冻结物价,以法令强迫商人以八月十九日以前的物价供应货物,禁止抬价或囤积。而资本家在政府的压力下,虽然不愿,亦被迫将部分资产兑成金圆券。

初期的效果很是明显,为了更好的支持这项金融改革,蒋总统派出经济督导员到各大城市监督金圆券的发行,并且让自己的儿子蒋经国亲自前往全国经济中心的上海去督办。在上海,蒋经国将部分不从政令的资本家收押入狱以至枪毙,以作杀一儆百。而杜月笙之子杜维屏亦因囤积罪入狱。蒋经国在上海严厉“打老虎”,曾稍微得到人民对金圆券的信心。

但是随后的蒋经国查办了一家公司,却是孔祥熙之子孔令侃所有,迫于宋美龄的压力蒋经国不得不被迫放人,而蒋经国也因此事辞职求去,物价管制最终以失败告终。到这个时候,蒋介石也不得不发出一声的概叹,对于国民党内的贪腐“打则亡党,不打则亡国!”

金圆券政策的失败,最终引发了国内金融的混乱,市场已然崩溃,通货膨胀越发的加剧,国民政府已然无力控制。而受这场风暴影响最大的却是城市内的小资产阶级,他们没有大资本家的财力和资源去保护自己仅有的财产,亦不如乡间农民或无产阶级的无产可贬;在金圆券发行初期或被迫、或出于信任政府,将累积所得的财产换成金圆券。在恶性通胀中所承受的损失最大,部分人因而变成一无所有。这些人其实是一股很值得拉拢的中间力量,而国民党政府虽然因金圆券发行,搜得民间的数亿美元金银外汇;却也失去了这部分国内本来最应倾向他们的阶层:城市人民的信任与支持。

金圆券风暴令国民党在半壁江山内仅余的民心、士气也丧失殆尽了!

而在国军中,饷银也由法币改成了金圆券,当士兵们拿着金圆券去买东西的时候,自然得不到当地百姓的认可,许多的地方干脆打出了拒收金圆券的招牌,这令士兵们也恼怒不已,于是抢夺、强买强卖等扰民事件也就很自然地发生了。

在十八军中,也有这样的事例,但是胡从俊马上发现了问题的实质之后,便通过自己的关系,要求上面给十八军和第十军的军饷为银元,不要金圆券和法币。十八军是国军的王牌主力,当然可以做到这一点,但是其他的部队却没有这么好的条件了,就像是同在十二兵团里的另外那两个军,于是矛盾也就很自然地产生了,便是同一个兵团辖下的两军之间也有了隔阂。

※※※

十八军终于抵达了唐河,并且很快与南阳的王凌云部取得了联系,依照胡从俊的计划,就准备在唐河城为基地,实行重点加固,把十八军的三个师集中在一起,然后再看准目标,四处出击,以求一击必中!他的这个方案原本就是在与共产党对仗的这几年里所总结出来的经验,一来可以避免被共军牵着鼻子走,到时一个疏忽可能就会被他们分割围歼;二来可以发扬自己的优势,令敌人防不胜防。第三,还可以稳扎稳打,阶梯递进。

胡从俊的计划得到了黄维司令官的认可,可是这个时候,大家却失去了刘伯承所部主力的消息。

傍晚的时候,胡从俊叫着杨涛与张贤,三个人没有带警卫人员,一起来到大街上随便的漫着步,同时也想找几个这里的百姓,来了解一下本地的风土人情等情况,可是找了很久,大街上冷冷清清的,除了巡逻的十八军的士兵们外,没有一个人老百姓的人影,这让三个人都有些奇怪!

“看来我们这一次的出击成了一次武装游行!”胡从俊有些自嘲地道。

“武装游行?”张贤与杨涛都有些不明白他的话意。

胡从俊笑了笑,道:“是呀,就是武装游行!呵呵,我们扛着枪,拉着炮,还开着战车,一路上从驻马店浩浩荡荡地进了唐河城,别说遇到共军的部队,就是连他们的游击队都没有!如今看来,连一个老百姓都不出来观看,这种游行实在是太没味了!”

张贤与杨涛两个人这才恍然大悟,张贤却道:“钧座,上面不是说刘伯承主力就在这里吗?也许他们躲着我们呢,也许他们正在酝酿什么诡计呢,如今没有遇到,并不能说明以后也遇不到!”

“你哪里知道这其中的问题!”胡从俊悠悠地道。

“这里还有什么问题吗?”张贤更是不明白了。

胡从俊看了杨涛一眼,杨涛也点了点头,道:“刘伯承主力在这里,这也是捕风捉影的事,大家都这么说,却又没有更有力的证据来!呵呵,如果刘伯承的主力真得在这边,他还会放着王凌云的那两个军在南阳吗?”

经他如此一说,张贤也不由得一怔,经不住地道:“是呀,王凌云的那两个军很弱,根本不是刘伯承的对手,在七月份襄樊康泽部被共军消灭之后,南阳已经是在共军的掌握之中了,刘伯承拖了两个多月不打南阳,这其中的确有些不寻常!”

“是呀!”胡从俊也点了点头,同时道:“这也不能说明刘伯承的主力部队就不在这边,但是有一点可以肯定,敌人的主力曾经到达过这里,他们在五月份的时候还在这里打得很热闹,只是睢杞会战之后,他们到底还在不在这里,已经很难判断了!”

“既然不能判断敌人的主力位置,我们为什么还要这么急匆匆赶来呢?如果是扑了一个空,那才是劳师动众了!”张贤不由得问道。

“你不懂,这也是白崇禧的狡猾之处!”杨涛在边上悠悠地道。

张贤又是一怔,忙问道:“白长官又有什么目的呢?”

杨涛转头看了看胡从俊,胡从俊只是点了点头,那意思就是示意他对张贤说明白。杨涛这才缓声地对张贤道:“好吧,我就跟你实说了吧!校长有意把我们十二兵团调归徐州剿总,但是白崇禧却不同意,他说武汉方面也很重要,何况此时刘伯承部就在这里!”

张贤马上明白了过来,道:“白长官发动这次攻势作战,其目的之一就是不想把十二兵团东调?”

胡从俊点了点头,没有说话。

张贤却是一片得沉默,都到了什么时候了,这些上层之间还在为了各自的利益勾心斗角,也就难怪国军在战场上的节节败退了。

见到张贤良久不说话,胡从俊忍不住问道:“怎么,张贤,是不是有什么感想了?”

张贤点了点头,答着:“是呀!”

“呵呵,有什么想法说出来大家讨论一下也行的呀!”杨涛在边上笑着道。

张贤却是一声苦笑,对着两位上司道:“什么武汉的华中剿总!什么徐州剿总,搞这么多有什么用?我觉得这个时候还不如把这两个剿总合并,统一叫做中原剿总,面对整个中原地区的共军,这样一来,大家也就不用争什么你的部队、我的部队,大家都统一指挥,调动起来也就方便了许多!”

胡从俊惊讶地看着张贤,老实地告诉他:“张贤,你知道吗?你的这个方案当初在南京的检讨会上,白崇禧也当众提出来过,而且也有许多人支持,但是最后还是被老头子否决了!”

“为什么?”张贤问道。

“这还用想呀?”杨涛接口道:“如果华中剿总与徐州剿总合并,那么以徐州剿总刘峙的身份不可能来做这个合并后的总司令,能当上这个总司令之位的只有他白崇禧,老头子是怕白崇禧权力过大,又不是他的亲信,怕到时无法操控,所以才没有同意。”

“是这样呀!”张贤不再问下去,这种事想一想也肯定是如此的。

走着走着,终于在一个街角,三个人看到了一个老态龙钟的修鞋匠,这个老人此时正要收拾摊子准备回家,胡从俊马上走了过来,坐在了他的面前,问着他:“老人家,还修鞋不?”

这个老头抬起头来看了面前的人一眼,又看了看他身后的两个身着黄呢将校服的军官,点了点头,一副泰然自若的样子。

胡从俊脱下了自己的皮鞋来,递给这个修鞋匠,因为走得路多了,这双皮鞋的鞋底明显得磨下去了一大块,需要加垫。

张贤与杨涛却知道,胡从俊在这里是修鞋为名,其实只是想找这个老人聊聊天而已。

从这个老人的口中,大家这才知道,唐河城的确被共军主力占领过,但是在十八军到达之前的几天,这里的解放军却全都不知道撤往了何处。胡从俊知道不可能从这个修鞋匠的口里得到更多解放军的消息,当下话题一转,问起了这里的风土人情。

“老人家,共产党在唐河也搞什么土改了吗?”胡从俊问着。

这个修鞋匠抬着眼皮看了他一眼,显然不愿意乱说,只是道:“我不知道!”

胡从俊笑了笑,转头对着张贤与杨涛道:“呵呵,搞土改当然是乡下的事,在这个县城里住的人当然不会知道的,看我问的这个问题!”

杨涛却很精明,掏出了一根纸烟来,随手敬给了这个老头子一根,这个修鞋匠愣了一下,还是忍不住接了过来,并且接受了杨军长为他点起的烟。

抽着这支烟,这个老头子的话语也明显得多了起来。

“我发现在这里,大家都不认金圆券呀!连法币也没有人收,倒是共产党发行的纸币能够流通,这是怎么回事呀?”胡从俊问着这个老人,其实这也是杨涛与张贤心里的一个谜团。

老人笑了一下,道:“谁会用那个金圆券呀?当初说是要用的时候,大家都把手里的法币用光了,抢购东西,金圆券早就一文不值了!”

老头子说的这一点,大家都曾经历过,所以也信以为实,张贤当先地问道:“那么你们这里的人怎么会信任共产党发行的货币呢?”

修鞋匠看了他一眼,被这个年青而英俊的军官所吸引着,不免又盯视了他片刻,将张贤看得都有些不好意思了,向他笑了一下,以掩示自己的尴尬。

老人这才收回了目光,一边修着鞋子,一边道:“开始的时候,他们也用那种钞票跟我们买东西,我们也不认那种钱,害怕不能保值,也不能流通,但是他们的干部背了几麻袋的光洋,在大街上一站,把光洋敲得叮叮当当地乱响,大家都去围观,有个小伙子当先的用他们的钱去兑换,他们马上收过那种钞票,换给了光洋。接着又有人用他们的钱去换光洋,他们都换了。呵呵,如此几次之后,大家也就乐意用那种钱了!”

听到这个修鞋匠说完,三个人不由得对视着,却是面面相觑,难怪国军所到之处,老百姓会逃避一空,这个金圆券也是一个罪魁祸首。不过,对于共产党争取民心的办法,三个人也不得不佩服之致。

临走的时候,胡从俊很大度地给了这个修鞋匠一枚大洋,没有让他找零,这令这个在此摆了一摊还分文未入的老头子欣喜不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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