张义转出了周部长的办公室,正要去找徐小曼,想要向她解释一下,以免被她误会,刚刚出来的时候,便听到有人在喊着:“张义哥!”
张义顺声看去,却见到田春妮在铁蛋的带领下,正向他这边跑了过来。这个时候的田春妮虽然还是原来那般得黑瘦,但是却远比原来更加灿烂了,她穿着一身军装,虽然有些大,并不合体,但是很是干净。她的头上商有戴帽子,令张义在些诧异的是她那根乌黑粗长的辫子却没有了,而着向许多的女兵一样,剪成了齐眉的刘海。
“呵呵,是春妮呀!”张义笑着叫道,迎了上去。
“张义哥,你回来也不来看我!”春妮跑上了前来,虽然嘴里还有些埋怨,但是更多的还是久别重逢的欢欣。
“谁说不来看你了?”不等张义开口,旁边的铁蛋便不满意了起来:“俺们刚刚到这里,张义哥是去办公事,俺可是第一个先去找你的呀!这不,张义哥也刚刚办完公事吧?”
张义笑着点了点头。
春妮却不满意地转头横了铁蛋一眼,道:“就你多嘴!”
“春妮,在部队里还习惯吗?”张义经不住地问着她。
春妮使劲地点了点头,告诉他道:“习惯!这里比俺在家里好得多,除了帮着照看伤员以外,她们还教俺认字,呵呵,俺爹也来了一次,也乐得让俺留在公家里!”
“那样就好!”听到春妮说到她爹已经来过了,张义却是放下了颗心来,毕竟,春妮之所以到这里来,还是因为他的缘故。他看着面前的这个农家少女,忽然发觉这么几天不见,她已经有了很大的变化,尤其是她的精神面貌,一直洋溢着一股蓬勃的朝气,望着春妮忽闪的大眼睛,张义又想起了她的那条大辫子,于是问道:“春妮,你的辫子呢?”
春妮笑了起来,这才告诉他:“前两天文工团的到这里演出,演《白毛女》,可是他们的一个箱子在过铁路的时候丢了,喜儿的辫子也没有了,所以我就把我的辫子剪下来给她们演出用了!”
“这样呀!”张义笑了笑,问着她:“你不觉得可惜吗?”
“有什么可惜的?”春妮却不以为然地道:“俺现在是公家的人,是干革命的,不能为这么一根辫子影响了觉悟!再说,这里的姐姐妹妹们也都没有留这么长的辫子,俺要跟大家学习,要进步!”
张义点着头,夸赞着:“好呀,春妮真得进步起来了!”
春妮却不满意地道:“看你说的,好象俺很落后一样!”
张义与铁蛋都哈哈大笑了起来。
“张义哥,这回回来,还走不?”春妮又问道。
“我们是过来送伤员的,任务完成了,马上还要回去!”张义告诉她。
“这么快呀?”春妮怔了一下。
“是!”张义道:“前方还很紧张,虽然现在的战斗暂时停下来了,但是说不定什么很快又要打起来!”
铁蛋也在边上附和着道:“是呀,我们要连夜赶回去!要在晚上过铁道,所以一会儿就要走,要不来不及的!”
“哦!”春妮有些怅然若失,却又想起了什么来,对着张义道:“张义哥,你在这里等一下,俺去去就来!”说着,也不等张义多问,转身就跑,她跑得很快,已经消失在了村街的拐角。
夏阳突然从旁边的一个小巷子里转了出来,在他的身后还跟着一个人,正是刚才从周部长办公室里跑出去的徐小曼。抬头间,他看到了张义与铁蛋站在街口,当即喊了起来:“张义,接交完了吗?”
“完了!”张义点着头,却是愣愣地看着他和跟在他身后的徐小曼,看他们两个人的样子,好象早就认识一样。
夏阳笑了起来,这才指着身后的徐小曼,向张义介绍着:“张义,我来介绍一下,这个是我的同学徐小曼,呵呵,真没有想到会在这里见到她!”
张义与徐小曼却哈哈笑了起来,张义道:“不用你介绍,我们早就认识的!”
夏阳也尴尬地笑了起来,这才想起来,他们两个人原本是一个部队里的,自然是认识的,哪里还要自己来介绍。
笑过之后,张义又有些奇怪:“夏阳呀,你是北平人,徐小曼是武汉人,你们怎么会是同学呢?”
夏阳却是指了指徐小曼,道:“你告诉他吧!”
徐小曼笑着道:“我小的时候是在北平长大的,泸沟桥事变后才回到的武汉!”
“原来是这样!”张义点了点头,又问着夏阳:“老夏,伤员全部安置好了吗?”
“已经安置好了!”夏阳点着头,又问着他:“我们什么时候走?”
张义道:“安置完了,马上就走!”
“这么急呀?”徐小曼经不住问道。
张义与夏阳同时点了点头。
正说之间,只见春妮又急忙忙地跑了来,看了看夏阳与徐小曼,叫了一声:“小曼姐也在这里呀!”
“春妮,你有什么事呀?”徐小曼也问着她。
田春妮的脸却一红,从身后取出了一双千层底黑色的布鞋来,递到了张义的面前,对着他道:“张义哥,这是我帮你做的,你试试看能不能穿上?”
张义愣了愣,接过了鞋来,一时之间不知道应该说些什么才好,抬起头正与徐小曼的眼睛碰到了一起,徐小曼也愣了一下,却悄然的将头转向了他去。
“春妮姐真是偏心哟!”铁蛋却是叫了起来:“你给张义哥做鞋,怎么不给俺也做一双?”
春妮却一笑,又从怀里摸出了双小一号的鞋来,骂道:“俺就知道你会这么说的,所以呀,俺也给你做了一双,你穿穿看!”
铁蛋接过了鞋来,也欣喜万分,连声道:“太好了,谢谢春妮姐!”当下也不顾其他,脱下脚上那双已经破得不成样子的鞋子,一双脏脚胡乱地在腿上蹭了蹭,真得试起了这双鞋来。
但是张义却有些脸红起来,将这双鞋塞进了自己的随身包裹里。
“你试试看呀!”春妮却有些不满意。
“不用试了!”张义推诿着道:“上回你给我做的鞋就挺合适的,这一次也不会错的!”
见张义执意如此,春妮也只好道:“好吧,你要是穿着不合适,回头跟俺说一下,俺还可能改!”
“嗯!”张义点了点头,却是有意无意地看向了徐小曼,徐小曼依然扭过头去,也不知道在看些什么。
※※※
整编十一师又回到了驻马店地区,张贤的整编十一旅依然回归驻马店北面的遂平,就好象原来一样,又仿佛是什么事都没有发生。
但是,睢杞会战的结果还是布告了下来,蒋总统亲自下令嘉奖在这次会战中战功卓著的黄伯韬将军,并给他颁发了一枚青天白日勋章,这枚勋章也就是代表着国军的最高荣誉,而黄部以下的许多将领也得到了不同程度的表彰。除了黄伯韬部外,邱雨青的第五军也得到了上面的嘉奖,便是连刘汝明、孙元良的杂牌军也不同程度地得到了表扬。可是,在嘉奖令里,唯独没有提到从南面进援而来的胡从俊所率的整编十一师等部。
表面上,胡从俊对于这个嘉奖令不以为然,但是张贤却知道,他其实心里很是在意,只是当着众人的面,许多的担心他不便说将出来。而在张贤的心里,何尝不在打着鼓,从这份嘉奖令中,也许就可以看出将来整编十八军的走向。
还不等大家从睢杞之战中回过味来的时候,一封调令又让胡从俊有些坐卧不安起来,这封调令是由国防部派发出来的,却是调整编十一师的副师长杨涛去青年军第二零九师任师长,这个青年军二零九师此时正是卫戍南京的部队,准备调到台湾整训后再拉回国内的战场。
接到这封调令,再一次令胡从俊不满起来,在整编十一师里,杨涛副师长也是他的左膀右臂,是一直随着十一师成长起来的骨干,他早有意让杨涛接任整编十一师的师长。当下,胡从俊以他的个性,绕过了国防部,直接给蒋总统去电,请求免去他所兼职的整编十一师的师长之位,而专心任职整编十八军军长,所遗的整编十一师师长之职,请求由副师长杨涛升充。
胡从俊的这封发给蒋总统的电报很快便有了回文,这一次蒋总统听从了胡从俊的建议,同意了胡从俊辞去整编十一师师长一职,把这一职务由副师长杨涛来出任,同时那个青年军二零九师师长选由他们充任。
杨涛的任命很快便下达过来,他也应召去了南京,晋见蒋总统。依往常的惯例,所以师长以上的将领,在升任前都会得到蒋总统的召见,以示信任。
在杨涛升任为整编十一师的师长之后,胡从俊又给整编十一师的其他将领作了调整,王元灵升任为整编十一师的副师长,同时兼作一一八旅的旅长。
※※※
杨涛在离开整编十一师去南京述职后,过了一个星期才回到驻马店,大家都纷纷过来道贺,张贤带着副旅长吴华以及参谋长潘扬也一并前来,客套的话说了不少,同时慰勉的话也说了不少,杨师长又请大家吃了顿饭,众人才尽情而归。
但是,在众人离开后,杨涛却将张贤、王元灵与徐海波这三个旅长留了下来,三个人也只以为这是杨师长新任,所以要与他们说些私底里的掏心话。毕竟,杨师长一直是他们的长官,当初他们当营长的时候,杨涛正是他们的团长,此时也算是老部下,老长官,没有什么可掩可藏的地方。
果然,开始的时候,杨涛与三个人说了些客气的话,无非是将来还需要大家帮衬,希望与大家能够继续合作愉快,然后又说了些往日的故事,大家嘻笑一回,誓言一回,聊得倒也非常投机。
可是,到最后,杨涛却将话题一转,向他们谈起了这次去南京述职时的情景。
“这一次去南京,见到了蒋校长,他也问了我们整编十一师的许多情况,我也具实地回答了,但是却有一件事,令我着实得不安!”杨涛这样地道。
王元灵、张贤与徐海波三个人互相对视着,有些不明白,还是徐海波当先着问道:“师座,到底是什么事?”
杨涛看了他们一眼,道:“在晋见校长的时候,我把我们整编十一师的情况如实地讲了,也讲了我们的困难,比如说后方的粮弹补给远远跟不上!”
“这是实话呀!”王元灵点头道:“那么校长怎么说的呢?”
杨涛苦笑了一下,摇了摇头,道:“这种事自然不是校长来办的,他也知道我们的困难,所以会提出来给国防部研究。”
徐海波却是不屑地道:“研究研究!真要是等国防部的那帮人研究出来,只怕我们就是被共军吃掉了!”
张贤拉了他一下,告诫着:“老徐,这种牢骚以后还是不要发了!”
杨涛与王元灵都点了点头,徐海波有些脸红了起来,但还是点了点头。
杨涛接着道:“当校长问到官兵士气的时候,我鼓起勇气向他道,我们整编十一师在校长的领导下,全体官兵是团结一致的;对上面的指挥也是坚决地服从;对任务的执行更是全力以赴,奋勇当先;这几年来,我们整编十一师还没有发生过大的失误,还请校长放心!我也就刚刚说完,哪知道蒋校长却稍一踌躇,然后马上声色俱厉地来责问我。”
“哦?”三个人都不由得一楞,徐海波连忙问道:“校长责问你什么?”
杨涛又是一声苦笑,这才道:“他说,有人向他报告,说整编十一师对群众的纪律很不好,要我负责整顿!”
三个人又是一怔,徐海波不由得骂了起来:“这是哪个王八蛋告的黑状?呵呵,我们整编十一师的纪律不好?嘿嘿,那么整编国军里就没有纪律好的部队了!”
王元灵与张贤了一起点着头,徐海波说得倒没有错,在对群众的纪律上来讲,他们都十分得坦然。
杨涛也道:“是呀,我也觉得有些冤枉,所以马上追问着:‘校长,整编十一师对群众的纪律不好,不知道校长是听谁说的?’”
“校长是怎么说的?”
杨涛摇了摇头,道:“他什么也没有告诉我,当时他听了忽有所悟,马上对我和颜悦色起来。我还想追问他,但是英国驻华大使要回国述职,要见他,我也只好退了出来!”
张贤想了想,道:“校长显然也知道向他说这话的人可能别有用心,所以才会有所悟,不过,他肯定不会告诉你是谁在他面前说的!”
杨涛与王元灵、徐海波同时点了点头。
张贤接着道:“我们整编十一师历来是国军嫡系中的王牌部队,加上陈长官的爱护,以及官兵们享受上的优待,许多友军都很妒嫉,就算抓住了一点来中伤,也是难免的。呵呵,我们国军其他部队对民众的纪律不好,这种事多得很,也不见到谁会通报到校长那里去。呵呵,蒋校长对我们整编十一师一向十分倚重的,我想不会为这么一件小事所干扰,师座也不要过于放在心上!”
众人都点了点头。
话虽是如此得说来,但是张贤的脑海中又印出了胡从俊当初跟他讲过的话来,看来,的确是有人在蒋总统的面前讲了不少整编十一师的坏话,其实针对的应该就是胡从俊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