张义与武小阳各自骑着一匹马,从麦田的西面绕过,趟过了那条并不深的小河,转回林庄,路上两个人不敢耽误半分,虽然比来的时候绕了不少的路,但是却比那两个营的国军要快了许多,抢在他们到达林庄之前冲进了村里。
此时的林庄还在激战之中,只是所有的战斗都发生在南面的大河庄。守备大河庄的那个临时团,知道纵直指挥部里的首长并不准备撤出林庄,要与他们一起誓死保卫这里,大家都使出了浑身的解数,与敌人呈现出了拼命的架式,一时间令徐海波的四十九旅无法前行半步。但是随着天光大亮,徐海波加强了炮火的打击力度,大河庄的阵地已然有些岌岌可危了起来。
张义与武小阳飞快地见到了政委熊卓然,向他报告了敌人两个营绕过了北面下地关的阵地,已经接近了林庄的消息。
得到这个消息,熊卓然有些为难起来,因为这个时候,在林庄里面,只有两个连的武装,兵力已然十分得空虚了。他想了一下,如今只能将这两个连全部派出去,乘着敌人还没有到来之际,抢占村子北面和西面的要地,将这股偷袭之敌拒之于村外。
张义自告奋勇着,要担当这个阻击的任务。他本来就是一个副营长,所以熊卓然也就理所当然的把这两个连全部交给了他来带领。
张义知道此时时间的紧迫,也顾不得多做说明,与武小阳带着两个连一起赶到村子的外面布防。林庄的四面倒是围了一圈土垅,那是清末时期,村子里的人为了防洪河的大水而构筑的一道防水坝,因为水都是从西面与北面过来的,所以这两个方向上的土坝也建得比较高大与结实,此时,这道防水坝正好成为了张义用来布防的阵地。
也就在张义带着两个连在防水坝上刚刚布置完毕,便看到了龙天涯带着那两个营出现在了村子的西北方向,在前面带路的依然是那个赶车人王大叔。
“来了!”武小阳趴在张义的身边,显得有些异样地兴奋,把自己的枪架在地上,就准备瞄准那个骑着马的官长。
“别急!”张义却在叮嘱着他,同时也告诉身边的通讯员:“大家先别动,等敌人走近了再打!”
这一点,武小阳也是知道的,通讯员把张义的命令传达下去,大家都摩拳擦掌着,只等敌人靠近过来。
龙天涯到这个时候却很是谨慎,在望到林庄的时候,离着还有三里地便停下了脚步,因为是偷袭,却没有带着炮兵可以试炮,看着村子外围的那道防水坝,如果敌人有防备,肯定应该在那里预设阵地。只是,对手的火力点、主阵地与侧翼阵地都无法知晓,冒然前进必然会加重自己的伤亡,所以他决定还是先派出人对这个村庄进行侦察。
在这种时候,对于共军的指挥部来说,是不可能没有一点的警觉,前面的平静反而令龙天涯有些望而却步。
几个国军士兵押着向导王大叔一步步地靠近过来,为了防备这个向导再逃跑,他们用一根绳子绑住了王大叔的双手,让他在前面带路。
这个赶车的王大叔双手放在前面,一边走着,一边还在向身后的那个国军班长打着保证:“老总,俺说不跑了就是不敢跑了,您就把俺的手松了吧!”
那个在后面押解着的国军士兵却是一脸得不屑,恨恨地道:“老王头,这话你都跟我说了几遍了,从过洪河时就这么向我打保证,可是一趁我不注意你就往地里面钻,你当我是小孩子呢?”
“老总,俺那不是怕吗?”
“你怕?哼!怕你还敢跑!刚才从那个村子里出来,你又想跟老子耍花招,要不是我们长官在这里,我早就把你一枪崩了,也省得我跟你斗气!”
原来,这个王大叔从那个村子里出来后,又跑过了一回,难怪他的手会被这个班长绑住。这也就难怪他们走的是最近的路,却又比张贤迟到得很多。
王大叔不再言语,知道后面的这个班长已经对自己有了成见,只好老老实实地往村子这边走过来。
龙天涯也很狡猾,他让士兵押着向导过来查探动静,其实也是为了试一试林庄内共军的反应。如果发生什么不测,这个向导会成为一个挡箭牌。他原来也不愿意这样做,只是对这个向导也十分得气愤,好话说了不少,却还是无法能够说动他,看来这个向导也被赤化了,那也就只好如此了。
张义看着走过来的这一行人,那个自己想要解救的王大叔走在了最前面,成了敌人的挡箭牌,不过,这也为他提供了一个救人的最好时机。
“小阳,这一回就要看你的了!”张义对着身边的武小阳道:“你必须要一枪干掉这个老乡身后的那个,我负责后面的那个。”
武小阳点了点头。
在张义看来,敌人一听到枪响,定然会纷纷掉头躲避,也就会将这个向导弃之不顾,这正为王大叔的逃脱创造了条件。
武小阳的枪法的确很准,那些敌人还没有靠近过来,便一枪下去,已然击上了那个正押解着王大叔的班长,将他击毙在地。
这一声枪响,正如张义所预想的一样,已然将王大叔身后的那几个国军士兵惊动了,生怕自己会成为下一个目标,纷纷跳到路边的沟渠里,反应之快,就如同身上着了火一样。尽管如此,跟在那个班长之后的一个士兵还是被张义击中,倒在了地上。谁也不再去在乎这个向导的死活了。
可是这个王大叔听到枪响之后,也吓坏了,竟然瘫倒在地,也听不出枪声的出处,以为是后面的国军士兵向着自己打的,连动都不敢动一下。
“王大叔,快到这边来!”张义露出头来,急急地对着倒在地上的王大叔喊着。
这个王大叔这才有些明白,抬起头看到了张义那张熟悉的脸,正向他招着手,此时的他也就顾得不多想,望着不过十几步之遥的距离,终于从地上爬了起来,虽然他的双手还捆着绳索,但是求生的本能令他不顾已然响起来的枪声,往防水坝上跑来。
此时,那些反应过来的国军士兵们也纷纷举起枪来,对着这边胡乱地放着。而这边的枪声,也令在远处观望的龙天涯有了底,他早就准备好的迫击炮,这边的枪声一响,他那边的命令便下达下去,十几门迫击炮轰鸣着,对着这边的防水坝猛轰过来。
听着呼啸而至的炮弹之声,张义就已经感觉得到这发炮弹的落点会是哪里,他大声地吼叫着:“趴下!快趴下!”他是在警告那个奔过来的老乡。
但是,此时的王大叔根本就没有一点得战场经验,也听不出张义的呼喊是对着他来的,依然向前猛跑着,随着轰隆的炮弹落地之声,他也被掀飞了出去……
张义也被飞起来的泥土盖住了头,他从泥里抬起头来,耳边还在嗡嗡作响,眼前也是一片血色景象,半天后才恢复了过来,却看到那个赶车的王大叔已然满头是血的倒在了地上!他的心剧烈地抖动了起来……
※※※
白圭庙的战斗让胡从俊有些出乎意外,虽然张贤向他保证可以拿下这场战斗的胜利,但是他的心里却一直有一个阴影存在着,这就好象是一个无形的枷锁,令他无法喘过气来。
而西面林庄的战斗也并不顺利,徐海波的四十九旅集中了两个团的兵力,却无法突破林庄南面大河庄的阵地,而更令他焦心的是在林庄以北的整编一一八旅,也陷入了一个泥淖之中,西面来的共军援军已然到达了战场,一到达这里便与一一八旅遭遇,双方在林庄以北的下地关方向展开了争夺,还有情报显示,这股敌人援军是三个旅,还有一个旅已然从无量寺方向斜插过来,无量寺位于林庄的西南。襄河纵队的围城部队虽然退却,但是在退到聂庄一线后,又返身回来,围兜徐海波的四十九旅。
越看这个战局,胡从俊便越觉得凶险,也就在这个时候,信阳方面向他传来了一个令人沮丧的消息:开封被共军攻破了,守城的国军几乎被全歼,令蒋总统想要以开封城为战役枢轴,与共军主力决一胜负的如意算盘失败。这次军事行动的最大一个失败点,还是国军各路援军进援的缓慢。而整编十一师这一路,也是进援开封的部队之一。
开封是一座千年的古都,也是河南省的省会,胡从俊知道蒋总统绝对不会轻易地放弃这座城市,肯定还会派兵夺回来,那自然是后面的话。而自己眼前面对的最紧要的问题却是要如此化解整编十一师的危机。
开封城已然陷落,再赶将过去根本是毫无意义。此时的上蔡战场之上,却是风云变幻,很难说自己就可以掌握住主动权。这个时候,实际上,是他整编十一师的三个旅,面对解放军三个纵队的九个旅,如果战斗久拖不决,不能够很快结束,那么敌人很可能会从开封附近赶将过来,再一口将他吃掉。
想到这里,胡从俊不由得惊出了一身的冷汗,他想起了当初的宿迁之战,以及鲁南会战,他可不愿意步整编六十九师与整编第二十六师的后尘。
胡从俊面对着地图,仔细地研究着上蔡之战的局势,此时自己的两个旅的大部在县城西北面的林庄与敌人两个纵队抵抗;而另一个旅却在城东二十里的白圭庙附近与敌另一个纵队激战,自己的指挥部虽然处于中间,却显得兵力单薄了些。更何况这两处的阵地相差有近三十里路,这已经是一个很长的距离了,很容易被敌人穿插过来,形成对某个点的包围。便是在此时,西面林庄的这种态势是越来越加明显。刘兴华死守林庄,吸引了他的两个旅在附近,可是解放军的大部队正在包抄上来,这也就是一个中心开花、反向包围的策略。如果自己还要坚持攻取林庄,只怕到时是偷鸡不成反而要蚀把米了。
向来以谨慎为行的胡从俊,在这个时候,终于动摇了起来,他又想起了那个少林寺方丈给他测过的字。那个方丈告诉他,他的十八军会在少林寺以东,名字上有两个土、两个木的地方折戟,虽然作为军人,他对之一笑而过,但是随后发生的洛阳之战,却又如此真实地验证了那个老和尚的预言,这一切不得不令他有所顾忌。
林庄,这是两个木;白圭庙,这是两个土!
于是,在这个关键的时候,作为整编十八军军长,又兼整编十一师师长的胡从俊,对属下的三个旅长同时下达了一个令大家都有些费解的命令:立即停止进击,回缩到上蔡城的周围,以城为靠山,形成一个有力的防御圈。
胡从俊的这个决定,对他来说是最安稳与保守的,出发点是要保存实力,希望把上蔡城变成另一个南麻。
但是,这种保守的战术,却将整编十一师本来十分凌厉的攻击化为了乌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