也就在李清成发现与自己同行的并非是自己的友军,而是敌人的时候,陈大兴也同时发现了问题。
为了及早地赶回失去的时间,陈大兴在前,亲自带着警卫营从十字路口转上了往南的路,一路跑步前进,不久便看到了前面也有一只部队与他们相向而行,只是从那支部队的服饰上看来,都是穿着的国军军服,而更令人无法怀疑的是这些人还都戴着头盔。警卫营并没有与二十旅交火,也并不知道此时的二十旅会装备头盔,在陈大兴的印象里,解放军的人还都只是戴着老土的布帽子。
“我们真得是晚了!”熊三娃跑在陈大兴的身边,看着已经追上的道路另一边的这支部队,他也把这支部队当成了自己的人,同时猜测着对着陈大兴道:“这不知道又是哪支队伍,好象是三十二团的!”
陈大兴点了点头,已然顾不得多加询问,刚才在路上追过了李文义,这一次又想要马上超越这支路右边的队伍,同时也想看一看这支队伍的前面带头的又是谁。
可是,在刚刚超过了一半的时候,熊三娃却觉得有些不对了起来,对着身边的陈大兴道:“大兴哥呀,我怎么觉得路那边的这支队伍好象有些不对劲呢?”
陈大兴经他如此一提醒,也蓦然觉出了什么来,马上放慢了脚步,观察之间已然吓了一大跳。
“不对!这是共军!”陈大兴低低地告诉着熊三娃。
“啊!”熊三娃刚要喊出声来,却被陈大兴一把捂住了嘴巴。
一时间,两个人顿感紧张起来,熊三娃也冷静下来,却还有些不敢相信地问着:“真是共军呀?”
陈大兴肯定地点了点头,告诉他:“这些共军虽然服装与我们一般无二,但是他们没有我们的徽章!”
熊三娃点了点头,他是从战场上过来的,见过解放军二十旅的服饰与装备,不由得有些反悔起来:“我说怎么看着这么不对劲呢?怎么就没有想起来这些敌人其实的服装与我们相差不多。只是大兴哥呀,我们怎么办呢?”
陈大兴的脑子在飞转着,虽然此时春寒料峭,但是豆大的汗珠还是从他的头上流了下来,这里面有他一路跑来的热量,而更多的却是心里的紧张。
“不要慌!”陈大兴告诫着熊三娃:“这个时候不易动手,到前面的路口再动手。如果我们赶得不错,整编第十师的人应该也到了那里,就算是没有到,他们离得也不会太远,我们动起手来他们根本可以赶上!”
熊三娃点着头,陈大兴说得不错,前面的岔路口处就是通往半楼的路,整编第十师的那个先头部队的一个营比他们走得应该要快,在他们到达那个路口的时候,第十师的人也应该到达了那里,如此一来,两个营来对付敌人的这一个营,已然是稳操胜券了。
“三娃,你从我们队伍的左边转到队尾去,向各连各排传达我的命令!告诉他们听我的号令,只要我的枪一响,就马上动手!”陈大兴命令着熊三娃。
熊三娃点了点头,他当然知道此时需要的不仅是他们两个人了解情况,还要让全营的人都要知道危险。
“我们可以向后传话!”熊三娃向他提着建议。
“话是要传的,但是后面也必须要随时作好准备!”陈大兴告诉他。
熊三娃点头称是,跳到了路边,俯下身假装着系自己的鞋带,侧脸偷看路那边的队伍里,并没有人注意到自己,然后站起身,飞快地向队伍的后面跑去。
※※※
李清成的脑子在飞快地转着,这个时候首先要做的是要通知全营的人注意,让大家都知道此时与自己并行的并非是自己的友军,而是敌人。
他想了一下,马上拍了拍自己前面人的肩膀,低声地告诉他:“快向前面传话:注意,我们的左边是敌人!”
前面的那个战士正在一边走,一边昏昏欲睡,闻言吓了一跳,立即清醒了过来,向着左边看去,连忙拍打着走在自己前面的人的肩膀,把李副旅长的话传了过去。
李副旅长的话很快便传到了队伍的最前面,而当这条消息从众人的耳边经过,又从嘴巴说出来后,所有人的精神都忽然提了起来,再也没有了刚才那种疲倦与困意,大家都高度紧张起来,暗暗地已然拉紧了自己的枪背带。
走在最前面带队的是营教导员夏阳,在接到了这个传话之后,也立即意识到了事态的严重性,此时他们的队伍其实已然是走在了一层薄冰之上,不知道什么时候就会掉进水里。夏阳转头看向路的左侧,那支队伍的带头人也已经赶上了他,其实是与他们在齐头并进,不过凭着直觉,他明显得感觉得到路那边的人也在不停地注视着自己,虽然天黑看不到,但是那些闪烁的眼睛就像是可以说话的星星!
夏阳没有停住脚步,他知道这个时候如果自己一停步,可能就会引起麻烦。此时需要的就是冷静,想到解决的办法。好不容易,夏教导员才理清了自己的思绪,毕竟是经过百千场战斗打下来的,所以他并没有惊慌,只是转头向后轻轻地说道:“向后传,保持镇静,听我的口令,到前面的岔路口抢先动手!”
话又传到了李清成的耳朵里,他点了点头,也赞同夏阳的决定。此时,他已经明显得感觉到了,路左边的那支队伍也觉察到了什么,虽然还与他们并肩而行,却再没有提快脚步。他知道,此时就算是对方发现了不妙,也会与自己一样不敢贸然动手,因为谁也没有必胜的把握!
※※※
这就好象是两个武林高手之间对决前的酝酿,双方都集中了百倍的精力以提高自己的斗志,同时想要寻找对方的破绽所在,准备着发出致命的一击!
两支队伍就这样在互相戒备与高度紧张中并肩而行,但同样又是战尘郁郁,杀气腾腾!
便这样,两支队伍一起并行着走了数里路,前面已然出现了一个三岔路口,双方的指挥员同时提起了自己的神经,作好了战斗的准备。
“来的可是整编十一师的?”忽然在路口处传来了一声高喝,这声音在陈大兴听来却是如此得耳熟,细想之下,正是刚才在河对面向他问话的人,那是整编第十师的先头一个营,显然,这个营也到达了这个路口。
“我是整编十一师的!”陈大兴大声地回答着,同时问道:“你们是整编第十师的吗?”
“是!”对面的人也答着,黑夜里声音响亮异常,但是陈大兴也可以判断得出来,离着自己不过几百米远。
听着敌人的这一问一答,走在队伍前列的夏阳教导员的心却是沉到了海底,他万万没有想到,前面的那个路口会鬼使神差地开过来一支敌人的部队,正横在了自己的前面。可是,已经不容他再细作思量,左边的整编十一师的警卫营已经抢先地动起了手来!
在听到整编第十师的人回答之后,陈大兴马上停住了脚步,大声告诉着来人:“我们的右边是共军,快堵住他们!”说着,当先已然向对面开出了一枪。
这一声枪响就是一个号令,警卫营的士兵们在连、排长的指挥之下,马上作出了反应,一齐俯下身去,在路边架起了枪来向着大路的右边猛射起来。
而五十九团第一营也反应不慢,刚才的极度紧张在这个时候终于有了结果,随着夏阳教导员的一声令下,也俯在了道路的右边,对着路左的敌人进行着还击。
这条路不过一丈来宽,也就刚刚可以过一辆马车,两边是两道排水的土沟,土沟之外便是大片大片的麦地。此时,路两边的土沟倒是成了天然的壕沟,正可以掩身其间,只是这个距离过于近了,只要随便一个冲锋就可以抵达对方的阵地。
整编第十师的那个先头营这才明白了过来,马上由麦地里穿过,从后面对五十九团第一营形成了包围。
陈大兴一面派人联络整编第十师的这支友军,一面把全营的火力集中起来压制住对面的敌人火力,并且抽出了人来做好了突击的准备。
而也就在这边打响的同时,在他们来时的道路上也响起了激烈的枪声,显然他们的后面也发生了战斗。陈大兴知道,在他们的身后有李文义的部队,如果李文义那个部队也能够赶到的话,那么这股敌人肯定是一个也跑不了了。只是此时显然,李文义那支部队也遇到了麻烦,听那爆豆一样的枪声,那边的战斗一时半会儿完不了,也就是说李文义是指望不上了。
后面的枪声同时也惊动了李清成副旅长,他没有想到在这个岔路口会遇上另外一股敌人,两股敌人合流,已然对自己形成了绝对的优势,可是他的心里还有一个希望,因为林参谋说后面还有五十八团的第三营过来。而后面的枪声大作,难道说是五十八团第三营也遇到了敌军吗?如果真是这样得话,那么这种希望也成了泡影。
“必须要向右突围!”李清成忽然就清醒过来,大声地对身边的通讯员命令着,要他去通知前面的夏阳教导员。但是这个时候显然已经晚了,敌人的冲锋号吹响了起来。
那个被陈大兴派去联络的传令兵跑了回来,告诉他,整编第十师的友军已经从西面的麦地过来包围住了这支共军,这令陈大兴大喜过望,没有想到这支友军配合得会如此默契,于是马上命令司号员吹响了冲锋号。
警卫营的士兵们如同下山的猛虎一般,瞬间便已然穿过了这条并不宽的大路,很快就将这支解放军的队列分割成了数段。尽管这些解放军的指战员们奋不顾身,顽强拼搏着,但是实力毕竟如此,又经过了一天多的厮杀,体力也几乎消耗怠尽,肉搏白刃战中根本占不到一点的便宜,所以其结果也就可想而知,败阵已然是在所难免了。
“向右突围!向右突围!”李副旅长还在振臂高呼着,想要指挥着自己的同志们冲出重围。
李清成的呼喊却引来了熊三娃的注意,马上意识到他是这股共军的首领,大声地对着大家喊道:“那是共军的官,快把他活捉下来,旅长肯定有赏!”可是他的喊声还是晚了一步,乱枪之下,李清成倒了下去,一颗子弹击中了他的身体!
熊三娃的话显然也起了作用,许多国军士兵们蜂拥而来,大家知道,就算是不能活捉共军的大官,抓到一个死的也有不少的赏银。可是,当他们还没有近得李清成的身前时,便被他身边的一个解放军战士抱起的冲锋枪击中,倒在了血泊之中。这个解放军战士十分勇猛,冲锋枪的子弹打完,又从地上抱起了一挺捷克式轻机枪,突突的火舌冒将出来,没有人能够靠近半步。
熊三娃也被这强大的火力打蒙了,趴在大路中间的死人堆里,根本不能够抬头。突然听到轻机枪声音停顿了下来,连忙抬起头来,用手中的枪瞄准了那个解放军战士,可是当他就要扣动扳机的时候,却又不由得愣在了那里,这个人的身影是如此得熟悉,好象是他的二哥。
不错,那个解放军战士正是熊革命,看到李清成倒下去,马上想起了孙营长交给自己的任务,便不顾一切地冲了过来。在击退了围攻上来的国军士兵后,他丢下轻机枪,身上还跨着一挺冲锋枪,毫不犹豫地俯身下去,将李清成背到了自己的背上,也辨不清东南西北,找了一处敌人少些的方向奔了下去。
“是二哥!”熊三娃终于确定了,转头时,却见到身边的两三个士兵都举起了枪,瞄准着熊革命的身影。
“不准开枪!”熊三娃大声的命令着这些同袍们。
这些士兵抬起头来,愣愣地望着熊三娃,不明白他这是什么意思。
熊三娃也有些尴尬,但是马上反应了过来,向他们解释着:“我要抓活的!”说着,也不顾这些同袍们异样的目光,向着熊革命逃走的方向直追下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