看看总算把阵地稳定下来,钱雄风终于出了一口气,但是他也知道,此时还不是松懈的时候,从前面捉到的几个俘虏的口中得知,面前的这支国军正是老对手整编十一旅。
经过审问,钱雄风才知道,原来张贤并没有在关庄停留,也是和他们一样连夜开拔过来的,目标直指的就是这外包信集,仿佛已经知道他的二十旅会来攻击一样。他忽然想起了黄新远的那句话,说他们两个人加起来,也不是张贤的对手,当时他还有些不服,如今看来,最少他的确在才智上是差了一大截。
敌人的炮火很快便打了过来,在这个战场之上,炮火成了一边倒的架势,两边的阵了瞬间便被淹没在了狂烈的爆炸声中,五十八与五十九团的两支一线营被这些乱炮打得抬不起头来,俯身在地上,有的人连个掩蔽之所都没有。
“让大家不要慌,稳住阵地,赶快挖工事!”钱雄风把这个命令着,通讯员飞快地将之传将了下去。
尽管头顶上的炮弹呼啸不止,但是两个团后线的两个营并不敢有丝毫地畏惧,依然努力地构筑着防御阵地,土工作业有条不紊地进行着。
一枚炮弹拉着尖刺的长哨直飞过来!“小心!”熊革命大叫了一声,扑到了孙营长的身上,一把将他扑倒在地。那枚炮弹落点极其准确,就在人群之间炸裂开来,轰隆声震破了许多人的耳膜,阵地上断臂残肢直飞上了天空,又夹杂在泥土中从天而降,硝烟混和着血腥的味道充斥了整个阵地。
孙营长半天才缓过了劲来,推了推身上的熊革命,两个人这才爬起来,但是此时的耳朵还是嗡嗡地轰鸣着,半天也听不到其他的声音。
熊革命从襄河纵队来到了主力部队后,便被安排在了二十旅五十九团里,成了一营二排的三班的班长,虽然比他在襄河纵队的时候,职务低了一级,他也十分满意。他跳将起来,再一次拿起铁锹,浑不管天空中依然打来的炮火,又使劲地挖了起来。
“谢谢你呀!”孙营长走过来拍了拍他的肩膀。
到这个时候,熊革命才听到了孙营长的话,他笑了一下,却又催促着:“营长,我们快挖吧,一会儿敌人攻上来的时候,这个壕沟要是挖不成,我们连个躲的地方都没有!”
孙营长点了点头,在他的身边一起挖了起来,一边挖一边和他聊着:“革命,听说你父亲是襄河纵队的政委,是一个老红军,你怎么不去襄河纵队,跑到我们二十旅来了?”
一听到他提起了熊卓然起来,熊革命的便没有好气地道:“他是他,我是我,以后别跟我提他!”说着,又不以为然地道:“告诉你,我当初还当过国民党反动派的兵呢!”
“哦!”孙营长马上来了兴趣,问道:“你快说说,是怎么回事?”
熊革命看了他一眼,脑海中又印出了家乡那美丽的风景,但是这个美丽里却有他难以名状的悲惨:“没什么!”他随口道:“我娘被人害死了,我们家三个兄弟都是被抓的壮丁,我被抓到了缅甸的远征军里,在云南和缅甸打了两年的仗,不过我命大,没有死。日本鬼子投降后,我活着回家了,杀了那个害得我家破人亡的仇人,就这样亡命出来,参加了解放军!”
“原来是这样呀!”孙营长点了点头,恍然大悟地道:“难怪你对这些国民党兵的战术的打法这么熟悉呢!”
“打仗不就是这样吗?”熊革命却淡淡地道:“还是别说了,快些干吧,这些敌人打完炮一准会冲锋的!”
孙营长点了点头,召呼着大家加紧挖了起来。
※※※
中午的时候,三十二团已然运动到了钱雄风的二十旅东面和南面,对这支解放军的部队形成了包围之态。但是张贤并不放心,又接通了从息县那边赶将过来的整编第十师,当得知此时这个师也有一个团已经从西面接近了包信集的时候,这才下令停止炮击,命令三十一团与三十二团同时对敌人发动了攻击。
在北面的那个高坡阵地,再一次成为了三十一团的主攻击目标,这一次白京生已然接受了刚才的教训,没有再行短兵突入,在几次冲锋被高坡上的二十旅五十八团击退后,马上凭借着优势兵力,采用了宽正面的进攻方式,多支连队迂回到这个高地的外侧,从多个方向攻击而上。
面对对手的多点进攻,五十八团的只好将团里为数并不太多的机枪分散开来,进行多点的阻击,这样一来,更显得火力单薄了。
很快,五十八团的阵地便岌岌可危起来,钱雄风见状,只得令五十八团收缩阵地,将一线的第一营撤回到二线,以期能够集中火力。而另一边,五十九团虽然背靠着五十八团,也同样遇到了这种结果,此时,大家都只是凭着顽强与勇敢在与敌人斗智斗勇,将生死置之于度外。
此时,钱雄风终于联络上了纵队司令王勇,王司令已然从二十旅的电报中得知了此时他们的困境,马上意识到了潜在的危险,立即给钱雄风连发了三道急电,都是命令二十旅速速摆脱掉敌人,绝对不能与敌作长时间的纠缠。
接到这封电令,钱雄风与刘政委、李副旅长心中都在暗暗长叹,仗已经打了起来,要想再摆脱面前的敌人,又谈何容易!
望着天空的日头已然西去,刘政委道:“老钱呀,我们再坚持一下,天马上就要黑了,等天黑了我们再撤!”
钱雄风想着什么,没有回答。
李副旅长却问道:“我们往哪个方向撤呢?”
“只能往西!”刘政委很是无奈。
刘政委与李副旅长一齐转望着钱雄风,他是一旅之长,到底如何还要看他的决定。
钱雄风只得点了点头,对着两个人道:“是呀,再这么打下去,我们肯定要吃大亏的。马上传令给五十八和五十九团,等天一暗下来,我们就向西转移!”
正说之间,五十八团的阵地方向却出现了一片的骚动,钱雄风正要去问,却见五十八团的王团长跑了过来,急急地对钱雄风道:“我们刚刚撤下无名高地,敌人便尾随着过来了,已然攻到了我们的二线阵地上,只怕我们那边守不住了!”
钱雄风稍一沉思,却是一瞪眼,马上道:“那就再打回去,夺下那个无名高地!”
这个王团长愣了一下,马上明白过来,点着头没有再说什么,带着人急急而去。
“看来,我们还是要尽早撤的好!”李副旅长此时也不由得道。
钱雄风看了他一眼,十分果断地道:“便是要撤,也要把敌人赶出阵地,只有这样,我们才能够有时间从容而退!”
刘政委与李副旅长愣了一下,同时点了点头。
“老李,你带一个连的人去支援一下五十九团,我带一个连去支援五十八团,一定要把敌人抢走的阵地夺回来;老刘,你在这里坐镇,天黑后如果我们还没有回来,那么你带着旅直先撤!”钱雄风命令着自己的两个副手。
在这个时候,已然没有工夫再去争执什么了,刘政委与李副旅长同时点了点头。
※※※
白京生带领着三十一团刚刚夺下那个无名高地,根本没有想到要来部署,因为他们的前锋已经进入了敌人的第二防线,哪里想到这些解放军却是孤注一掷,又从里面反攻过来,发动了逆袭,还没有等他站住脚,便被对手赶出了阵地。而对方也紧跟而来,再一次抢占了这块高坡。
白京生越打越觉得窝囊,马上整合部队准备发起第二次的冲锋。
“团长,旅长来了!”一营长李文义向他报告着。这个李文义原是三十二团第一营的副营长,在前不久刚刚被张贤升任到三十一团来任第一营的营长。
白京生连忙过来见张贤,此时他也已然一身的鲜血,仿佛是从地狱里走了出来。
“白团长,你这仗打得太毛了!”张贤批评着他。
白京生愧疚地点着头:“是呀,旅座,要是刚才我安排人在那个高坡上部置两个机枪火力,敌人肯定不会这么轻易地将那个阵地又夺了回去!”
张贤也点了点头,不由得叹道:“这些共军看来还是很顽强呀!”
“是!”白京生也有同感,忽然又想起了什么来,对着张贤道:“对了,旅长,我刚才看到了那个叛徒钱雄风,他带着人从后面猛冲过来,我这才有些猝不及防!”
“钱雄风!”张贤哼了一声,他早就知道这个二十旅的旅长是他,不过从心里面讲,这个钱雄风也算是有点本事,能够两次打退三十一团强有力的攻势,已然很不容易了。
“天马上要黑了,我们必须要加紧时间把敌人打垮!”张贤告诉着自己的团长。
“我知道!”
“如果天一黑,敌人肯定会逃跑的,我们的友军还没有从西面堵上来,我真得很担心呀!”张贤又悠悠地道。
白京生道:“旅座,敌人并没有要逃跑的样子呀,不然,他们也不会如此地狠命地反击了!”
张贤却摇了摇头,非常肯定地道:“你不知道钱雄风那个人,他很会掩藏自己的真意,要不然也不会在我身边潜伏如此之久,令我蒙受奇耻大辱!”
白京生愣了愣,他是整编十一师的老人了,当然明白张贤所说的是什么,却不便过多地安慰,当下斩钉截铁地道:“请旅座放心,我一定会在天黑之前攻下敌人的阵地!把敌人打垮!”
听到白团长如此回答,张贤点了点头,同时问道:“这一次你准备怎么来打?”
白京生想了一下,道:“这一次我们如果说再从正面进攻肯定还会受阻,我准备把三个营全部投上来,还是运用老战术,用一个营正面佯攻,两个营从侧腰夹击!”
张贤点了点头,同时告诉他:“梅占元的战车营总算赶到了,我让他这个战术营协住你们攻破敌阵!”
“哦!这样那就太好了!”白京生大喜过望。
张贤又叮嘱了白京生几句,这才让白京生再去布置,但是他并没有回转旅指挥部,还是有所担心,想了想,转身对着身边的熊三娃道:“三娃,你去跑一趟!”
“去哪里?”熊三娃问道。
张贤道:“你传我的命令,让陈大兴马上带着警卫营,赶往西面的半楼一带设伏!”
“去那里?”熊三娃很是不解:“那边离着这边的战场还有一段距离呢!”
张贤点了点头,还是把自己的担忧讲了出来:“我们整编十一旅兵力不够呀,三十二团虽然已经成功地在东和南面包围了敌人,却没有足够多的兵力对敌发起进攻;胡军长带着一一八旅还没有赶过来,而整编第十师说有一个团已经快到了这边,可到这个时候还没有进入战场,我们也联络不上他们。如果钱雄风够机智的话,马上放弃阵地,向西逃遁,我们只怕会是鸡飞蛋打,只能得到一次小胜,还不能将之全歼!”
这么多年打下来,又经张贤如此一说,熊三娃已然明白了张贤的心思,他是想全歼钱雄风的二十旅,当下又有些担心地道:“只怕陈大兴的警卫营人太少,也挡不住敌人的西逃吧!”
“只要能拦上一拦,或许就能够争取到时间!”张贤悠悠地道。
在战场上,时间就是胜利!熊三娃自然明白这一点,没有再问下去,带着张贤的命令,骑着马向旅指挥部而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