当解放军在整编二十师预设阵地发生激烈战斗的消息传到了信阳分署,分署主任张轸在指挥所里便坐卧不安起来,一直与汉口方向上的白崇禧保持着紧密的联络,生怕会有什么差错。这个张主任也是一个谨小慎微的人,从北伐名将坐到如今的这个位置,凭的却也是自己的真才实学。
看着自己布置的作战地图,张轸总觉得好象有哪个地方有些不对头,也就在这个时候,他接到了胡从俊打过来的电话,在电话里,胡从俊告诉他,整编十一师已经从东北方向分两路向柳林车站这边压迫过来,但是这个时候还没有与共军接上火,这个更加谨慎的胡师长从而提出了自己的疑虑:是不是这些共军还有别的方向可走,并不是全部地从柳林过路,尤其是西南方向,那边的兵力好象有些空虚。
在胡从俊的电话打进来没有多久,他便接到了下属十一旅的消息,十一旅已经发现敌踪,正在追击之中。
但是,胡从俊的话也提醒了张轸,他仔细地看着自己的布置图,发现确实在西南方向有一个漏洞,这一发现,立即令他出了一身得冷汗,如果这些共军真得从这个漏洞中钻过去,那么自己所有的心血也就付之东流,到时又劳兵,又伤财,肯定会引来许多将领的不满。
当下,张轸主任马上接通了武汉的白长官,向他提出了自己的担忧,在谭家河西南地区一直到武胜关,都是一个空档。白崇禧也马上反应了过来,立即调整编第九旅火速从武汉近郊的横店车站出发,连夜向武胜关开去。在武胜关下车之后,即刻从武胜关向西北吴家店方向展开,以真正地完成对解放军的四面包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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此时,就在国军的整编第九旅从武胜关下车的时候,王坤终于下定了决心,准备从西双河与谭家河之间插过去,抢占土门村,并相机占领西双河西南面的制高点庙儿山,用以掩护其他部队从这里转移。
只是在这个时候,王坤司令员才对下属各部队下达突围的决定,显然有些晚了,其实此时,许多部队已然在敌人的包围圈里转了两天。
在计划制定之后,王坤司令员派出通迅员,将目前的敌情通报给二十八旅,此时二十八旅除了一个前卫团外,其主力还在铁路沿线。与此同时,王坤又亲自写信给纵队直属队卫生部的部长,命令他组织医务人员,轻装带上药品随部前进,这封信也是专程派遣通讯员传送。
命令发布完后,王坤司令员开始组织纵队直属队与二十八旅前卫团准备突围,也就在这个时候,二十八旅在接到纵直的通报后,立即令旅直属队与一个团的团部及部分作战人员,火速赶到,这些部队紧跟着纵直,开始向西双河与谭家河之间的西南方向突围而去。
也就在纵直突围的时候,二十八旅主力的两个团开始脱离铁路线,向其前卫团与纵直这边靠拢。
入夜的时候,二十八旅两个团也陷入了敌军的包围里,因为双方力量的悬殊,其中一个团的一个营如何也突破不了整编第二十师的封锁,陷入绝境之中,一直从六日晚打到了七日的天亮,还是没有结果,无奈之下,这个团的另两个营抢占附近的几个重要山头,以阻击敌人的进攻。
而在纵直方面,也陷入了整编二十师的纠缠之中,为了掩护纵直能够顺利突围,二十八旅不得不主动向整编二十师发动进攻,这样一来,果然很快吸引了敌人的注意。
但是这一夜一日的激战,二十八旅伤痕累累;同样,对于整编二十师来说,也没有想到对手竟然如此顽强,他们也付出了不小的代价,战场上死伤枕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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刘兴华终于还是将这只队伍一分为二,主力由熊卓然带领,在后面的敌人还没有追上之际,离开大路,沿着山道先行隐蔽到了茶山之侧的大茶沟之中,而刘兴华却带着梁三旅的一个团,继续装作是大部队的样子,向九里关前进。
依照熊卓然的意见,刘兴华作为纵队的司令,不应该去涉险,这个任务直接交给梁三旅长完成就是了。但是刘兴华却认为,对这片地域里的地形,还没有哪一个人比他更熟悉,他在这里打游击就打了十多年,便是闭着眼睛也能摸到位置;更主要的,还是他对于自己辛辛苦苦拉起来的这支队伍,有些割舍不下,哪怕有一点的损失都会令他心痛不已。这次,这个作为吸引敌人注意的团,任务是最为凶险的,而在达成了吸引敌人的目地之后,如何能从敌人的重兵包围中跳将出来,也是非常艰难的事。在襄河纵队里,不是什么人都能够在损失最小的情况之下,将这支队伍带领着跳出敌人的包围圈,而对于这方面,他却有着极其丰富的经验。
看着熊卓然带着大部队已然离开大路,走进了茶山之侧的大茶沟,隐藏了起来,刘兴华马上命令着手下的士兵们小心翼翼地想要抹去那些大部队留下的明显痕迹,但是大雨之后的山路却并不是那么好做假的,由于太多人踏过,那条山路显得不堪重负,连接着这条大路的路口处的草都已经踩没,呈现出一片宽阔的光秃。
“这怎么办呀?”张义不由得担心起来:“敌人一看就会知道我们有人往那边去了!”
刘兴华点了点头,却又对着张义道:“我们后面的追兵是敌人十一旅,你大哥的部队!呵呵,张贤可不是个傻瓜呀!”
“那怎么办呢?”张义连忙问着。
“还能怎么办呢?就这样吧,不要去管它了!”刘兴华显得很是无奈。
“要是我大哥往山路上去追了,那么熊政委他们不就遭殃了?”
刘兴华却忽然一笑,对着张义道:“张义呀张义,你这个做弟弟的还不如我懂得你大哥!你放心吧,兵法上说实则虚之,虚则实之,张贤向来谨慎得紧,但是过于谨慎起来就会多疑,我们就把这个真象摆在他的面前,他也不见得看得到!”
张义愣了愣,有些明白刘兴华的话。
当下,刘兴华命令着部队踏着泥泞继续向九里关进发。忽然,远处的天空中转来了飞机的轰鸣,一营副营长包成大声地喊着:“敌人的侦察机来了,大家快躲起来!”
大家都习惯性地向路边的树林跑去,可是刘兴华却不由得灵机一动,大声命令着:“大家都跑慢一点,我们就让敌人的侦察机看到!跑进林子的把树给我摇起来!”
众人愣了愣,不明白其中的原因,但是张义马上明白了过来,为了引起敌机的注意,当先着向天空开起了枪来,火光一闪之中,子弹穿过阴郁的天空,射向了大路的上空;其他人见状,也纷纷仿效,造出一种正在战斗的声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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而在后面几里地之外,张贤正带着人马追将过来,很快便到达了茶山的路口,作为前卫团的第三十一团在白京生团长的带领之下,却停在了那里。
张贤骑着马来到了白京生的面前,问着:“白团长,你们怎么停下来了?”
白京生指了指前面的路口,对着张贤道:“旅长,你看,这里的脚印却是分成了两股,一部分最为杂乱,沿着山路向着山那边去了;还有一股是向九里关方向的,我们应该往哪个方向追呀?”
张贤也愣了一下,看了看面前的两股踪迹,迟疑起来。
“这不会是敌人的奸计吧?”徐海波从后面也赶了过来,在张贤的身边道:“我觉得他们这是在做假象,虽然往山那边去的看着人要多一些,但是这边肯定是假的,就是想引我们向山那边去追,或者是让我们分兵来追。”
张贤点了点头,道:“老徐,你说得不错,的确有些道理!”
徐海波又道:“他们那么多人,其中又有女兵,又有伤员的,走山路上去这不是在找死吗?肯定是沿着大路向九里关方向去了。”
“刘团长,这条山路是通到哪里的?”张贤问着跟过来的保安团的这个向导团长。
刘团长道:“这是往鸡公山去的!”
张贤怔了一下,实在想不出往那个方向走会有什么出路,可是刘兴华向来不按常理出牌,这是不是又是疑兵之计呢?
“白团长,刚才你听到的枪声来自哪个方向?”张贤抬起头,望着白京生问道。
白京生指着九里关的方向,对着他道:“是那个方向。”
“肯定是这帮共军遇到了我们的地方部队!”徐海波猜测着。
刘团长也点了点头,赞成徐海波的看法。
张贤却冷哼了一声,命令着白京生:“白团长,你马上派一个连,沿着这条山路往那边去侦察!”
徐海波愣了一下,不解地问道:“那个方向有什么好侦察的?如今天色已晚,敌人肯定是向九里关急进,准备在今天晚上越过铁路的,否则往鸡公山上去,难道真得是去游山玩水呀?”
鸡公山,是中国的四大避暑名胜之一,只是成名却很晚,因一个美国传教士在些修建教堂而发现这里的美景,平汉铁路修通之后,这里与武汉便捷的交通,许多的外国使节与国内的权贵们在此修建别墅而一举成名。抗战时期,蒋介石曾在这里小住,并参与制定了武汉保卫战的细节。徐海波在这里提起来,自然是正话反说。
张贤看了他一眼,却悠悠地道:“如果我没有猜错的话,这其实就是刘兴华的金蝉脱壳之计!”
“金蝉脱壳?”徐海波与大家都愣住了。
张贤肯定地点了点头,分析着道:“这个刘兴华最是狡猾,比那个叫什么王坤的共军头目强了许多,他能够在白雀园以一己之力阻击我们两个旅,还让我们两个旅疲于奔命,这份能耐没有几个人可以办得到!”
“那又怎么样?”徐海波却不以为然地道:“最终他不是还是败给了咱们吗?”
张贤摇了摇头,他并不想过多的解释其中的原因,而针对这件事,他对着徐海波道:“老徐,象刘兴华这么聪明的人,不可能感觉不到前面的危险。他带着这么多的人,要想顺利通过平汉铁路,绝对不是那么容易的事。如果换成你,在前面去路不明,而后面又有追兵的情况之下,怎么办呢?”
徐海波想了一下,觉得张贤说得不错,点了点头,道:“是呀,经你这么一说,我也有些明白了。我如果是他的话,可能也会选择先躲起来,派一部分人引开后面的追兵,然后再转往他处!”说着,看了看边上的白京生,却是喊道:“白团长,你带愣着做什么?赶快派兵往山那边去侦察呀?”
“是!”白京生连声答道。
当下,张贤命令全旅暂时在此休息,跑了这么半天,大家其实也都很累了。更主要的是张贤想要等一等那个连侦察到的情况,毕竟这一切也只是他的猜测,必须要经过证实。派出这一个连,也算是最好的选择,如果前面没有共军的踪迹,那么他们也便可以安心得转向九里关!
可是,当白京生刚刚抽出一个连,准备往山路上搜索的时候,熊三娃却拿着一份电报快步跑了过来,原来是报务员刚刚接到的胡从俊的电令,命令整编十一旅快速向九里关方向挺进,因为趁着这一天没有下雨之机,空军的侦察机低空飞行时发现正有一股共军向九里关这边移动而去,按照估计,这股共军足有近万人!
接到这份电令,张贤愣了一下,看来还是自己的判断有些失误,实际情况并没有刚才自己想的如此复杂,刘兴华的这些共军还是往九里关去了!当下,张贤命令着白京生招回了那支刚刚派出去的侦察连,全旅的两个作战团马上行动,向九里关追击而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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站在不高的茶山山顶的树林中,熊卓然举着望远镜,看着已然远去的整编十一旅,长长地喘了一口气,一颗高悬的心放下了一半,而之所以没有全然放下,是因为还在为刘兴华的那部分人担着心。
而在这座小山的另一侧,正有许多的解放军指战员们,屏气凝神,不敢出一声,便是连马儿骡子也被饲养员轻抚着,一边喂着草料,一边紧张兮兮地,生怕这些牲畜会鸣叫起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