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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七章 转出(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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可是,这个解放军最后的阵地却无法很快的夺下,这个阵地处在通往断崖的要口,前面有两块巨大的石头就仿佛是两个门一样挡在那里,中间的一条路已经被解放军堵死,几个狙击手仿佛是门神一样,只要有国军士兵露出头来,必定会成为他们的枪下之鬼。

熊开平看着那些还在逃往沟底的共军,心里很是着急,他被这些敌人顽强地阻击了有一个晚上,怎么也要抓住几个俘虏,多打死几个敌人,否则这个战果便太说不过去了。通过无线电话,熊开平马上令人联系上了刚刚停止射击的炮兵营长,要求炮兵们转移炮口,打击沟底的共军,不让其轻易逃走。他其实很清楚,就算是他此时攻下那个断崖,要想攀下两百米的垂直距离去追击敌人,是根本不可能的事。

国军的炮火很快又响了起来,却是准确地打向大金沟的沟底,许多刚刚脱险,从断崖上下来的解放军战士,还没有来得及隐蔽,便被这呼啸而至的炮火击中,成了齑粉。虽然危险又加大了几分,但是那两根逃命的绳索还空悬在那里,成为了解放军战士们唯一的通道,所以也就只能不顾炮火的威胁,继续着向下攀爬,只是在这个时候,大家都已经非常明白自己的处境,所以在不知不觉之间,已然加快了速度,浑然忘记了那份一松手就会粉身碎骨的危险。

“熊政委,你先下去吧!”尹剑催促着熊卓然,包成与关山已经被熊卓然命令着当先地下了沟底,他们在下面有效地组织着撤离。

熊卓然却以令人无法拒绝地语气命令着尹剑:“不行,我要看着大家都安全地撤离后再走,尹营长,你先走!”

尹剑愣了愣,坚持着:“政委,还是你先走,我是这个营的营长,我留在最后!”

“这是命令!”熊卓然大声地对他怒吼着,不容分说,已然将他推到了断崖的口处,若不是尹剑眼疾手快,抓住了那根麻绳,险些就会掉下崖去。

无奈之下,尹剑只好抓住这根绳子返身下崖,在离开的时刻,他还不忘记提醒着熊卓然:“政委,你也要快些下来!”

熊卓然点着头,看了看前面正在撤下来的人,对着他道:“等张义和小武来了我就下来!”

尹剑点了点头,拉着绳子,以脚蹬着崖壁,崖壁上早就有人踩出了许多的坑窝,正是放脚的地方,便这样一步步地往下爬去。

※※※

陈大兴与熊三娃也爬了上来,陈大兴作为三十二团的后备队,带着他的两个连再接再历,又攻上了这座山峰。而熊三娃却觉得呆在张贤的身边很是没有意思,更是担心自己的大哥不能及时拿下敌人的这个阵地,所以也想着上来看一看,要帮一帮自己的大哥。

两个人一前一后地爬到了山顶,而这个时候,解放军还有一处通往断崖的阵地没有被攻占,双方正在对峙之中。这个阵地地形狭小,根本不利于多人的进攻,而对手的狙击手分外厉害,已然击毙了四五个试图闯关的国军士兵,面对这个局面,熊开平正在火急火撩,一时之间又没有更好的办法,而眼见着敌人一个个地逃往沟底,他更是心焦起来。

“老熊呀,我看我们也要派几个神枪手去跟他们的比一比了!”陈大兴来到了熊开平的身边,向他作着提议。

熊开平点着头,同时告诉他:“我已经派了我们团里最好的几个神枪手,正在那边与敌人对射呢,只要能够将敌人的神枪手打掉,我们就可以过去了!”说着,又有些叹气:“只是敌人的那两个神枪手真得很厉害呀,我们的人都不敢露头。”

陈大兴想了想,对着熊开平自告奋勇地道:“要不我去试一试!”

熊开平点了点头,这正是他巴不得的事,他知道,在十一旅里,除了张贤之外,还没有第二个人的枪法有陈大兴好。

“我也去!”熊三娃也跟在了陈大兴的身后。

两个人一前一后,刚刚跑过了一道山弯,便看到了从断崖上垂下去的那两根绳索,绳索上还有人在一跳一蹬地向下滑行着,而与此同时,在这边的石头后面,正有熊开平安排的几个狙击手对着那一起一落的解放军进行着狙杀,只是这边是一个侧面,要等那些解放军抓着绳子跃起后才能看到,也就在这个眨眼即逝的空隙里,这些狙击手必须打出子弹去,否则根本就看不到那边起落的人。

“砰!”“砰!”两个狙击手对着那边跃起的人放了两枪,却都走了空,看着那绳子荡来荡去,时隐时现,熊三娃不由得来了兴趣,问着那两个射击的人:“你们打中了几个?”

一个人摇了摇头告诉他:“我一个没的打中。”说着,又指了指身边的那个正聚精会神瞄准的神枪手:“他倒是打中了两个!”

“我试试!”熊三娃技痒起来,从他的手中接过了狙击步枪,却是瞄准了那根荡起来的绳子,他想,要是把这根绳子打断就可以一了百了了。但是,当他在那根绳子荡起来两次射了两枪之后,那两枪都走了空,他才知道,打绳子远比打人要难了许多,除非张贤亲自过来,只怕连陈大兴也没有这么准的枪法。他把准星对准了那个正在下降的人,在四倍的瞄准镜里,他全神贯注地在抓着敌人跃起的瞬间,“砰!”的一声,已然击中了一名共军的士兵,那个士兵惨叫着松开了抓紧的绳索,滚下了崖去。而在熊三娃的身边,几个国军的士兵却发出了一声的欢呼,就好象是在欣赏狩猎一样。

熊三娃再一次端起枪来,他又看到了另一个现身的人影,当他通过瞄准镜,看到了那个戴着眼镜的人熟悉的面孔时,蓦然愣了一下,马上认了出来,经不住叫出了声来:“尹剑!”也就在他稍一愣神之际,尹剑已经通过了这段最危险的地段,滑了下去。

陈大兴转过了身来,显然是听到了熊三娃的喊声。

“大兴,那是尹剑!”熊三娃经不住告诉他。

陈大兴却点了点头,冷冷地道:“你明知道是他,为什么还要把他放过去?”

熊三娃愣了,一时之间不知道应该怎么对答,他不明白,什么时候起陈大兴对尹剑这么得痛恨,在他的印象里,这两个人的关系一直是最好的。他并不知道,从信阳城的那一次被捉,陈大兴便对这个以前的战友深恶痛觉了。

※※※

穿过了两道壕沟,陈大兴也熊三娃已经来到了那个解放军的最后阵地之前,在这里,熊团长已经安排了几个狙击手,蹲在这条被夺取的堑壕里,与上面的共军狙击手对射着,只是对手是居高临下,占尽了优势,几次都将三十二团的人打得不敢冒然探头。

陈大兴与熊三娃配合得十分默契,熊三娃猛然甩出一枚手雷,他的投掷很远,爆炸声响起来的时候,陈大兴端着枪已然露出头来连发了三枪,这三枪每一枪都击中了一个敌人,这些敌人是在躲避手雷的爆炸时不幸被击中的。

此时,在上面的巨石之后的解放军狙击手正是张义与武小阳所带的十几人,虽然受了伤,但是张义的枪法没有一点得失真。

熊三娃的手雷再一次甩了过来,看着吱吱冒着烟的手雷,他们不得不从藏身之处现身,寻机躲避,于是又有两个人被对面的陈大兴击中。

“他娘的!老子非要把这小子打死!”在躲过了手雷的爆炸之后,武小阳不由得发起了火来,说着又爬回了原来的藏身之处,在熊三娃再一次现身的时候,迅捷地放出了一枪。子弹“当”的一声正击中在了熊三娃的钢盔之上,卡在那里没有打中他的头。

熊三娃猛然跌坐在壕沟里,手中的手雷还没有甩出去,却是一个劲地喘着气,半天才缓过来,取下自己的钢盔看着,经不住地骂道:“这个共匪真得很强呀,能打中老子的头!”

“你没事吧!”陈大兴生怕他出事,关切地问着。

“没事!”熊三娃摇了摇头。

而以对面,武小阳也在怀疑着,他相信自己的那一枪一定打中了那个投手雷的人,只是不知道这个人有没有被打死。也就在这个时候,熊卓然已经对着他们喊了起来:“张义!撤了!”

张义点了点头,拍了拍身边武小阳的肩膀,招呼着自己的手下人,向断崖前退去,他相信,凭着武小阳的那一枪,定然可以令对面的敌人有所心悸,一时半会儿的时间里,不敢造次的。

※※※

看到所有的人都已经鱼贯着顺着绳子爬下了崖去,熊卓然这才放下了心来,最后一个也爬也下去,而与他并列的在另一根绳子上的最后一个就是张义。

张义的一只胳膊已经受了伤,他非常清楚在这个时候,能够挽住这根绳索就有生的希望,否则便会摔得粉身碎骨,当小武问他有没有事的时候,他为了不连累武小阳,硬是咬着牙肯定地说着:“我没问题!”

见到张义如此得信心十足,武小阳并不知道张义的倔强,所以也就没有放在心上,当先地抓着绳子滑了下去。

可是,当张义真得悬到半空的时候,他才觉出来自己刚才的装硬是多么得痛苦。他的这条胳膊如同刀割一样得疼痛,整个手臂贯着劲不敢有丝毫的松懈,由于紧崩的原因,那些缠着的崩带再一次崩裂开来,鲜血顺着他的手臂流了出来,他却浑然不觉。

“张义!你还行吗?”一滴血滴到了武小阳的脸上,小武在下面感觉了什么,抬着头担心地问着。

“没……没事!”张义艰难地回答着,这个时候,他深深地吸了一口气,再一次咬紧了牙关。

熊卓然就在张义的旁边,他看到了张义脸上露出来的痛苦的表情,分外得心痛起来,正要说些什么,可是“嗖”的一声子弹从他的耳边擦过去,把他吓了一跳,马上明白了是怎么回事,此时,他们已经来到了被国军狙杀的“狩猎”区,当下只能大声地招呼着:“张义,当心呀!”

熊卓然没有想到,他的这一声招呼,不仅是救了张义的命,却也救了自己的命。

※※※

熊三娃又配合着陈大兴丢出了一枚手雷,但是这一回陈大兴却没有看到对方的一个人影,而那边的射击也停止了过来。他还是有些不放心,举起自己的头盔,用抢挑着露出堑壕,半天之后,也没有发现敌人的子弹射来。

“奇怪了!这些共匪怎么不打了?”熊三娃还在纳着闷。

“不好!他们跑了!”陈大兴马上想到,经不住叫了出来。

但是为了安全起见,两个人还是小心翼翼地向前面靠近着,直到通过了两块巨石相夹的通道,望着空荡荡的断崖,两个人这才确信自己的对手果然已经撤离。

“他娘的,这些共匪逃得倒是快呀!”熊三娃忍不住骂了一句。

陈大兴却皱起了眉头来,却摆了摆手,他看到了那两根栓在大树上还在摇晃地绳子:“他们肯定还没有下到沟底!”他判断着,走向了崖边,俯在地上,探出头来,便看到了此时正到一半的两根绳子上串起来的几个人。

“呵呵!上面还有几个人呢!”熊三娃也趴到了崖边,不由得喜上眉梢,对着陈大兴道:“我们把这两个绳子砍断,让他们都去见阎王吧!”

陈大兴也点了点头。

两个人正要起身,便听到了熊卓然的那一声呼唤。

“张义?”熊三娃与陈大兴都愣了一下,对视了一眼,两个人对这个名字并不陌生,连忙向下望去,在半山腰处,果然看到了身穿着土布解放军军服的一个年青人,正在费力地向下攀爬着,只是只能看到这个人帽子,却看不到他的脸。

“张义!”熊三娃忍不住喊了一声。

张义仰起了头来,头上的帽子却在他仰起的同时掉落山崖,但是他的目光正与熊三娃撞在了一起,愣了一下,却又有如被电触到了一般,再也不顾侧面飞来的子弹与自己并不灵活的臂膊,飞快地向下面滑去,就如同是看到了鬼一样。

熊卓然也仰起了头来,也看到了熊三娃,他怔住了。

就在熊三娃看清张义的同时,他也看清了熊卓然的脸,忽然觉得自己浑身一紧,这张脸便是让他再过十年也无法忘记,不正是自己的父亲旺林吗?

“把绳子赶紧给我砍断!”在陈大兴与熊三娃的身后传来了熊开平果断的命令之声,不知道什么时候,熊团长也来到了这个断崖之上。

“不能砍!”熊三娃跳了起来,连忙阻止着跟在自己大哥身后的两个士兵,这两个士兵已经举起了刺刀。

“为什么?”熊开平很是奇怪,不解地问着自己的弟弟。

陈大兴也爬了起来,却用手指了指下面,来到了熊开平的面前,趴到他的耳边,悄声地告诉他:“贤哥的弟弟张义在下面!”

熊开平并没有见过张义,但是从熊三娃的嘴里早就已经听说过这个名字,不由得也探身向下看去,在两根绳子上分别挂着几个人,一边绳子的最上面是一个头发乌黑的年青人,虽然看不到他的脸,但是也可以确定这个人肯定就是陈大兴所说的是张贤的弟弟;而另一根绳子的最上面吊着的却是个头发有些花白的人,一边往下溜着,一边不时地回仰头回望着崖顶。当熊开平的目光与这个年纪大一些的共军相触时,他不由得浑身一颤,猛然就想到了一个人来。熊开平转回身来,大声命令着自己的士兵:“先把这根绳子砍了!”他指着的这根绳子,正是熊卓然抓住的那一根。

熊三娃愣了一下,忽然就挡在了他的面前,大声地叫着:“大哥,你不能这样!”

“熊三娃!你要违抗军令吗?”熊开平也怒了起来,直呼着他的姓与名。

“大哥,你不能!”熊三娃几乎是哭出声来:“我知道你恨他,我也恨他,他是该死,但是却不能死在你的手上,老天爷会报应的!”

熊开平呆若木鸡,他知道这是自己的三弟在保护自己,虽然他不相信这世界上会有报应一说,但是熊三娃却是深信不已,在他们的家乡有一条谁都相信的古话:弑父的人终会天打五雷轰,死无全尸的!

陈大兴愣愣地望着面前的这两兄弟,不明白这两个人到底是怎么回事。

而同时吊在空中的熊卓然,也听到了崖畔上两个兄弟之间的争吵,他的心忽然就像是被割裂了一般,痛得令他生不如死,悲不欲绝,在不知不觉之中,泪水已经爬满了一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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