两辆坦克已经进入了张贤的望远镜的视线里,他不由得一阵猛烈地颤抖起来,这是一份久违了的激动。
“我们的战车来了!”他不由得大声地告诉着身边的所有众人。大家都欣喜万分,毕竟援军终于出现了,对于被困了一日一夜的国军将士们来讲,坚持的结果终于有了回报。
那两辆坦克一前一后,从东面的阵地上冲了过来,已经处于了土山集外围的解放军阵地中,正横冲直撞着向这边挺进着。坦克上面的机炮在不停地旋转着,怒吼地喷出长长的火舌。四周围是众多的解放军士兵们,纷纷闪开道路,并不也这两辆坦克对抗,眼见着这两辆战车如入无人之境,李现法等人看着大呼过瘾,但是张贤看着却感到了不安。
这两辆坦克的行进的速度虽然很快,但是到底还是履带行进,并不是无法追上的,在没有步兵的护卫之下,这两辆坦克其实是非常危险的,只要有人冲上去,避开坦克的机枪,就很有可能轻而易举地把炸药包丢到坦克之下,其结果也就可想而知了。
“李团长,你们团马上再一次对敌人发动进攻,同时用两个连快速接近我们的战车,把这两辆战车接应过来!”张贤命令着。
李现法愣了一下,点着头道:“嗯!现在趁着我们的敌人混乱之机,正好可以一举夺下他们的阵地!”
张贤却摇了摇头,道:“我看我们的敌人是混而不乱,他们很可能是有意要引诱这两辆战车,或者是想将之缴获,我们不能让他们的奸计得逞!”
李团长愣了一下,有些不解地问道:“你怎么会有这种想法呢?”
张贤放下了望远镜,告诉他:“刚才我看到敌人的阵地上有一匹白马飞出来,向着西北面而去了,此时又回转了来,我担心他们已经有了破解战车之法!你仔细看看就会发现,虽然我们的两辆战车在敌人的阵地所向披靡,但是收获并不大,没有杀伤多少敌人,反而是在那里打转!”
经张贤如此一说,李现法也觉出了不妙来。
“快点行动吧!”张贤催促着。
“是!”李现法答应着,快步而去。
※※※
正如张贤所担心的一样,当梅占元带领着两辆坦克冲入解放军阵地的时候,看着眼前的解放军士兵们纷纷退却,他与几个坦克手都得意洋洋,在他们看来,这群共产党的土老帽,面对着威力巨大的坦克,也只能毫无办法,望而却步,这里只剩下了他们耀武扬威的份了。可是,不久之后,梅占元便发现了情况并非是如此得乐观,尽管自己坦克的火力强大,却无法灵活地四处出击,总是有部分的死角。而这些死角,也成了那些勇敢的解放军爆破队员们屈身而上,躲避子弹的捷径。
随着一声爆响,梅占元只觉得自己的战车猛然一震,他马上意识到了这是敌人在向他投放炸药包,不由得大为紧张起来。通过潜望镜,果然发现自己的坦克四周已然围满了解放军的战士,有的还爬到了坦克的上面。
“开足马力!”他大声地命令着驾驶员。
驾驶员也紧张起来,马上把油门踩到了底。骤然地提速,令围攻坦克的解放军士兵们措手不及,那个还没有反应过来爬上机盖上的人,一个没有站稳,摔了下来。四面围上的解放军士兵们也迅速地躲开。
梅占元命令着机炮手将车前与车后的机枪架起来扫射,以期击退这些胆敢靠进前来的敌人。
这种美式M-24型坦克,其实是一种轻型的战车,为传统的三人炮塔式坦克,总重可以达到十八吨多,驾驶员位于车体内部的前左侧,副驾驶员兼为机电员与前机枪手,位于车体内部的右侧,他们各有一扇拨转式舱门和一具潜望镜,并设有安全门。在车首的上倾斜装甲板中部,开有一个六边形的窗口,并且装有一块活动的盖板,盖板打开后,便于检修车辆的转向机构。窗口的右边装有一挺前机枪。车长位于炮塔内的左侧,炮长与装填手位于炮塔内的右侧,每人各有一扇可以向前开启的舱门。车长指挥塔为固定式,其顶舱可以旋转,上边装有六具观察镜,基本可以看到车体外四面的情景。车长这里也有一具潜望镜,可以看清车顶的状况。在炮塔内,还有一个备用的座椅,可以供部队的指挥官使用。在炮塔的顶部后面还装有一挺高射机关枪,这挺机关枪是在坦克移动的时候,机炮手打开机顶盖后用来打击战车后面与侧方的敌人的。炮塔的正中央装有一门火炮,火炮的右侧还有一挺并列的机枪。
这门中央的火炮,是整个坦克的核心武器,为一门M6型七十五毫米火炮,采用的是单肉身管,半自动横楔式炮闩及同心式反后坐装置。这种装置与炮管同心安装在一起,除了具有驻腿退作用外,还起着倒向作用。火炮可以发射穿甲弹和榴弹,但是弹药的基数却不多,只有四十八发。
说白了,这种坦克装有一门火炮,五挺轻重机枪。很明显,这种堡垒式移动武器非常适合冲锋陷阵,自卫的能力也很强。
此时,除了炮塔顶部的两挺机枪没有开射之外,另外的三挺机枪全然响了起来,四面的解放军战士只能纷纷隐退下去。但是,他们的手榴弹还是一枚一枚地投来,在坦克的周围爆炸,虽然伤不到藏于坦克内部的乘员,但是弹片打在坦克的钢板之下,还是发出了当当的响声,令人为之心跳。
一枚手榴弹正落在坦克的履带之中,随着爆炸声响起来,这辆坦克全速的前进停顿了一下,显然是一个履链被卡住了。
这一停顿立时令刚刚松口气的梅占元又提起了心来:“倒一下,再向前冲!”他对着驾驶员大喊着。
驾驶员连忙按照他的命令倒退了一下,整个战车猛然一晃,又重新前进起来。梅占元一颗高悬的心总落了下来。眼见着再冲过两道壕沟就到了土山集,在这个时候,他也从观察镜里看到了一一八旅士兵们勇敢冲过来的身影,心头不由得大喜。
也许是刚才的那个不经意,令解放军战士们马上找到了破敌之计,他们将三四枚手榴弹捆绑在了一起,交给最佳的投弹手,只以坦克的履带作为目标。这个战术果然有了效果,一个捆绑着的集束手榴弹在履带的中间爆炸开来,那个钢铁的履带终还是被炸了开来。
坦克再一次停了下来,驾驶员还想使用刚才的办法把这辆坦克开起来,但是如何努力,这辆坦克也只是在原地打着转。
“糟糕!一定是履带断了!”梅占元马上喊了出来。
“这怎么办呀!”炮手不由得惊慌失措起来。
“敌人已经从四面围上来了!”副驾驶员也向他报告着。
“别慌,我们的步兵也在向这里冲锋!”梅占元安慰着大家,同时又命令着:“把机顶盖打来,出去用机枪打!”
“是!”那个炮手已经打开了机顶盖。
梅占元当先着戴着钢盔探出了半个身子,从容地架起了那挺后向的高射机枪,与此同时,炮长也探出身来握住了前面的机枪,在这个时候,五挺机枪同时开起了火来,那些刚刚靠近过来的解放军战士们马上被这强大的火力击退,许多反应不快的人就此倒在了血泊里。
但是,解放军的投弹手此时成了这辆坦克最大的威胁,一枚手榴弹正投到了梅占元与炮长身体之间,这两个人原本是背靠着背,互相倚靠,这个时候,反应过来再想去检那枚手榴弹,已经没有时间了,在两个人一错身之机,那枚手榴弹冒着烟从机顶滚落到了机舱的里面。坦克里的五个人一下子呆若木鸡,这无疑是一个闷罐子,手榴弹如果爆炸了,谁也跑不了。
“快跳车!”梅占元高喊着,当先地从这辆坦克里跳了出来。与此同时,坦克的安全门也被打开来,驾驶员与副驾驶员先后从里面爬出来。
可是令人奇怪的是,那枚手榴弹在冒了一阵子烟后,竟然失声了,根本没有爆炸。
解放军的军工厂里生产出来的武器弹药虽然量很大,但是到底在品质上还是比不了美国人的,便是这种最常用的手榴弹,哑弹的机率竟然占了两成。
这真是虚惊了一场,等梅占元等人明白过来,再想爬进坦克的时候,却已经来不及了,四周围的解放军士兵已经拥了下来,他只能操起冲锋枪,把自己当成步兵,倚靠着这辆停下来的坦克与自己的队友和敌人展开射击,激战之中,驾驶员与副驾驶员中弹阵亡,而他也小腿受了伤,无法移动,眼见着就要成为解放军的俘虏。
梅占元不由得一声长叹,看看围上来的解放军战士们,他把枪口对准了自己的头颅。
这一切都被站在高坡这上的张贤看在了眼里,此时那辆坦克离着一一八师的阵地已经只有十几米远。
“梅——!”张贤不由得失声大喊了起来。
也不知道梅占元是听到了到张贤的呼唤,还是忽然改变了主意,他跌坐在地上,想要扶着自己的战车站将起来,蓦地见到当面的敌人又都纷纷回转身去,一队国军士兵从西边冲了过来,为首的正是团长李现法。
正是因为李团长的身先士卒,三五二团终于冲破了当面解放军的坚强防御,而另一辆同样被解放军团团围困的坦克也迅速地向这边靠拢过来,转眼间已经形成了步兵与战车的结合。
解放军一边向北撤退着,一边逐次地进行着阻击,他们也十分清楚,自己的阵地在被一一八旅冲破之后,如果再面对坦克的协同作战,与对手再这样地绞杀下来,吃亏的肯定还是自己。
※※※
天色已经黑了下来,当浑身血水的梅占元被担架抬着回到土山集的时候,张贤紧紧地握住了他的手,热泪盈眶中,只觉得这天地之间还有着一份真情。
“团长!我……我又差点做了俘虏!”梅占元在看到张贤的时候,经不住这样地叫了起来,他还以为自己是在常德的战场上,还以为张贤是那个小团长!
泪水突然就从张贤的眼中夺眶而出,他笑着摇了摇头,告诉他:“不!你怎么可能会当俘虏呢?只要我还在,我们一六九团就还在!只要我们一六九团还在,那么就没有人可以当俘虏!”
梅占元愣了一下,听到这个熟悉的话音,泪水也悄悄地爬满了他的两腮!
一六九团,那是五十七师的主力团,可是此时,一六九团、五十七师都已经随着孟良崮的枪炮声的停歇而远去,所剩下的人也寥寥无几,虽然国防部重建了一个崭新的整编七十四师,但是那已经不再是真正的常德虎贲之师了!
“团长,我的战车!”梅占元这才想起了自己的坦克。
“放心吧!”张贤安慰着他,同时告诉他:“那两辆战车此时都已经在土山集里了,你那辆战车只是履带断了,已经修好了!”
“太好了!”梅占元发出了一声欢呼,可是伴随着小腿的痛疼他又不由得呻吟了一声。
“你安心地养伤吧!”张贤对着他说着,同时命令着边上的救护员要好生的诊治,这才转身去看望其他的伤员。
李现法再一次跑了来,一见到了张贤便告诉他:“张主任,我们对面的共军好象在撤退之中!”
“哦?”张贤不由得一愣,他还准备着今天夜里要再打一个漂亮的防御战呢。
李团长道:“刚才我派出侦察兵,想要去敌人那里骚扰一番,哪知道到了他们的阵地却发现那里已经是空无一人了!”
张贤想了想,实在想不出这是什么原因,如果说是解放军主动撤围而去,却又有些莫名其妙,如果今天晚上他们再发动一次大规模的攻击战,以一一八旅此时的情况,还真得很难应付。
“该不会是敌人欲擒故纵的伎俩吧?”张贤怀疑着。
李现法也点了点头,赞同地道:“我也担心是这样,他们有意表现出畏惧撤退,好引我们在后追击,呵呵,这么个黑夜里,我们肯定不会去上当,他们的这个计策也太无脑了些吧!”
听到李现法这么一说,张贤又觉得共军又象是真得撤退了,不可能是什么计策。
此时,土山集村相对昨天晚上来说,是一片得安静,只有西面与北面还偶尔有一两声枪响,却又不是什么大的战斗,仿佛只是双方对峙人员互相为了表示存在,而疏懒的乱放。
“你还是要加强警戒,不可松懈!我去与师长通个电话。”张贤命令着李团长。
“是!”李团长朗声答应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