南麻围城一结束,当知道共军已经撤离后,胡从俊马上下令全师随后追击,虽然这道命令下得晚了一点,但是也很有一些收获,一一八旅便在泥淖之中缴获了一门山炮和两辆汽车。在追击的过程中,整编十一师在北张良、北石臼等地与北援过来的整编第九师相遇。又隔了一日,整编二十五师与整编六十四师也到达南麻。到二十四日,南麻附近的解放军部队基本已经被肃清,便是没有来得及撤走的,此时也成了国军的俘虏!至此,大家总算是彻底地平复了过来,这场战斗最终以艰难的胜利告终。
当胡从俊开始整理部队的时候,才发现此时三万人的整编十一师,已经有四千五百人伤亡,其中阵亡就高达了两千余。而在整编十一师所应对的整个阵地上,根据估算,解放军的伤亡也应该高达一万一千人左右。在整编十一师的三个旅中,以十八旅的伤亡最大,有两千五百人伤亡,占了所有伤亡的一半。十八旅在经过此一战后,显然急需休整。
而事实上,对于南麻战役的结果,国共双方都各执一词,解放军的战史上称歼灭整编第十一师五千余人,另歼整编第二十五、第六十四、第九师合约四千余人,共计九千人左右,而自身伤亡也在一万余人。而国军的战报称毙伤共军二万余,生俘三千余人。实际上双方的战报都有水分,为了体现自己的胜利而将战果扩大,将自己的损失减少,这也是人之常情。如果综合双方的统计,国军应该损失在八千到九千人,而解放军大约是在一万四千人左右。
不管怎么来说,很显然,这次战斗解放军方面是打了败仗,而国军方面取得了一次难得的胜利。为此,蒋委员长也欣喜不已,将这份战报立即通电给了此时各处作战的国军,以示鼓励,当然同时也在电报中大大的嘉奖了一番整编十一师的将士们,尤其是对师长胡从俊,在全军通电表彰。
而此时,在鲁西南的羊山集,解放军的刘邓所部,依然死死围困着宋瑞珂的整编六十六师,而第一兵团的另三个师也基本被刘邓大军所歼灭,战事紧张得令人喘不过气来。
身处于陕北的中共中央也同样被感艰难,此时他们还在承受着国军胡宗南所部的压迫。七月二十三日,毛泽东再一次催促在鲁西南已经打了二十多天仗的刘伯承与邓小平,电道:“刘、邓对羊山集、济宁两点之敌,判断确有迅速攻歼把握,则攻歼之,否则立即集中全军休整十天左右,除扫清过路小敌及民团外,不打陇海、不打新黄河以东,亦不打平汉路,下决心不要后方,以半个月行程,直出大别山,占领大别山为中心的数十县,肃清民团,发动群众,建立根据地,吸引敌人向我进攻打运动战。”与此同时,毛泽东还要求陈毅领导下的华东野战军和陈赓谢富治集团配合向中原推进,共同实施战略进攻的任务,并规定陈谢集团挺进豫西后,归刘邓指挥。这一部署,是毛泽东整个中原逐鹿宏伟战略的关键,也难怪他如此得催促刘邓大军的挺进。
陈毅、粟裕接到中央要求华东野战军配合刘邓大军挺进大别山的命令,也感到责任的重大,此时刚刚结束南麻战斗,而华东野战军在鲁南与鲁西南的战斗也很不理想,这个时候,眼见着李弥的整编第八师已经占据了临朐城,依据粟裕的见解,华东野战军七月分兵,内线外线同时出击,只要是打好了每一次战役,歼灭敌人的有生力量,把国军数十个旅牢牢地粘在山东战场上,那么就是对刘邓大军南下挺进的最好支持。当下,与陈毅等人计议定后,决定对此时占据临朐城的整编第八师发起进攻,准备一举将其歼灭,顺便着打通渤海与鲁中解放区的联系。
七月二十四日黄昏,华东野战军的二、六、七、九四个纵队在从南麻撤出后两天,再一次对临朐的整编第八师发动了攻击,战斗从一开始打响就异常得激烈。
李弥的整编第八师原来驻守在胶济线的潍县,那是个重要的交通枢纽,整编十一师在南麻被围后,才奉命南向驰援南麻,李弥亲率着六个团进军,但是行军的时候却是异常得拖拖拉拉,走了几日,先锋部队还没有抵达临朐。二十一日华东野战军从南麻撤退之后,国军的侦察机已经发现这些撤出的部队正在向临朐方向移动,马上向上报告。在接到报告后,蒋介石亲自电令李弥,要求整编第八军迅速占领上下五井、蒋庄一线的山口,堵住陈粟大军的北上,以求和华东野战军背后尾随而来的整编二十五师、整编六十四师、整编第九师一起,在山区内合围将其歼灭之。此时的整编第八师,还在临朐东北的郑母、龙岗一带。李弥接到命令之后,于二十三日当天率师部和三个团于中午进入临朐县城,其余三个团移动到靠近临朐城东和东北方向上的一些高地。
在进入临朐的时候,城内的三个团并没有构筑防御工事,因为按照计划,他们还要继续南下去上下五井、蒋庄。
对于这个整编第八师,华东野战军也多有接触,几次大仗打下来,这个整编第八师吃了不少的亏,所以在陈毅粟裕等人的印象中,这只是一支二流的部队,根本没有将之放在心上。
正是因为轻敌与盲目的乐观,所以带来的后果却是惨败。
战斗刚刚打响的两天里,华东野战军打得还比较顺利,夺下了城北的粟山与盘龙山。盘龙山的守军营长在逃回后,被李弥下令枪决。其后,在攻夺东面的朐山时,华东野战军遭遇了那里守军的顽强抵抗,便如同攻打南麻沂河南岸的古泉围寨一样,几日也没有打下这个弥河东岸的制高点。朐山可以俯瞰全城,正是因为这个重点阵地一直没有攻陷,其后的战斗便显得异常得苍白。虽然有几次解放军突入到了南关与北关,但是在整编第八师的临时赶造的工事面前,还是一筹莫展。而更加严重的是有一个团攻入西门后,便被守军封堵在了城内,成了瓮中捉鳖,两百多人被俘。同一时期,城东的弥河水涨,根本无法徒涉,这就一如南麻的沂河一样,许多的解放军战士在过河的时候,被大水冲走。
战斗从二十四日黄昏开始,一直打到了三十日,解放军依然没有能够突破整编第八师的核心阵地。而此时,虽然阻击南线国军援军的二纵部队十分出色,但是在对方三个整编师的强攻之下,在支持了司令部要求阻击的天数后,不得不撤离。介于国军援军的赶到,陈粟所部的华东野战军也只好再次放弃临朐,退向胶济路之北地区,一部前往胶东地区休整,主力渡过黄河进入惠民地区。
临朐战役,国军伤亡五千人左右,而华东野战军的伤亡却高达一万一千人,这还是华东野战军自己的统计。
但是东方不亮西方亮,在陈粟兵团还在临朐鏖战的时候,七月二十八日,鲁西南的刘邓兵团终于攻破了羊山集,整编六十六师被全歼,师长宋瑞珂被俘。刘邓大军在取得鲁西南的大胜之后,马上回避四面合围而来的国军各部,在经过短暂的休整之后,并在华东野战军五个纵队的配合之下,跳出了国军的包围圈,于八月七日晚开始行动,十一日已经越过陇海路,进入黄泛区,直奔大别山而去!
整个中国的战局,从这个时候开始,突然出现了一个根本的转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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当整编第八师被华东野战军包围,四处向友军求援的时候,整编十一师还在南麻,接到李弥的那封求援电报,胡从俊有些左右为难起来,这个时候的整编十一师刚刚经过大战的洗礼,各部损失都很沉重,而且弹药虽然有所补充,但是并没有到位。可是整编第八师的确是因为过来救援自己才会被解放军所围,如果不去救援,便是在道义上也讲不过去的。
“我看这样吧!”杨涛首先出着主意:“我们可以去向上面陈词,如果徐州方面要我们去救援,我们就应该立即动身前往;如果上峰要求我们原地待命,那么我们也只好遵照执行了!”
大家都表示同意,尤其是覃旅长,此时十八旅受创最为严重,他当然不希望再去打这一仗的。
张贤却道:“师座,我认为,投之以桃,报之以李;既然整编第八师是因为我们的原因而被共军所围,那么,我们就应该毫不犹豫地全力以赴地赶去救援,这根本无需向上峰请示。如果向上峰请示的话,便是从陈总长那里,肯定也不会让我们整编十一师再去打的!”
张贤说得是实情,此时陈总长陪在蒋委员长的身边,亲自在指挥山东的两处作战,整编十一师是他白手起家的资本,在整编十一师受到巨创之后,他当然不可能再让整编十一师去涉险。
这一次,胡从俊显然还是十分自私的,却没有采纳张贤的主张,而是采用了杨旅长的建议,向上峰进行请示。
果然如同张贤所预料的那样,徐州方面命令整编十一师继续守在南麻,以整顿军务为要责。接到上峰的电报,胡从俊却是长出了一口气,马上回电临朐的李弥,只说是上峰不让十一师轻动,同时又鼓励安慰了他一番,并且告之上峰已经派出了救援的部队。说得极为客气,但是,在张贤看来,这一切又都是如此得虚假做作!
在临朐战役的后期,眼见着解放军已然是精被力竭的状态,而作为援军的国军三个整编师已经到达临朐战场,此时的战况可以说一目了然了,这个时候,胡从俊有些后悔起来,如果整编十一师也能够出击,那么对于即将到来的胜利,他也可以分得一杯羹,这也是锦上添花之举。当下,胡师长马上又向上峰提出建议,坚决主动地要求整编十一师也去策应整编第八师的临朐之战,并且已经令一一八旅和第十一旅做好了准备。
上峰的电令很快又传了回来,果然同意了他的要求,命令整编十一师派出两个旅去策应整编第八师。胡从俊领命后,马上召集起一一八旅与第十一旅,亲自带领着向东北的临朐扑去,哪知道刚刚到达三岔店,便接到了前方的战报,告之共军已然全数败退,各部队正在奋力追击之中。
到这个时候,胡从俊不由得跺起脚来,悔声不迭地对张贤道:“阿贤呀,我真是后悔没有听你的话,要是我们早几日进入战场,那么这场胜利我们也有份了!”
张贤看着胡从俊的模样,不由得摇了摇头,叹了一声,道:“师座,什么时候你也这般得喜欢争功起来?这次你带兵出来,恐怕并不是为了争功吧?”
胡从俊怔了怔,蓦然“噗哧”地笑出了声来,指着张贤骂道:“你们鬼精灵的,看来你就是我肚子里的蛔虫,我什么也瞒不住你!”说着,同时又经不住地叹了一口气,悠悠地道:“是呀,阿贤,你说得对呀,投之以桃,报之以李!如果我们这一次真得按兵不动,那么将来只怕会有人戳着我的脊梁骨骂我忘恩负义,将来要是再碰到南麻这种情况,只怕别人也不会这么尽力地过来解救了!唉!打仗其实就是和做人一样呀!难啊!”
张贤点了点头,胡从俊其实从开始的时候,内心里就不愿意再出兵征战,他想要整编十一师真正的休整,在接到上峰的命令时,那对他的确是巴不得的。而在观察到临朐的战斗已经打得差不多马上要结束的时候,他又立即请命出征,其实就是做给人看的,给人的一种印象,就是他努力地去求战。他的目的并不是真得要去争功,而是为了去还债!
想到这里,张贤忽然感觉自己和胡从俊比起来,简直太稚嫩,太简单了,缺少的正是他的这份老谋深算、这份圆滑世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