张贤率着特务连赶到的时候,就看到了钱雄风那一百多号人架炮射击,他不由得怒火中烧,还着人从斜刺里冲将出来,拔出手枪,当先将那个正填炮发射的射手击毙,钱雄风反映过来,后面的国军士兵们端着冲锋枪已经冲到,他知道这个时候还不能与张贤对冲,当下招呼着大家,丢下了那门战防炮,躲进了旁边的院落中。
可是在这个时候,张贤已经没有时间再去消灭钱雄风了,在火光的映照下,他已经看到了从东北方向的突破口冲突而入的成群结队的共军士兵了,这个时候,再想着与十二小时前一样用炮火和两翼去封堵那个突破口,显然也已经来不及了,对方的兵力源源不断地跟进来,突破口也迅速向着两边不断地扩大,张贤知道,三十二团已经到了生死存亡的时刻了。
不由得张贤多做思考,陈大兴的特务连已经和冲进来的共军接上了火,夜色中,只听到爆豆一样的枪炮声不绝于耳,也只看到突突的火舌从各种枪械中喷涌而出,到处都是厮杀的呐喊,到处都是混搅在一起的人众,许多时候,这些士兵们都是在近身肉搏中分出胜负,而一旦分出了胜负,那就只有生与死这一条路径。
张贤从容地退了下来,退回了自己的指挥团部,向各营连下达了第二道指令,放弃外围阵地,不与共军展开大规模攻防,退守集内,以各营连为单位,各排班为基础,依托每一个院落和既有的防御工事,作坚决之抵抗,阻滞敌人的进攻,只要能够同对手周旋到天亮,就一定可以得到生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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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个时候,在张凤集西南面十二里外的冯家沙窝村,整编十一师的师部里,胡从俊正背着手在地图前踱着步子,东北面三十二团方向的枪炮声早就传到了这里,他还在疑惑着敌人的目标。昨天夜里,一队共军偷袭冯家沙窝北面唯一的屏障王家垓村,而驻守王家垓村只有三个工兵营组成的一个临时战斗团,若不是负责该村指挥的王副旅长作战经验丰富,巧妙地打退了敌人的进攻,只怕此时的整十一师的师部已经处在了敌人的包围之下。
而在天亮的时候,共军的部队又倏忽地散去,也不知道了去向,直到再一次入夜,却又在自己的周围出现,令人防不胜防。
胡从俊已经接通了自己的几个属下的电话,却唯独没有接通三十二团的电话,想来,听着那边连续不断的枪炮声,他如坐针毡,想来,张凤集一定是十分凶险的,敌人把通往那边的电话线也剪断了。
十一旅的杨涛打过来了电话,告诉他,在他驻守的东、西蒋庄和肖家堂方向上,只有敌人零星的战斗,而对手大规模的部队就好象突然间蒸发了一样,不知去向。当胡从俊问起他与三十二团的联系时,杨涛十分忧虑地告诉他:“师长,我很担心呀,张凤集的枪声不断,是不是敌人把主攻的目标放在了那里,要吃掉张贤的三十二团呀?”
胡从俊却不敢过早定论,对着电话那边的杨旅长道:“很有这个可能,但是也有可能是敌人的声东击西之计,让我们救援张凤集,然后却突袭肖家堂或者冯家沙窝!”
“但是我还是很担心。”杨涛这样地对他道。
胡从俊想了一下,对着杨旅长道:“这样吧,我命令一一八旅的三十三团向张凤集靠拢,你部暂时还是以防为主,不要轻动,如果在黎明前敌人不来进攻你们,就说明他主攻的是三十二团,你马上令三十一团东向救援,你部离着他们比较近,一定可以逐退敌人!”
“这一夜的时间,我只怕张贤会顶不住了!”
胡从俊笑了一下,对着杨旅长道:“杨涛呀,你对你自己的手下也太不了解了,换了我们整十一师的任何一个团,我都不敢说,但要是张贤的三十二团,我可以肯定,纵使敌人有千军万马,他定然能够有办法顶到天亮的!”
听天师长这么一说,杨涛才放下了心来。但是放下电话之后,胡从俊的心还是十多个吊桶打水,七上八下的,无法踏实。张贤虽然是他所有的团长里,最为机灵,也最为凶悍的一个,他当营长的时候所带的营,是十一师里最牛气的一个营;如今他当了团长所带出来的这个团,也成了整十一师的王牌老虎团,但是面对共军凶猛的进攻,他又能抵住多久呢?
一一八旅的王元灵旅长也打来电话,向他报告,一一八旅当面的敌人已经被他们击退,如今一一八旅的两个团正护卫在师部东面,等待胡从俊的命令。
当下,胡从俊命令一一八旅的三十三团向张凤集方向靠拢,以增援张贤的三十二团,以一一八旅的另一个团作为师部的护卫,他的用兵还是十分谨慎,生怕会上了刘伯承的当。
胡从俊的命令下达后,三十三团的行进却十分缓慢,并不是团长徐海波不卖力,而确实是共军的阻击部队十分勇猛,打了半夜,也才走了几里地,无奈之下,徐海波向王元灵请求,等天亮之后再行前进,他也怕自己的这个团会被敌人包了饺子。
王元灵马上向胡从俊征寻意见,在思忖良久之后胡从俊只好点了点头。的确,在这个月高风黑的夜里,自己主动出击就有可能掉进敌人的陷阱,毕竟夜战还是自己的短项,而是对手的长项。
可是,听着从张凤集方向传来越来越烈的枪炮声,胡从俊不由得把心提到了嗓子眼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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张凤集的外围阵地已经被攻破了,但是突入的部队进展却十分得缓慢,守军的顽强已经超出了三纵和七纵两个司令员的意料之外,在晋冀鲁豫野战军所交手过的国军部队中,还没有哪一支国军部队能够象这支国军部队这样难打,也难怪这个整编十一师会被称为国军中的王牌。为了打开局面,三纵司令员把手中最后一个用作预备队的第九旅也派了出去,第九旅的三个团从北面和东北两个方向突入集内,这样,在这个张凤集内,便形成了野战军十个团打国军一个团的绝对优势,外面还有六个团在打援,形势仿佛是一片得大好。
三纵所遇到的第一个棘手的问题便是集镇北口的国军地堡,这个地堡的位置恰到好处,正好阻住了从东、西、北三面进入集内的要口,而在这个地堡守卫的正是从后面顶上来的三营李文义连,这个连分散到地堡及其周围的院落里,有一个班五六个士兵驻守在这个地堡里。所谓的地堡,其实原本是当地的老乡放菜用的一个地窖,只不过经过了三十二团的改装,把里面的空间挖大,又在上面用石头砌了个圆形的掩体,四周都开了几个孔,用来架设机枪或者冲锋枪。地堡的强大的火力,立时将冲上前来的几队野战军的士兵打倒在地,没有人能够冲过去。尽管战士们投了大量的手榴弹却也无法摧毁这个坚固的堡垒,两个团上千人便被堵在了这个镇子的北口,无法进入。
此时,在这个堡垒之后的一个院落里,钱雄风带着人已经抢占了部分的民宅,他是被两队国军从另一个院落赶过来的,只是这个院落里已经有了国军驻守,在激烈的争夺中,钱雄风所带领的一百多人终还是凭着人数上的优势,从侧面包抄迂回,两面夹击,最终将这里一个班的四五个国军士兵消灭,取得了胜利。
听着旁边激烈的机枪声以及手榴弹的爆炸声,钱雄风知道那边应该正是一场恶战,他一边命人坚守住这个好不容易刚刚夺下的院落,不让敌人再将之夺占,一面悄悄爬上了院墙,借着微弱的月光,以及突突火花的映照,他明白了外面所发生的一切。而这个院子正靠着那个地堡,院墙也紧挨着地堡的边缘。当下,他瞅准时机,和战友们一起,在这个院墙处淘出一了个可以钻过一个人的大洞,将自己这边所幸存的五个手榴弹绑在了一起,从这个院墙的洞中钻了出来,正到了那个地堡的边上,然后为了防止会出现哑弹不爆的发生,他把五枚手榴弹的弦全部拉开,心中默默地数了十下,猛地从地堡正突突射击的枪孔里丢了进去,他的人也随着迅速地往院墙的洞中钻进,只听得外面“轰”地一声巨响,那个地堡终于被炸裂开来,堵在镇口的两个团的士兵们欢呼着,一拥而上,根本不等弥漫的硝烟散尽,已经冲了下来。
“你们是哪部份的?我是五十八团团长钱雄风!”钱雄风倚在院墙之上,大声地对着冲进来的友军喊着。
这些冲进来的战士们,就像是被堵塞很久、已然涨到了高位的洪水,渲泄而下,狂怒着沿着依稀可辨的道路,向着张凤集的深处冲杀而去,可是,才刚刚冲出街道,便再一次被前方国军强大的火力打退下来,压缩在这个狭小的街巷里,堆得严严实实,挤成了一团。
原来,前方还有一个国军的预设工事,两挺重机枪及屋顶上盘锯的十数挺冲锋枪一齐开火,组成了一个立体交错的火力网,瞬间便封锁了前面的道路,冲在最前面的许多野战军的战士们就这样撞上了这道火力网,倒在冰冷的泥水中。
“我是五十八团的团长钱雄风,我要见你们的领导!”钱雄风还在高声地呼叫着。
天空中出现了耀眼的照明弹,将这个街巷的里里外外照得亮如白昼。
国军的迫击炮打响了起来,炮弹从天空落下,正落在这个拥挤的街巷里,立时炸得里面血肉横飞,人们乱成了一团,哭喊呼叫着纷纷向镇口处退却,却又由于人多,反而谁也挤不出去。
“快推倒这堵墙,到院里面来!”钱雄风大声的告诉墙外的战士们。
一句话惊醒了惶乱的人群,人丛中有一个人指挥着,一声令下,众人齐推起来,随着轰隆一声响,这堵院墙整个倒塌了下去,人们蜂拥而上,不顾这扬起的灰尘,已然抢进了这座院落里。
国军的迫击炮又一次打响,那些炮手都是经过抗战的洗礼,经验老道而且丰富,所以他们的一炮打下,十分精准,这种作战素质,也是共产党领导的野战军的炮手无法比拟的。街巷中落下了第二枚迫击炮弹,随着爆炸声响起,又有不少的人倒在了血泊里;但是,随着照明弹的消逝,国军的迫击炮也失去了准星。
当第二枚照明弹升起来的时候,这条街巷里除了那些横七竖八的尸体,已经没有刚才还在冲锋的战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