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熊呀,你不觉得这张防御图是有漏洞的吗?”在准备出发之前,马文龙再一次拿出这张一一八旅的防御图,仔细地看了一遍,忽然发觉有些地方不大对头,所以才会这样地问着熊卓然。
熊卓然也凑过头来,这张图上星星点点,布了有上百个碉堡和暗堡,还有沟壕、鹿砦、铁丝网的分布和走向,他又看了半天,却没有看出有什么毛病来。
见到熊卓然疑惑地望着自己,马文龙笑了一笑,指着地图上的几个点,这才对他道:“老熊,你看这里,这里,还有这里,这三处地方为什么会留下了一个空隙呢?”
熊卓然愣了愣,却又笑了起来,对马文龙道:“老马呀,你是太过疑心了吧?这三个点是没有路的,处于河流两边,四处又都是稻田,根本不适合大队人马通过。再者,他把外围已经布得尤如铁壁,可能想不到我们会突入其中,所以靠近他的核心区反而疏忽了。”
马文龙点了点头,道:“我也但愿这三个点是他的疏忽,没有处于他的火力控制之下,倒是成了我们突进他的防线之后,可以暂时作为集结待命之所。”
“嗯!”熊卓然点着头。
“我只是担心,如果这三处是张贤故意留给我们的通道,那会怎么样呢?”马文龙又道。
熊卓然笑了起来,指着马文龙道:“老马呀,你对这个一一八旅的小旅长这么小心呀,他有这么高明吗?难道他是诸葛亮不成?”
马文龙也笑了起来,对着熊卓然道:“老熊呀,我要怎么说你才信呢?你没有和他打过交道,我认识他的时候,他还是一个小连长,带着一个警卫连被日本鬼子几万人围在中间,从早上打到了晚上,那些鬼子竟然没有攻进村去!我只是在边上放了几把火,烧了几辆鬼子的运粮车,他便是乘着这么个一闪即逝的机会,愣是带着他的人冲出了鬼子的包围圈!”
“哦?”熊卓然不由得有些惊讶。
马文龙接着道:“这么几年下来,这个小子是越打越精了,我听别人也说过,当初国军的鄂西会战和常德会战的时候,这个张贤可是头等的功臣;还有雪峰山会战的最后关头,是他带着一个团掐住了鬼子一个联队的喉咙,使之全军覆没。这小子可是经过大仗的,而且他对我们新四军的战术也十分了解,所以我不能不对他谨慎从事呀!”
听到马文龙这么一说,熊卓然皱起了眉头,看着地图,想了想,又道:“我想这个张贤就算是再能,他手头的兵力也是有限的,不可能全部铺开来。再说,做防御的也不可能是面面俱到,滴水不漏,只能是抓住重点,占领要害,扼守住关键才是道理。张贤的这个布防已经十分完备了,便是有那么两三个的白点,也于其整体来说没有什么大碍的,这并不能算是他的漏洞。”
马文龙点着头,熊卓然分析得不错,可能是自己太过小心了,才会有如此得担忧。张贤也不过一个旅长,哪有这么深藏不露的本事。
“别瞎想了!”熊卓然如此告诫着他:“如今我们已经开始了行动,这就如同是拉开的弓箭,只能向前,要一举射中靶心,不能有一点儿的后悔和迟疑,不然只能脱靶!”
马文龙知道熊政委说得不错,此时此刻也只能放下一切的包袱,这已经到了生死的关头,此一战,只能成功,否则便是被歼!
※※※
一一八旅的旅部内此时已是剑拔弩张,当所有的副团级以上的军官走进会场,马上就感到了从未有过的压力,会场的内外,都是荷枪实弹的特务营的官兵把守着,不容人有半分的喘息。自从整编一一八旅成立以来,大家还从未经历过这种架式,看来这一次的军事会议的确与众不同。
张贤以威严的目光扫视了一下坐在这条长长会议桌前的官校,这十几个人构成了他这个一一八旅的领导核心,可是这个核心里却有同床异梦的人,将大家的利益出卖。
副旅长黄新远和参谋长龙天涯分坐在张贤下首的两边,其下又坐着两个团的团长、副团长、旅部的参谋主任、副官长、作战参谋、政治部主任等一一八旅的干要。
看看人员都已经到齐,张贤咳了一声,紧崩着的脸上毫无表情,他再一次看了看身边的黄新远,这个黄副旅长倒很是镇定,仿佛什么事都没有发生一样得平静。
“各位,在这次会议开始之前,我想先说一件事。”张贤首先开了口,又看了一眼坐下的人,大家都在静静地聆听着,他这才道:“我们大家已经共事了这么久,便是没有感情,这个时候也都有了感情。既然我们是坐在同一条船上的人,我就希望大家能够和我同舟共济,为党国复兴而再创伟业。可是非常遗憾,我虽然把大家当成兄弟同袍,但是我们这些人里面却有人出卖我们的利益,要将大家治于死地!”
此言一出,在坐的各位官长们都面色惊骇,大部分人露出了不敢相信的表情,纷纷窃窃私语着,知道旅长的这个话中的含意,那就是在一一八旅中,已经出现了内奸。
张贤摆了摆手,示意大家安静下来,接着道:“我们一一八旅的防御图已经被人送给了共产党,今天的这个会对我们大家来说,已经是生死尤关了!”
龙天涯豁然站了起来,当先痛声大骂:“旅座,这是哪个王八羔子做的,你快快说出来,我们大家一起把他打死!”
“是呀,旅座,你快说出来吧!”众人群情鼎沸,纷纷地要求张贤赶快揭开谜底。
张贤看了眼黄新远,他的脸色却依然从容不迫,这不得不令张贤佩服,能在这最后的时刻还表现得如此平静,黄新远确实并不简单。只是在一扫之间,张贤看到了他端起茶碗的手微微有些颤抖。
张贤并没有马上说话,而是拍了拍手,会场的门被打开来,钱雄风带着两个士兵押着一个捆住手的少校走了进来,大家转头看时,却都认得,原来是黄副旅长身边的赵副官。这个赵副官是在十里铺与共产党人接头的时候,被张贤安排的王江带人抓获的。
所有的目光忽地全落在了黄新远的身上。
“赵副官,你私通共匪,被王江当场抓到,你有何话说?”张贤问着他。
赵副官看了张贤一眼,同时也看了看在场的所有人,目光只是在黄新远的身上停留了一下,又转开来,却一脸得蔑视:“旅长,我无话可说,该杀该剐我认了!”
张贤点了点头,赞道:“赵副官,我也一直认为你是一个可造之材,却没有想到你会是共产党的人。我只希望你把你幕后的主使说出来,这样,我可以从轻处置你。”
“我没有主使,那张图是我偷来的!”赵副官一口咬定。
张贤知道他是不会承认的,当下挥了挥手,示意着钱雄风将其押下去。然后,他转向面对黄新远,笑了笑,问道:“黄副旅长,你对这件事有何看法?”
黄新远脸上抽搐了一下,张贤在他的面前一直呼他作“老黄”的,今天这么喊他,已然显得生疏了很多,想来定然是要处置他了。当下他也只好笑了笑,反而豁然开朗了起来,看了张贤一眼,又看了看在坐的众人,道:“我能有什么看法?是我用人不对,一切的过错我一人承担就是了,绝不连累大家!”
“老黄,你这是怎么搞的?”龙天涯不由得在边上埋怨了他一句,平日里,他与黄新远的关系最好,所以在这个时候,不免替他担心。
黄新远看着他笑了笑,却没有回答。
张贤点了点头,毕竟平日里的面子上还是过得去的,当下对着他道:“黄副旅长,这件事在没有调查清楚以前,你也是有很大的通共嫌疑的,我作为一一八旅的旅长,不得不为我们一一八旅的安全着想,所以只能先行将你逮捕!”
黄新远点了点头,显得异常的镇静。
“可是旅座,我相信黄副旅长是无辜的!”龙天涯大叫了起来,无论如何,他也不敢相信跟自己同生共死这么多年以来的战友会是卧底。
张贤看了他一眼,没有理会,却对着门外叫道:“来人!”
钱雄风带着两个卫兵打开门走了进来。
“把黄副旅长带下去,先关到禁闭室里,好生伺候!”张贤这样地命令着钱营长:“另外,没有我的许可,任何人不得与黄副旅长接触,钱营长,你要派个专人看管,如果出了什么事,我会拿你是问!”
“是!”钱雄风响亮地回答着。
黄新远不由得皱起了眉头来,对着张贤道:“张贤,我怎么说也是一个副旅长,你可以把我挂起来不用,但是你没有权利囚禁我!”
张贤却摇了摇头,告诉他:“黄新远,我有没有这个权利,你现在就可以去问一下胡师长。我也并没有给你定罪,给你定罪的人也不会是我。我想,等这次战斗结束之后,自会有人对你进行调查的,你到底冤不冤枉,或者你到底做没有做过对不起我们大家的事,你其实心里最清楚。如今是戡乱时期,我不得不防,所以还是请你最好配合一下,也免得大家都费事了!”
“张贤,你这是公报私仇!”黄新远还是很不服气。
张贤看了他一眼,微微笑了一下,却反问着他:“黄新远,你说我对你公报私仇,你我之间可曾结过仇吗?”
黄新远愣了一下,忽然觉得自己有些多嘴,抓起桌上自己的帽子,一转身走出了会议室,钱雄风带着卫兵也跟了出去。
“旅座,你认为黄副旅长当真得是共产党吗?”龙天涯还是有些不能相信。
张贤看了他一眼,却又意味深长地道:“在事情没有调查清楚之前,我们在座的任何人,都有共党的嫌疑,也包括你和在座的各位!”
龙天涯的脸一阵白一阵红,张贤的这一句话,等于是堵住了他想替黄新远求情的话。
“旅座,我们防御图的丢失,必定会引来共军的攻击,不知道旅座下一步准备怎么应付?”徐海波把话题转到了大家真正的切身问题上来,这也是所有的人必须要正视的。
张贤依然微微一笑,却又显得胸有成竹,悠悠地道:“一张防御图,不过是一张图而已,那些东西都是死的,只有人是活的。我们这么多的大活人,难道会因为丢了这么一张图就完蛋了?呵呵,笑话!”
“哦?看来旅座早已经有了对敌之策?”李现法团长也看了出来,这样地问着。
张贤笑了笑,肯定地点了点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