张贤再一次来到作战室的时候,作战室里除了那几个值班的参谋之外,副旅长黄新远也来到了这里,张贤看到他,先是一愣,随而代之地笑道:“看来今天睡不着觉的不只是我呀!”
黄新远坐在一张长椅之上看着张贤走进来,连忙起身相迎着,同时也笑着答道:“是呀,这场战斗虽说并不是很大的战斗,但是却是你我入主一一八旅的第一仗,我也和你一样睡不着,所以才会来到这里。”
张贤点了点头,随之问着值班的参谋:“怎么样?李团长又有战报来吗?”
那个参谋道:“刚才李团长打过了电话,请旅长放心,他们团的七连又打退了敌人三次进攻,李团长已经又调集了一个连上去支援。”
“嗯,很好!”张贤点着头,又问道:“他们那边的伤亡情况怎么样?”
那个参谋答道:“还好,七连只伤了二十多个人,有两个重伤的,可能不行了。但是敌人的伤亡更是严重,在七连的碉堡前面就横着了几十具尸体!”
“好!打得好!”张贤很是兴奋,同时对那个参谋道:“你给李团长打个电话,告诉他,我对他的这个团很是满意,这次胜利之后,我会赏他五万元!”
“是!”那个参谋答应着,摇起了电话机。
黄新远在旁边不失时机地奉承着张贤道:“旅座真是神机妙算呀,你猜出共军会向我们攻击,所以严加布置,他们果然向我们进攻了。还好我们反应迅速,不然当真会被他们钻进来的。”
张贤微微一笑,道:“就算是他们钻进来又能如何呢?呵呵,他们肯定出不了我们一一八旅摆下的天门阵!”
“天门阵?”黄新远先是愣了一下,马上双明白了过来,笑道:“旅座呀,你这是把共军比做了杨家将,把我们比做了北辽兵呀!这可不大对哟?”
听到他如此一说,张贤也觉得确实有些不对,却又摆了摆手,道:“不管他是什么阵吧,就十里铺的那两个碉堡,马文龙都打不动,又谈何突围呢?”
黄新远却道:“十里铺那两个碉堡虽然火力强大,但是并不是不可破的,马文龙如果从边上绕过来,到碉堡的后面来打,这两个碉堡定然会被炸掉的。”
张贤又摆了摆手,笑道:“老黄呀,你哪里知道,那两个碉堡只是明堡,其实在其后还有三个暗堡,共同组成一个梅花堡阵,他除非把另外的三个暗堡也找出来炸掉了,才可能冲进十里铺去。呵呵,不是我小看这些共军,我估计着等他们搞清楚了,炸掉了那两个明堡,天都亮了,那个时候,我们的炮火也就有了用场。”
听到张贤如此得自信,黄新远也不得不信以为真。
※※※
马文龙带着人已经绕到了两个碉堡的后面,眼见着前面的碉堡里还在突突的喷着火,而自己的战士们被这猛烈的火力压制得只能趴在泥淖的水田里,起身不得,他知道时间已经不多了,等天亮的时候,自己的部队就会全部暴露在敌人的视线里,在这空旷的原野里,根本无处可藏,一旦敌人的炮击开始,那么自己的损伤将不再是眼前可见的这一点。
“阿昌,你带两个人从后面摸北边的那个碉堡,把它炸掉!阿水,你带两个人摸到南边的那个碉堡,把它炸掉!”马文龙低声命令着。
“是!”阿昌与阿水同时答应着,各自带着两个人,扛着炸药包分头而去。
晨曦的朦胧中,马文龙看着阿昌那三个人影在前面闪转腾挪着,矫捷得如同兔子。转眼之间已经来到了北边那座碉堡之后,这座碉堡向东也有射击口,只是因为里面的国军并没有想到自己的后路有可能会被突袭,所以没有布置火力。阿昌的动作很快,他示意着跟过来的两名助手退后,拉着了一个炸药包,雷管喷出耀眼的火花,如同过年时的烟花一样炫目。阿昌的经验十分丰富,并没有马上把炸药包丢进碉堡中,而是抱着这个炸药包心里在数着数,他要在恰到好处的时候把这个炸药包丢进去,不等里面的人丢出来正好爆炸。
可是,喷火的炸药包显然过于显眼了,蓦然间,在那座碉堡之后响起了机枪声,马文龙顺声看去,只见靠着北面碉堡五十步外的地上又冒出了火来,那是一挺重机枪的火舌,很显然那里还有一个暗堡。他不由得一惊,再抬起头来,看到阿昌抱着那个已经冒着烟喷着火的炸药包倒在了地上,他一定是被对面的机枪扫中了。
“阿昌!”马文龙不由得叫了一声,心如刀绞。而也就是在这个时候,南面的碉堡处也响起了枪声,刚刚跑到碉堡面前的阿水和另外两名爆破手,伟岸的身躯,先后倒在了地上,再没有爬起来。
“阿水!”马文龙含泪低呼着,这才发现在另一座的碉堡附近,原来也有一座连环的暗堡,火力交叉着,一有动静,打将起来,当面想要偷袭的人根本无处躲藏。
他再一次抬起头来,却见到刚才倒在地上的阿昌慢慢爬了起来,还没有等他反应过来,阿昌已经把炸药包丢进了碉堡之中,伴随着“轰”的一声巨响,那个高高的钢筋水泥修筑的硐堡崩塌了半边,阿昌也粉身碎骨,而碉堡里面的枪声嘎然而止。
“冲呀!”碉堡对面趴俯在稻田之中的新四军如同听到了冲锋的号角,从各处爬将起来端着枪向这边再一次冲杀过来。
少了一道屏障的国军防线,立即显得有些难以支持,但是也就在这些新四军的战士冲到北面碉堡近前的时候,蓦然从他们的身后又传来了连续不断的机枪声,马文龙再看之时,不由得大惊失色,在这些已经冲到前面的新四军战士之后,不知何时,又多出来了一座暗堡,那个地方十分隐蔽,就在当初自己藏身处的不远,当时他还以为那只是一个普通的坟头。
这个被炸塌半边的碉堡又响起了机枪声,显然,阿昌的牺牲虽然换来了暂时的胜利,但是碉堡中的国军士兵并没有全部报销,当活着的人反应过来的时候,自然要重新恢复强大的火力。
一时之间,那些冲过来的许多新四军士兵纷纷倒地,此时天色已经亮了起来,可以看清楚十步以外人的身影,这些共产党的士兵们变成了一个个的活靶,在两边火力的夹击之下,根本没有可以逃遁之处,伤亡惨重。
马文龙火往上撞,亲自夹起了一个炸药包,想着摸上去把那个又开火的碉堡炸掉,但是他身边的警卫员小杨拦住了他。
“支队长,要去我去,你不能去!”说着,小杨夺过了那个炸药包,也不顾马文龙的反对,跃出隐蔽的草丛,向着那个复活的碉堡冲去,可是,他的人还没有到达近前,便被后面暗堡里的机枪打中,哼也未哼,便倒在了血泊之中。
马文龙有如被蝎子从心里面蛰了一般,显些要心痛欲裂,这个小杨是在张义走了之后,一直陪在他身边的另一个警卫员,也可以说是他的另一个同生共死的兄弟,可是在这一刻,也只是这么一个瞬间,生命已逝,只留下那具带血的尸体。
不容他再有一丝的悲痛,他的身后响起了哒哒的冲锋枪声,他的这一支绕到国军后面的突击队已经被发现了,李现法团长记起了此仗之初时,张贤旅长的那个忠告,要他当心背后,果然,这些被围的新四军穿插了过来,绕到了碉堡之后。李团长马上派出了一个连,对自己的背后搜索攻击,很容易地便发现了马文龙的突击队。
这真是一个令人难以决定的时候,马文龙还在犹豫着是否应该继续炸毁碉堡,其警戒的人员已经和搜索过来的国军交上了火,国军的火力强大,并不是他们这些拿着三八大盖步枪的新四军能够相拼的。当下,理智还是战胜了感情,他不得不下达了撤退的命令。
也就在他刚刚带着人撤下来的时候,一颗流弹打来,正击中了他的腿,他“哎哟!”地喊了一声,为了不影响大家撤下来的速度,愣是咬紧了牙关,拖着这条伤腿在两个同志的搀扶之下,赶在天大亮之前,退回了山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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当听到已经全部打退了敌人的进攻之时,张贤显得很是兴奋,他就是这样的一个人,虽然说在打仗之前,还有着这样或者那样的百般顾虑,但是真要是这仗打起来,他就会把全部的身心都投入其中,不再顾及许多。
“我们打死了他们两百人,还活捉了他们五十二个俘虏!呵呵,旅长,我们团只动用了两个连!死了十个人,伤了二十个!”电话的那头传来了李现法团长异常兴奋的声音。
“呵呵,打死两百人,活捉五十二个,好呀!”张贤大声地夸奖道。
站在张贤身边的黄新远却是一脸得惨白。
张贤放下了电话,转头看到了黄新远,不由得问道:“老黄,你的脸色怎么这么难看呀?是不是病了?”
黄新远尴尬地笑了笑,道:“我没事,可能是因为早上起得太早,头有一些晕。”
张贤点了点头,道:“是呀,这一夜的战斗,我也没有睡好,脸色肯定也不好看,呵呵,老黄,你还是先回去休息一下,我们一会儿再商量下我们下一步的行动。”
黄新远点了点头,告退而出。
张贤的脸上露出了一丝狡黠的笑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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熊卓然一边亲自为马文龙包扎着伤口,一边安慰着道:“老马,不要太难过了,这一次行动虽然失败,但是我们也探到了一一八旅的部分虚实,接下来我们再作打算。”
马文龙双眼通红,此时也只能如此地点了点头,叹了一声,不由得骂道:“这个张贤王八蛋的,真他娘的狠,搞了这么多的碉堡,又是明的又是暗的,害得我们损失了近三百的同志,这笔帐我一定要向他报回来!”
熊卓然却摇了摇头,告诫着他:“老马,我们干革命的,不能只想着报仇雪恨的,我们要把眼光放远一些,把心胸放宽一些,为了大局的利益,没必要计较一时的得失。”
马文龙点了点头,想了想,对着他道:“老熊,你说得不错,只是为今之计,我看我们还是要想办法搞到那小子的防御图,知道他哪个地方有什么,这样对我们来说就好打得多了,要不然,我们再打的时候,还是会和昨天夜里一样,两头一摸黑,只有挨打的份。”
熊卓然也点了点头,道:“是呀,只是不知道我们的同志能不能搞到那张图!”
“相信我们的同志都是优秀的!”马文龙这样地宽慰着他,同时也是在宽慰着自己。
“是!”熊卓然道:“只是我很担心,昨夜我们的行动肯定已经惊动了包围我们的敌人,他们也肯定有所警觉,只怕他们会加紧收缩,逼得我们不得不和他们正面对决,那样就麻烦了。”
马文龙何尝不知道这其中的危险,只是如今这个时候,要想突围而出,真得是困难至极。
“我看这样吧!”马文龙道:“我们再准备一天,要是我们的同志送不来情报,我们就只好孤注一掷了,只能奋力得去夺西面襄河渡口,按照军区的意见,向西突围,不管这边了。”
“这样一来,虽然有成功的可能性,只怕我们必定会陷入敌人整三师和整七十五师的合围中,但是就算是我们成功了,大部队得到了转移,我想我们的伤亡只怕也会过半,就和当年的湘江之役差不多了!”熊卓然担忧地道。
马文龙看着他,知道他说得不错,只是到这个时候,已经不容他们再做选择了。
“我看我们还是按即定的方针来吧!”熊卓然坚持着道:“只要是能够想办法调动敌人的整编第三师,那么我们就可以顺利地突破襄河渡口,这才是胜利的根本!”
马文龙长叹了一口气,他也知道熊卓然说得不错,只是要想调动敌整三师,就必须要打痛一一八旅,可是如今,自己连一一八旅的一个阵地都拿不下来,想要打痛他,又谈何容易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