马文龙已经有很久没有这样得兴奋过了,他没有想到,在这么一个关键的时候,上头会给他派来一位久经沙场的老革命做他的政委,他这个支队长总算是有一个名副其实地帮手。而这个新到的熊政委一到,就给他露了一手,定下了一个釜底抽薪之计,派出两个大队穿插到了整七十五师之后,对其后援的辎重队进行了抢夺,收获颇丰。整七十五师丢失了大批的军马和炮械,不得不退守隘口,不敢过于紧逼。这一奇袭,也使马文龙的襄河支队得到了一定的补充,同时也达到了敲山震虎的目的,迫使北面的整第三师也不得不放缓收缩的绳子口,生怕自己的后路也被偷袭。
这也就是一两天中发生的事情,但是这一两天里,却是给了马文龙一个极大的喘息。经过了这一两天的观察,马文龙可以肯定,面前的这个新政委确实很能打,也是一个值得他信赖的同志。
“老熊呀!我们的日子还是很难过的呀!”马文龙这样地向这位比自己大了有十多岁的政委叫着苦。
“是呀!”熊卓然也道:“我们还是要想办法突围才好!”
马文龙点着头,老实地告诉他:“其实我这些天一直在想这个问题了,并且已经在施行之中了,只要等一个情报过来,应该就可以行动了。”
“哦?”熊卓然问道:“快跟我说一说你的计划!”
马文龙笑了笑,告诉他:“其实这也不是什么很好的主意,但是这个时候我想也只能这样了。我准备采用声东击西之计,调动敌人西线的兵力往东,然后再突然折向,往西迅速突破襄河,摆脱敌人的围困。”
熊卓然点了点头,道:“这个计策不错,只是真正实施起来难呀!你准备怎么个声东击西呢?”
马文龙道:“向东攻打敌一一八旅,我们的兵力占优,他们一定吃架不住,会向整第三师求援,呵呵,只要敌第三师一动,那么我们就可以反向突围。”
熊卓然想了想,点了点头,同时又摇了摇头,对着马文龙道:“你这个计策虽然不错,但我是从东边过来的,亲眼见到了一一八旅的所布工事,这个旅长很不简单,把所有的路口都截死了,并且占据了十分有利的地形,我们要想突破这支部队却是有些困难,到时只怕会损失掉很多的人也拿不下他们一个工事。如果打不痛他,那么这个旅又怎么可能去向第三师求救呢?”
马文龙笑道:“你说得不错,这一点我已经想到了,所以我才会等我们的情报。”
“我们在那个旅也有自己的人?”熊卓然问道。
马文龙点了点头,告诉他:“是的,那个旅里有我们的人,那个旅的情况我们也十分了解,如今只要拿到了一一八旅的防御图,我们就可以组织进攻。呵呵,打蛇打七寸,只要我们出手,定然是要击中他的要害,让他痛不欲声,自然会去求援。”
“这份防御图我们什么时候可以拿到?”这是熊卓然十分关心的。
马文龙叹了一声,告诉他:“我也很着急,再这么拖我们是拖不起的,只是那个旅长张贤实在是太小心了,我们的人根本就不知道那张图藏在了哪里,不过他要我们再等他两天。只是我看如今的情形,别说两天,只怕一天也等不下去了。敌人一旦反映过来,加紧缩小包围圈,我们定然会无处藏身。”
熊卓然点了点头,对着马文龙道:“老马呀,我看这样吧,我们还是做两手的准备,万一我们的同志拿不到那份防御图,我们也不能坐以待毙,必须行动。”
马文龙点了点头,同意地道:“是呀,老熊,你还有什么好主意,说说看。”
“我看我们要是真得拿不到那份防御图,也只能硬闯了。”熊卓然道。
“硬闯?”马文龙愣了一下。
“对!”熊卓然点着头道:“我看我们可以分兵两路突围,主力布置在西面,东边搞一到两个大队,如果能够突出一一八旅的防线,那就最好了,可以直接进入大别山区,重新去打游击。如果不能够冲出去,就可以当是掩护西面突围的部队,这样我们的损失会小许多。”
马文龙也点着头,道:“老熊,你的这个方案不错,这向东突围的大队就当是在这里的掩护,只要与一一八旅打起来,我们把动静搞得大一些,定然会引来西线敌人的关注,这个时候我们主力再突然向西,可以达到浑水摸鱼的效果,一定可以冲出重围的。只是……只是这个做掩护的大队却有些危险了。”
“嗯!”熊卓然道:“这支队伍十有八九是冲不出去的,可能会全军覆没。”
马文龙陷入了沉思之中,他想要思量也一个两全其美的方案来,却又不能够。
熊卓然也咬了咬唇,忽地坚定地道:“老马,我们必须要拿出壮士断腕的勇气,不然想要全身而退,到头来只能是谁也突围不出去的!”
马文龙何尝不知道他说得不错,可是这个时候,让他来做这个决定实在是太难了,毕竟这支队伍是他带出来的,丢下谁都会令他心有不甘。
“我看这样吧!”熊卓然道:“我留下来,带领这一个大队向东突围,你带着主力向西!”
马文龙抬起了头来,忽然也果断起来:“不,还是我带这支掩护的大队,你带主力突围!”
“老马,别和我争了,还是我留下来吧!”熊卓然道。
“不,还是我留下来!”马文龙更加坚定了,同时告诉他:“我留下来会好一些,毕竟这里的地形我最熟悉,便是冲不出去,我也可以带着这些人就在这个山区里跟敌人打游击,呵呵,人少了,敌人反而不容易找到我们的。”
熊卓然想了想,最终还是点了点头。
※※※
十里铺是一一八旅布防的最前沿,于是也理所当然地成了被新四军攻击的第一道关口。当在凌晨时分接到那边打过来的电话的时候,虽然早就在预料之中,张贤还是不免得有些惊讶。马文龙的行动也太快了,昨天还有确切消息说他的主力应该在京山的周家畈附近,今天就已经到了白兆山,并且开始进攻十里铺了。在十里铺布防的是李现法团下的一个连,虽然那里的工事张贤亲自去看过,认为十分坚固,但还是为这个连而揪起心来,于是这个电话之后,也再也无法入睡,干脆起身掌灯研究起地图来。
远处的枪炮声在寂静的夜里传出老远,只是在这一时刻,传到王家店的时候,却已经只有微弱的声音,就仿佛是新年的爆竹声响。但是张贤却知道,那边的战斗定然激烈,定然惨痛的,他推开窗户,便看到西方的天空中忽地一片闪亮,那亮光足足持续了几分钟,他知道,那是自己的部队打出的照明弹。他很想打过电话去问一问,却也知道如果有要紧事的话,那边的电话早就打过来了。
他还是忍不住地往李现法的团部里打了一个电话,询问那边的战况如何,电话的那头传来了李现法略为沙哑的声音:“报告旅座,十里铺打得很好,七连没有丢失一处阵地!”
“很好!”张贤放下了心来,却又问着:“敌人有多少的兵力?”
李现法道:“敌人有近两个营的兵力,从十里铺的西和南面夹击过来,他们人虽然多,但是我们的工事却更为坚固,他们根本就冲不到碉堡的近前,我们的火力强大,而且把他们压制在一片稻田里,呵呵,打死打伤了他们很多的人,他们冲锋了十多次也没有冲上来。”
“嗯,打得好!”张贤夸奖着道:“你看看要是一个连的兵力不够,可以再派一个连过去,不过,你也要当心,别让敌人迂回到你们背后,打你一个措手不及!”
“是!”李现法答应了。
放下电话,张贤觉得轻松了许多,听着外面的鸡叫了头遍,再看一看表,已经到了凌晨的四点钟了。他回到自己的卧室,看看弟弟张义还在熟睡之中,想要再睡一下,却如何也睡不着,便打了一个哈欠,轻手轻脚地坐在了桌子前,打开防御图在灯下细细地看着。
这个马文龙也不傻,他之所以要在凌晨时分发动进攻,是害怕国军强大的炮火,而打夜战偷袭又是他的强项。只是他却没有想到,张贤就怕他打夜战,所以在每个工事里都配制了许多的照明弹,就算是夜战的时候,也可以看清远处的敌人所在位置。而在工事的近处,又装有许多的探照灯,令对手摸不到近前来。
“哥,你这么早就起来了?”张义不知道什么时候醒了过来,揉了揉眼睛,起身来到了张贤的身后,他的眼睛忽地看到了桌子上的那张防御图,蓦然间睁得老大。
张贤并没有注意自己弟弟脸上的变化,将这张图折好,重新放进自己随身的公文包中,转头看了他一眼,对他道:“你再睡一会吧!我还是去作战室,等会给我送点吃的过去!”
张义点了点头,又有些不愿意地道:“哥,看你都把我当成你的勤务兵了,你还是把三娃哥放出来吧,有他在我就省多了!”
张贤笑了笑,摇了摇头,没有答话,再一次提着自己的公文包走出门去。
※※※
马文龙更是着急,眼见着自己的战士一个个地倒在那两个碉堡之前,就是冲不过去,眼见着天就亮了,如果再炸不掉这两个碉堡,那么十里铺就等于白来一趟,还损兵折将。
“老马呀,这么打不行呀!”熊卓然爬到了马文龙的身边,躲在草丛中看着对面不远处还在喷着火舌的那个碉堡,这是两个一高一矮的建筑,搭配得好象是一对孪生兄弟,互相倚重,互相守望着,那些战士根本就冲不到近前。
马文龙也点了点头,看了看自己的手表,已经快到了四点钟了,东方的天际里泛起了浅白色,初夏时节,天亮得也早了起来。
“老熊,我带一个突击队绕到敌人的后面去!从后面端了他的老窝!”马文龙此时这样果断地道,又想了想,道:“等我那边打起来,你这里再组织人冲一次,一定要把敌人的这丙个碉堡炸掉!”
“嗯!”熊卓然点了点头。
时不我待,定下之后,马文龙迅速行动起来,亲自带领着一支突击队,趁着天未亮的功夫,绕过一大片的稻田,向十里铺的东面而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