为了避免中原大战,在共产党领导人周恩来的倡议以及美国调解人白鲁德的努力之下,国共两党及美国观察员三方在武汉签订了《汉口协议》,按照协议的规定,国共双方达成了以下的几条安案:
一,双方指挥机构的指挥官应即下达命令,制止本地区之小规模战斗及步哨冲突。二,凡违反《停战协定》的部队移动,应立即停止。三,应立即停止新碉堡及永久性工事之构筑。四,双方对峙部队可相互派遣必要的联络军官。五,同意共产党中原军区的伤病员及眷属和照顾伤病员的医护人员一千名,由广水车站乘火车北上,运送到安阳,转往共产党控制之下的晋冀鲁豫解放区。六,同意双方交换被拘人员名册,凡确定为政治犯或战俘者,均应于六月一日前释放。七,同意保证共产党中原军区为整军而复员人员之安全。
这个协定的签订,无疑是共产党方面的一个很大的胜利,其控制的中原军区根据《汉口协议》,于五月十二日前,让八百余名伤病员与家属乘火车由第九执行小组派人护送去晋冀鲁豫解放区。同时,在保存主力、保留精华的原则之下,又复员老弱万余人,将原来主力部队的七个旅整编为六个旅,将多余的干部又以各种方式转移他地,使其部队更加精干。
所谓的中原军区,其实就是在抗战的相持阶段,由新四军第五师与八路军南下支队,在鄂、豫、皖、湘、赣五省交界地区所创建的敌后抗日根据地所组成的,日军投降前,中原军区已经发展成了两个纵队,三个独立旅和三个军区共约六万余人的队伍,根据地的面积达到六十多个县,并对战略要地的武汉形成了包围之势。
原本,张贤在江汉地区活动的时候,湖北还只有新四军第五师这一支共产党领导的正规作战部队,这个时候出现在这里的八路军南下支队,是一九四四年豫湘桂会战之后,在国民政府丢失了大片的土地的情况之下,中共中央于一九四四年八月,派遣王震的三五九旅主力开赴华中,准备挺进到湘粤赣边区,试图恢复当年的江西苏区,在那里重新建立根据地。三五九旅在一九四四年十一月从延安出发,经太岳渡黄河,越过陇海线,进入到了鄂豫皖抗日根据地,于一九四五年一月与新四军第五师汇合。三五九旅继续南下,渡过了长江,但是在回到当年的江西苏区时却意外地碰壁而归,其一是因为当地的百姓并不再欢迎这支共产党的军队,认为这支军队也会象原先走的那支军队一样,长久不了,说到底还是认为这是支“流匪”。其二,虽然在豫湘桂会战后,薛岳的第九战区惨败,但是薛将军并没有听从军委会的建议,把指挥部迁到湘西,而是相反,他把指挥部迁往了湘东,使得这块区域里并不是空白。三五九旅只得重回湘北和鄂南,扩大那里新四军第五师建立的抗日根据地。但是在抗战胜利之后,又经不住国军的蚕食与围攻,只得放弃江南,重新回到江北的鄂豫边地区,与新四军第五师再次组合。
虽然共产党的占领区进一步缩小,但是这支部队依然有如插入中原大地之上的一把尖刀,令国民政府好似如芒在背,坐立不安。蒋介石在五月五日乘坐着美龄号专机,正式入主南京,这个时候开始,蒋主席在国内的威望依然如日中天,无人能及,作为全国的领袖,他开始考虑真正的国家统一问题。虽然国共此时的谈判还在进行之中,而对于蒋主席来说,威胁着国家统一的还有许多的地方军阀,这些地方军阀,也成了他除了共产党之外另一件头痛的问题。整编国军的目的是为了精减,但何尝不是对地方势力的削弱呢?但是,所有的事情总有个轻重缓急,蒋介石十分清楚,他想要独揽大权的话,就必须要把共产党打败,这才是当务之急。只有把共产党打败了,那么,其他的地方军阀也就不足为俱了。
当然,这个时候,是谁都可以看出来,蒋主席的心腹大患明显得放在共产党的身上。抗战胜利之后,共产党占领着全国近三分之一的土地,所辖有一亿多的百姓。此时的共产党已经非抗战前可以相比,再想通过武力来解决真正的统一问题,其难度显然已非往时可比。对于国民党来说,江山尚在,想要稳坐下去,就必须要解决掉共产党的问题。这场内争却又是如此得难以避免,两党之间都存有私心,将真正的国之利益尽皆抛弃,所以谈判对于两党来说都只是幌子,只不过是为了各自取得更大利益的战前准备而已。
《汉口协议》的签订过程中,其实也是国民党内部的主和与主战派之间搏弈的结果,虽说这个协议已经签订,但是在这半个多月中,国民党内部的意见还没有统一起来,直等着蒋主席最后表态。
蒋主席还没有直接的表明态度,但是,其军令已经下达到了武汉行营里。
五月十三日,也就是在共产党的中原军区完成伤病员及家属转移的第二天,围住中原军区的各部便接到了继续进攻的命令。只是这个时候,这个命令却显得有些鸡肋了,共产党军队已经在准备分批的突围,如果没有消灭其有生的战力,只占领一些并不会对国民政府忠心的区域,对于这三十万的国军来说,不能不说是竹篮打水一场空,白忙活一场。唯一好看只是这个战略地图上这片赤色区域没有了,武汉的威胁好象是被化解了。
国军再一次的进攻,使共产党的中原军区部队被包围在了以宣化店为中心的附近狭小地带,而军调处第三十二执行小组也已经名存实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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张贤也接到了再次进攻的命令,虽然停战有十天,但是这十天里他却并没有半分的闲时,抓紧工夫布置哨卡,把大洪山区到桐柏山区间的道路要冲全部控制,这等于是掐住了马文龙的脖子,只要是进出山的物资都要通过一一八旅的防区。
柳师长的整七十五师又活份开来,为了以报一箭之仇,柳师长亲自率部进山,这一次却也吸取了教训,他步步为营,没有敢再行突击冒进。整三师也从北围过来,同时占领西部襄河的主要渡口,以防马文龙部向西逃蹿。
虽说经过了几日的休整,将自己的伤病员也都转运了出去,但是马文龙还是感到了迫在眉睫的压力,仿佛是周身被捆住了一样,令他几乎要窒息。这个时候,他接到了中原军区的电令。中原军区在经过与延安的中共中央的联络,认为在这种敌强我弱的形势之下,以六万之众来抵抗三十万的虎狼之师,显然是以卵击石,与其在这里被国民党军队吃掉,还不如化整为零,向其它地区转移,以保存实力为目的,实则达到突围的效果。
对于这次的中原突围,共产党安排得十分详尽,明面上依然在与国民党方面谈判之中,并提出愿意出让中原解放区,将部队移往其它的解放区。但是国民党也十分清楚,如果答应这个条件,那也就是放虎归山,他不仅想要这块区域,还想要消灭这支队伍。所以明面上也在和共产党大谈特谈,背地里却是加紧了围攻的步伐。共产党方面也在加紧行动起来,既然无法在此地立足,那就是走为上,越快越好。
马文龙接到的电令却是要他率部突围,冲出国军的包围圈,向西渡过襄河,转入鄂西北的武当山区,重建根据地。
但是要想突围,又谈何容易,这个封锁与包围圈,国军已经苦心经营了半年之久,少有漏洞,他一万人的队伍,又非草木尘土,又没有长出翅膀,便是一个个地排着队的走出去,也需要几天的时间,更何况还要被人围攻。
马文龙不由得冥思苦想起来,他的身后,此时的整七十五师如附骨之蛆,紧紧尾随其后,倒是因为有了一次被歼一个团的教训,所以却不敢过于突进。北面和西面的整第三师也在缓缓移动之中,国军采取的是稳扎稳打的方针,就如同当年的第五次围剿一样,如果再这么下去的,不出三天,他就不得正面与国军对决,这正是他想要极力避免的。如果真得要与国军正面作战的话,此时此刻,以他的这些老式陈旧的日式武器,很难打赢这个战斗。唯一让他困惑不解的是他的东面,张贤的一一八旅一直按兵不动,却也是最要命的,把他的物资来源全部锁死,如此一来,便是他不突围,在这里也只能是等死。
想到这个张贤,马文龙便觉得头痛起来。如果张贤也行动起来,加入进山区的大军之中,对他来说反而更好对付一些,在运动中他总能抓住对方的些许过失,以达到穿插与分割的效果,然后再集中优势兵力将之围歼,就像十几天前他吃掉整七十五师一个团的时候一样。但是一一八旅的不动,总让他有如背后有人举着枪瞄准自己一样,时时还要堤防着,生怕在关键的时候,这只老虎会全力扑过来。
政委林宣走到了马文龙的面前,问道:“老马,上面既然让我们向西突围,你看我们怎么安排一下,还是尽快突围的好!”
马文龙抬头看了这个戴着眼镜的书呆子一眼,对于他的这个政委,他一直都不满意,这家伙跟了他这么几年,在军事上始终没有什么长进,亏他还是从延安过来的。只是这个林政委倒有一样的长处,那就是做任何事情都很认真,认真得可以用教条两个字来形容了,所以也很令马文龙不快,但是作为一个老党员,他还是十分服从上级的安排。只不过这一次,上面已经跟他说过,这一次转移后,林宣会被调走,专门去搞行政和政治工作,会给他安排一个十分有经验、而且能够打、也打过不少大仗的老革命过来,据说这个老革命还参加过红军的长征,爬过雪山,越过草地。
“你有什么意见吗?”马文龙问着林宣。
林宣想了一下,推了推自己鼻梁上的眼镜,尴尬地笑了笑,道:“我有什么好的意见,每一回我的意见说出来,你总是第一个推翻了,我看呀,还是听你的吧!”
马文龙也笑了一下,告诉他:“其实,每一次你的意见都很有进步的,只是有些纸上谈兵。你还是说一说嘛,我听一听,不说怎么会有进步呢?”
林宣点了点头,道:“我看我们就按照上面的安排,在敌人整第三师和整第七十五师还没有汇合之前,快速向西冲过他们的包围圈,只要能抢下襄河的渡口,在一天之内渡过河去,就可以冲出敌人的包围圈。”
马文龙沉思了一下,却摇了摇头。
看到马文龙又摇头,林宣很是失望,问着他:“怎么,难道不行吗?”
“不行!”马文龙明确地告诉他:“敌人为什么没有马上合围,而是从西面留下一个口子呢?那就是等着我们从那个口子出去的。呵呵,你以为敌人这么傻呀?他那是一个陷阱,只要我们去走那个口子,定然会钻进他们的口袋里。”
“哦?”林宣有些不相信,又问道:“你怎么知道的呢?”
马文龙笑了一下,道:“这是经验。敌人一直被我们带着在山区里转圈,你以为他们愿意吗?在这里转来转去,弄不好又会被我们抓住机会反噬的,所以他们也急切地希望我们从山区里出来,只要是出了山区,那么就是他们的天下了。”
“那你有什么好的办法,能够达到我们的目的呢?”
马文龙一笑,道:“其实这也不是太难的事,如今我们的目的虽然要向西,但是完全可以给敌人造成一个错觉,认为我们是要向东,这样的话,他们就会急调西线的兵力往东包抄,呵呵,只要他们一动,那么我们就可以全力西折,一举渡过襄河。”
“这是声东击西之计!”林宣恍然大悟,却又问道:“只是我们要怎么样才能调动敌人的西线部队呢?”
马文龙道:“东边的敌一一八旅一直没有动静,既然如此,那只好我们先声夺人了,对其进行突袭,打乱他的阵脚,给人一种要向东往大别山突围的感觉,呵呵,我就不信,敌人西线兵力还会死守襄河?”
林宣点着头,同时有些担忧的道:“一一八旅旅长是张贤,这个人你我都认识,只是你对他比较了解,你以把握能打赢他吗?”
马文龙摇了摇头,但是又道:“虽然我没有把握能够赢他,但是他的那支队伍里却有我们的人,呵呵,在关键时间,只怕他也无可奈何了!”
“原来是这样!”林宣这才明白过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