于长乐失恋了,变得更加沉默寡言了,齐飞却不明所以,还是和往常一样地拿他开着玩笑,雷霆好象查觉了些什么,没有再打扰这个悲伤的小子。只有张贤知道此时于长乐心中的苦,他也曾经经历过这种痛苦,他的初是也随着刘曼丽的逝去而逝去的,在那一时刻,他觉得这天下已经再也没有了幸福,直到后来王金娜的出现。
张贤和于长乐谈起了自己的初恋,想要开导这个情窦初开的小子,但他也知道,这种伤痛也只能去随着时间,随着经历的加深才会渐渐地淡化,但在这一生中,终有一个遗憾的回忆。
冬天已经来临,刚刚初融的国内局势又冰冷了下来,全国各处都有国共两军对垒的事情发生,而在东北地区,双方的争夺尤其激烈。这个时候,陆大的校园里,虽然还有人相信和平最终会到来,但是由于国民政府的宣传,所以大家都认为,争端是由共产党挑起来的,于是对于共产党也甚为愤怒,很多人都跃跃欲试起来,痛恨着共产党的背信弃义,准备着服从党国的召唤,坚决为维护祖国的统一而努力!
重庆的气氛也骤然紧张,天天都有特务在抓人,天天都可以听到警笛的长鸣,便是磁器口的大街上,人也少了许多。在这寒冷的天气里,只有那些特务们还在四处紧张地奔波着。
这天刚刚傍晚时分,雷霆便踉跄着从外面冲进了宿舍里,一口血吐在了地上,接着人也摔倒在地。屋里,正在休息的张贤、齐飞和于长乐三个人吓了一跳,大家连忙起身来,把雷霆扶了起来,抱到了床上,这才发现,他已经被人打得满面青肿,因为没有穿校服,便装也已经被扯得破烂不堪,于长乐脱下他的衣服,这才发现他浑身上下全是瘀伤,紫一块青一块的。
齐飞连忙端来了热水,一边奇着怪地道:“下课的时候,他出去还好好的,怎么这一会儿的功夫就被人打成这个样子,也不知道是谁打的!”
张贤用热毛巾帮着雷霆擦着伤口,于长乐也找来外伤药。在三个人手忙脚乱地救治之下,雷霆才悠悠地醒转了过来,看到张贤后,第一句话却是以微弱的声音恳求着:“快……快……,去救云芳……,卢……卢小燕出事了!……”
众人一愣,于长乐的心猛然地好象被人揪了一下,再想问仔细些,雷霆又昏了过去,显然,他的伤不轻。
于长乐披上大衣,当先着冲出了宿舍。张贤觉得事情肯定十分严重,叮嘱着齐飞看好雷霆,也穿上大衣,跟了出去。
※※※
天色还没有黑下来,张贤在校门口处便追上了于长乐,却听着尖刺的警笛声一声比一声得急,一声比一声得响,就仿佛前面是一个风口,正在狂刮着猛烈的风。
两个人穿着陆大的军服大衣,很是显眼,一路小跑着,向磁器口的方向奔去,不知道雷霆所说的许云芳到底有什么危险,那个卢小燕又出了什么事。
身后忽然响起了几声汽车的喇叭声,张贤和于长乐不由得向路边上靠去,让过道路,那车却在他们的身边停了下来,张贤正在诧异,这个黑色的轿车门被打开来,张贤看到了那个军统特务吕奎安。
“是不是去磁器口?”吕奎安问着。
张贤点了点头。
“上车吧,我也去那!”吕奎安这样地告诉他们。
张贤犹豫了一下,还是当先钻进了车子里,于长乐也跟着钻了进去。
车子开了起来,吕奎安吹着口哨,仿佛有什么高兴地事,正在得意着。
“什么事让吕大哥这样得开心呢?”张贤好奇地问道。
吕奎安微微一笑,没有隐瞒他:“我撒了两个月的网,今天终于要收网了,当然高兴。”
张贤怔了一下,忍不住问道:“哦,你要抓什么人?”
吕奎安白了他一眼,依然微微一笑,道:“小老弟呀,我们虽然是老乡,但是这种事你还是不要问的好,再说这也不是你应该关心的。”
张贤有些尴尬,确实,在军队里这么久,他知道这种秘密不应该问的,可是心里怎么就有一种异样的感觉,难道这会跟许云芳、卢小燕有关系吗?
沉闷了片刻,张贤首先开了口:“对了,吕大哥,我已经给韩奇大哥去了信,他也给我回了信。”
“哦?”吕奎安马上来了兴趣,问道:“他怎么说?”
张贤笑了笑道:“他说他确实是缺帮手,已经向上面申请了你过去帮他,我算了算时间,可能也就在这两天公文会到,我想你的调令也会跟着到了!”
吕奎安脸上一喜,连声道谢地道:“如果我真能调往武汉,真不知道应该怎么来感谢你了,呵呵,到时走的时候,我请你到重庆最大的鸿运楼吃一顿如何?”
张贤却摇了摇头:“举手之劳,何足挂齿。吕大哥如果去了武汉,过年我回武汉的时候,你再请我吧!”
“也好!”吕奎安点着头。
※※※
车子很快就到了磁器口,刚刚到了一条街上,边上便闪过了一个特务来,吕奎安停下了车子,让张贤和于长乐下去,在离开的时候,张贤还隐隐地听着吕奎安问着那个特务:“怎么样了?”那个特务回答着:“我们好象晚了一点,中统的人过来横插了一腿!”张贤还想多听一些话,那个特务却钻进了车子里,吕奎安已经发动了车,开走了。
张贤和于长乐大步流星地赶到了雷霆的家,敲了半天的门,却无人应答,于长乐一急,翻墙而入,不一会儿却又跳了出来,摇了摇头,告诉张贤:“里面没有人!”
张贤愣了愣,想了一下,马上道:“走,去学校看看!”
张贤所说的学校,就是许云芳、卢小燕与邱萍共事的那个磁器口小学。这个时候,天色已经黑了下来,街道上的路灯也已经亮了起来,但是人街上的人却很少,许多的店铺也冷冷清清,有的正在上着门板准备打烊了。
小学离得不算太远,只隔了两条街,但是张贤和于长乐还没有跑到的时候,便听到了那边一串的枪声,两个人愣了一下,也顾不得许多,狂奔起来。
刚刚转过了一条街,就看到几个便衣的特务荷枪实弹地把守着街口。
“前面戒严了,你们绕开走!”一个特务这样地对着张贤和于长乐说着,显然,是因为他们两个的陆大校服起了作用,所以这个特务说起话来也客气了许多。
“我们要去小学!”于长乐这样的告诉这个特务,这条街是去小学的必经之路,除此之外,再没有别的路可过。
这个特务愣了一下,问道:“你们去小学干什么?现在的小学生早就放学了!”
“我们去做什么还要告诉你吗?”向来不爱找事的小于怒了起来,这个时候他其实是心急如焚的。
这个特务怔了怔,正要说话,却从他们的后面转出来了一个穿着风衣的男子,显然是这些人的头目,这些特务见到这个人都十分恭敬。这是一个四十上下的人,他走到了张贤与于长乐的面前,抬起头看了两个一眼,悠悠地道:“把你们的证件拿出来!”
“你是什么人,凭什么要看我们的证件?”于长乐此时就是一个刺头了。
不等这个人答话,那个先前的特务便骂了起来:“放肆!这是我们中统重庆特别行动处的刘处长。”
张贤和于长乐怔了一下,中统与军统一样,也是一个特务机关,所不同的是军统是军事委员会下属的机构,而中统全称叫做中国国民党中央执行委员会调查统计局,顾名思义,这是国民党中央执行委员会下属的机构。在以往来讲,因为张贤等人是军人,与军统打交道较多,对这个中统的接触并不多。
这个刘处长的官不小,如果与军队的职位想比较的话,应该是团级了。
于长乐还想顶撞,却被张贤拉到了身边,他向着这个刘处长点了点头,掏出了自己的证件,同时也让于长乐掏出证件,一并递了过去。
刘处长接过两个人的证件,对着路灯看了看,又递还给了张贤,这才道:“你们是陆大的学员,这么晚了,到这里来做什么?”
“找人!”于长乐想也未想,脱口而出。
“哦?找什么人?”刘处长问道。
于长乐还要说,却被张贤在背后捏了一把,马上闭上了嘴。
“说吗,你们找什么人?我可以帮你们找。”刘处长问着。
张贤道:“我们同学的老婆在这个小学教书,可是这么半天也没有见她回去,所以让我们过来看一看,怕她出了什么事。”
“你那个同学什么不自己来呢?”
“他有事,脱不开身。”
“你那个同学的老婆叫什么?”刘处长又问。
“许云芳!”张贤告诉他,同时告诉他:“她怀孕了,已经有六个多月了。”
刘处长的脸色变得很难看,正要说些什么,这个时候,却听到后面的汽车响,张贤回过头,就见到了刚才带着自己过来的吕奎安那些军统的人赶了过来,后面还跟着一个大卡车,车上也满是荷枪实弹的特务。
“咦?这不是刘处长吗?”吕奎安笑吟吟地走了下车子,挥了挥手,身后的一帮特务们都跳下了车来。
刘处长的脸变得更加难看了,但还是强装出笑意,道:“哦,是吕队长呀,你怎么也到这里来了?”
吕奎安微微一笑,道:“哪里哪里,我的手下在这里监视了两个多月,刚刚有一些收获,哪里想到就被刘处长捷足先登了,呵呵,刘处长好手段呀,哎,也怪我对手下的这些弟兄看管不严,哪知道他们中,原来还有你的人!”
刘处长的脸色变得铁青,但是还强自镇定着:“吕队长说得哪里的话来,古语云:闻道有先后,术业有专攻,如是而已。我只不过比吕队长早闻道了半天罢了!”
“呵呵。这半天的区别可就大了!”吕奎安道:“这两个月来我就成了为他人做嫁衣裳,你说要是换了你会怎么想呢?”
刘处长笑了一下,显然有一些理亏,但还是强辩道:“大家都是为了党国效力,我们中统破了案子,其实也就是你们军统破的案子。”
“呵呵,既然如此的话,那就麻烦刘处长把你手上抓到的人和物交给我吧,到时我一定也记得刘处长的好处。”吕奎安这样地道。
刘处长更加尴尬了,却摇了摇头,老实地告诉他:“我没有抓到人,也没有得到证物,只是空跑了一趟!”
“怎么可能?”吕奎安根本不相信。
刘处长耸了耸肩,无可奈何地道:“人死了,电台也不见了,只在火盆里看到了几张烧得只剩下个角的电报纸!”
吕奎安怔了怔,忽然向着小学里狂奔而去,这一回刘处长没有敢再阻拦,也随着他的身后过去。
张贤和于长乐互相看了一眼,也跟在吕奎安的后面奔向了小学。
当张贤和于长乐冲进了小学的一间宿舍的时候,张贤和于长乐整个人都如同被雷劈中了一样,呆若木鸡。
在这间不大的教师宿舍里,一个挺着大肚子的女教师倒在血泊之中,头发散乱开来,那清秀的脸上一腔的悲愤,眼睛睁得大大,肯定是有着无限的冤屈。
这个女教师,不是许云芳,还会是谁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