听着雷霆从第一营打来的电话,张贤感到有些安心,这说明敌人并没有超出他的想象之外,还是把主要的突破口放在了桥端头的西面,第二营是西面的另一道坚强防线,即使有敌人从第一营的阵地之外迂回过来,也会撞在第二营的枪口之上,那就是一道天网,任鬼子如何使劲,也无法逾越。
但是在中午之后,桥端头南面的栗山方向却传来了更为密集地枪炮这声,这让张贤不由得紧张万分,那里他只放了一个连的兵力。不等他派人过去,驻守在栗山的五十七师警卫营第一连的王连长就已经打来了电话,告诉张贤,敌人大量的兵力已经移到了栗山阵地上,足足有上千人之多,栗山的防守有些吃不消了,请求支援!
张贤放下电话,看了看身边的于长乐,心中却是在暗暗地后怕,若不是当初于长乐提醒,他可能会犯下一个严重的错误,真没有想到鬼子竟然真得翻过了上千米的凤凰山,绕到了桥端头之南。
只是,这个时候,在一六九的团部里,除了一个特务连之外,已经再无第二支预备队了。
“不知道牛营长的第三营到了哪里?”于长乐这样地道。自从早上张贤打电话命令第三营从花园市回撤后,便再没有接到牛营长的报告了,想来,第三营已经处在了回撤的路上。
张贤想了想,道:“如今我们只能把特务连派上去,再从第二营里抽出一个连,到栗山支援。”
于长乐也点了点头,道:“如今只好这样了,西线的第一营加上第二营的两个连,应该能够堵住敌人的去路;北面的警卫营两个连我们不能动,以防洞口的来敌,这样南面栗山再放两个连过去,也就是相当于一个营的兵力了,只是按照刚才王连长的电话来讲,还是稍嫌不足。关根久太郎显然把他的部队一分为二,从西和南两面来夹攻毓兰镇,这里就是一个枢纽,一旦被他夺下来,那么他的整个旅团便被救活了过来。”
张贤点着头,道:“所以我们不能让他的如意算盘打定,这里坚决不能丢。第三营此时应该就在从花园市北返的途中,只怕会遇到这些鬼子。如今我们也联系不上牛营长,所以我只好想麻烦你去跑一趟,到路上截住牛营长的第三营,然后从敌人的后背发起攻击,两面夹击,让他们败溃在栗山之下。”
“这真是一招好棋妙招!”于长乐不由得赞着道:“好,我这就去截住第三营!”
在离开团部之前,于长乐又对张贤叮嘱着:“贤哥,我知道自从常德一战后,你就不愿意相信我们的援军,只是这一仗我们也很凶险,如果北面洞口方向的鬼子再出动过来,那么我们就是被他们三面包夹,几乎处于了死地,所以我们必须要向上峰请求援军!”
张贤怔了一下,点了点头。
在于长乐走了之后,张贤回味着他的告诫,又走到地图前仔细地研究了一番,心中不由得暗暗称是,马上令报务员向五十七师张师长发电,请求他的帮助。按照张贤的想法,如果跟踪在敌五十八旅团之后的国军第五十八师赶得快的话,那么无需援军,一六九团就可以很顺利地完成阻击来敌的任务,这部敌旅团必定会弃攻毓兰而转向东逃;怕只怕五十八师赶之不及,一六九团会陷入敌人的三面包夹之中,到时可能会出现令人不愿意看到的结果。
张贤的这份电报内容十分急切,也关乎反攻战的成败,所以张林福师长也知道态势的严重,马上转呈给了七十四军的施军长,要求施军长急令五十八师衔尾追敌,以解一六九团腹背受敌之困。
很快,张贤便接到了张师长传来的电令,告诉他,五十八师此时正在黄土矿附近被敌人的后卫部队阻截,正在全力撕破敌人的防线,努力向一六九团挺进。为了以防万一,张师长把一七零团从围堵敌一三三联队的各部中抽出来,让其从古楼经沙子岭调往毓兰以援助一六九团,按行程,应该可以在第二天天亮前到达。
得到了这份电令,张贤这才长出了一口气,此时不管战局如何发展,只要一六九团能支持到第二天的天亮,他便已经立于了不败之地。
也就是在他刚刚放下心来的时候,在北面担任警戒的五十七师警卫营的邓营长打来了电话,已经发现洞口城的日军一二零联队正向毓兰挺进过来,其前锋已经进入了警卫营杨家坡的预设阵地前。
张贤不由得心里一紧,他所担心的事情终于来了!
※※※
还没有走近毓兰镇,松下靖次郎就听到了那边传来的激烈枪炮之声,很显然,关根的日军第五十八旅团已经在那里与国军的一六九团交上了火,一听到这个声音,他马上便兴奋了起来,知道已经开近了张贤的防区,命令先头部队小心前进,生怕再踏下对手的埋伏中。
先头部队刚刚踏入杨家坡,便遭到了一支国军的顽强阻击,国军动用了迫击炮和重机枪,在狭小的山口构筑了一道交叉的火力网,很快就将松下靖次郎的前锋一个中队打了下来。和田大队长准备着重新组织进攻,准备采用在中国战场上屡试不爽的密集波形冲锋之阵,一鼓作气,拿下面前这个并不太高的山坡阵地。但是却被松下靖次郎制止了。
自从在会战之前,在资江西岸与张贤的第一次交锋之中,被一六九团成功阻住一二零联队的步伐,并被张贤带的人一举击毁了他的战车队,他便再不敢有丝毫的大意,他已经很清楚地知道,此时的张贤已非彼时的张贤,美械的使用,已经令其如虎添翼,如果自己再象以前那样密集冲锋的话,那根本就是自寻灭亡。
和田大队长来到了松下靖次郎的身边,问着自己的联队长:“大佐阁下,您不同意冲锋,我们怎么可以夺下前面的敌人阵地呢?”
松下靖次郎没有马上回答,举起手中的望远镜向着对面望去,又在四周察看了一番,却又摇了摇头,他放下了望远镜,微微一笑,对着和田大队长道:“和田君,你面前的不再是弱不禁风的中国军队,他们已经很强大了,所以我们必须在尽量减少伤亡的情况下,一举夺下他们的阵地,再采用密集冲锋,已经不行了!”
“依阁下的意思,我们怎么来打呢?”和田问着。
松下靖次郎用手一指杨家坡边上的一个山梁,对着和田道:“看到没有,那边是这个阵地的一个侧翼,我真不明白,为什么他们没有在那里也布置一个阵地。如果我没有猜错的话,肯定是我们的对手兵力不够了,呵呵,张贤也就一个团的兵力,这附近又没有其他的中国军队,听这枪炮声,他的西面与南面已经处在了交战之中,肯定没有多余的兵力顾及北面,这里也只是他们一小股的部队,所以我们不用担心。你可以派一个中队在正面佯攻,再派一个中队从那道山梁上悄悄地翻过去,直插他们的后面,两面夹击起来,这一小股敌人肯定会被我们击溃!”
和田大队长也举起望远镜,向那边看去,不住地点着头,为自己的这个上司的英明而佩服不已。当下,他马上按照松下靖次郎的布置安排下去,派出一个中队在杨家坡对国军展开第二次的冲锋,当然这一次的冲锋只是做出的一个样子,而真正的主力却从沟底绕过边上的一道山梁,悄悄的插到了国军阵地的后侧。
在杨家坡驻守的是警卫营的一个连,这个连长姓申,是一个久经沙场的上尉,虽说面对的是眼前几千的鬼子兵,却一点儿也不含糊,亲自率领着全连的士兵对面前的鬼子发起了反攻,一举将对面接近的敌人赶下了杨家坡,可也就在这个时候,一个排长惊恐地发现敌人从阵地的后面攻了上来,此时的这个连已经处在了敌人两面夹击的困境中。
两面的敌人如同潮水一样从两边涌了上来,申连长已经顾此失彼了,暗恨着自己的糊涂,没有注意敌人的偷袭,只是此时也只能破釜沉舟,背水一战了。当下他大声高喝着:“兄弟们,我们与鬼子拼了,也要守住阵地!”
“跟鬼子拼了!”大伙伙齐声呼喝着,士气高涨起来。
一队鬼子兵已经冲入了阵地之中,申连长当先着抱着冲锋枪杀入敌群,突突声不绝于耳,看着最前面的几个鬼子倒在血泊,他说不出来的一种畅快。但是,很快,一群鬼子已经把他包围了起来,此时成了近身的搏杀,冲锋枪失去了威力,还不如上了刺刀的步枪。申连长一个躲闪不及,被一个鬼子的刺刀穿中了肋骨,但是他仿佛一尊铁汉,浑然不觉,双手握住了这把步枪的枪杆,使出全力阻住了这把刺刀的进入,同时怒吼着奋力拔出了这把刺刀,血喷不老远,直溅在了这个鬼子的脸上,这个鬼子微一愣神,却他被夺过步枪,倒转刺刀直捅入了对手的下腹之中。
四下里的白刃之战愈发得激烈起来,枪声渐渐地稀疏,整个杨家坡的阵地成了一片的角力之场,上百人的近身搏斗,将整个山头染成了红色。而鬼子却是越聚越多,阵地上的国军已经成了孤军固守,这本来是一个毫无悬念的战斗,对于松下靖次郎来说,肯定是势在必夺了。但是也就是在这个时候,天空中出现了中美航空队的战机,这些战机仿佛知道这片阵地之上的激战,七八架俯冲着向山坡两边的鬼子扫射着,同时丢下一颗颗的凝固汽油弹,在日军的人丛中爆炸的同时,几乎每一个沾着的人都浑身着火,燃烧起来。这些日本兵鬼哭狼豪着,在地上打着滚,有的就这样被大火活活地烧死,惨不忍睹。
正因为空军的及时出现,将这些刚刚还胜利在望的东洋兵们打退了下去。当申连长带着全连士兵将最后一个鬼子从阵地上赶下去的时候,他整个人也摔倒在地。
卫生员连忙上前为自己的连长包扎着伤口,而同时传令兵也带来了张贤团长的电话口令,命令这个连立即退下杨家坡阵地,向黄栗山转移。
在卫生员的救治下还有一些晕厥的申连长,一听到撤出阵地的命令,马上又清醒了过不,不能够相信这是张贤团长的命令,自己好不容易守住的阵地,就这样拱手让给鬼子吗?他觉得十分不愤,强挣着在卫生员的搀扶下沿着坑道走进了自己半掩于土中的地下指挥所,接通了团长的电话,用他微弱的声音问着:“团长,我们刚刚打退了敌人的一次两面夹击,好不容易保住了这个阵地,为什么?你为什么要我们放弃?”
在电话的那一边,张贤的命令却十分坚决:“申连长,我们兵力不够,所以必须把所有的兵力集中起来,我们有强大的火力,又有空中优势,这样才能够保证不被敌人各个击破!我知道你们连打得很好,但是你必须服从全团的利益!”
申连长怔了怔,只得不情愿地答着:“是!团长!”
此时,松下靖次郎正积极地布置着地面上的防空炮火,以对抗中美空军的空中打击。曾几何时,在中国的天空上,只有日本的战机可以毫不顾忌地对着中国军民狂轰乱炸,而此时此刻,那已经成了昨日的黄花,日本帝国的空中辉煌也一去不复返了。
正因为有中美空军的掩护,申连长带着他这个打得只剩下了一半的连,平安的撤出了杨家波的阵地,当在黄栗山见到张贤的时候,申连长却一头栽倒在自己团长的面前,再也没有醒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