张贤派出去的侦察员回来了,只是告诉张贤,敌人一三三联队已经从江口那边转了头,直奔洞口而来,却不知道松下靖次郎的一二零联队去了哪里,只是估计往北奔向了山门镇。
雷霆与于长乐都很兴奋,毕竟光复洞口城对于他们来说是一次很成功的攻势作战,一反了往常国军总是被动挨打,等到敌人筋疲力尽的时候再回戈反击的战术,求被动为主动,一举抢得了先机,果然如张贤所料的一样,已经打乱了敌人的布署,调动起日军跟着自己起舞起来。
张师长的电令也发了过来,当然是对一六九团的一番嘉奖,同时电告张贤,五十七师与暂六师已经由战略的防御,转为了战略的进攻,整个雪峰山战场上,形势一片大好。同时,张师长也很担心,此时的一六九团虽然占据了主动的态势,但同时这个团也成了鬼子聚焦的目标。不用想,鬼子一三三联队放弃攻击江口,也放弃北上援救其一零九联队,回攻洞口,肯定是为了保证自己的后路,要打开这条通道,如此一来,一六九团所面临的压力是可想而知的。
张贤何尝不知道自己面临的压力,按照他原订的计划,夺回洞口的目的就是为了调动鬼子回防,以解江口之急,此时这个目的已经达到,那么下面等鬼子真得回夺洞口的时候,他将撤出城去,给敌人留下一座空城,然后向西迂回,回归五十七师。可是,如今面对着敌人气势汹汹的来攻,他却很想再打一仗,把这个一三三联队的猖狂气焰打掉。于是,他找来了自己的这些参谋与营长,共商其事。
张贤当先道:“根据我们的侦察,敌人的一三三联队已经从江口撤了下来,向着我们这里进攻前进,他们也是沿着邵榆公路,前锋已经过了林家溪,此时应该已经到了老栗塘。敌人的回兵很是迅速,我想他们一定是急于夺回洞口城。呵呵,不过,我想在我们在撤出洞口之前,可以在印盒山再给他们来一个埋伏,打掉这个联队的前锋,大家看怎么样?”
“我非常同意张团长的意见!”雷霆当先表示支持。
萧副团长也点着头,张贤的计划也很好,没有理由不支持。
于长乐却有些担心:“只怕这回不行了吧,昨天我们已经在那里设伏打了敌人一仗,今天再在那里设伏,恐怕敌人会有准备。”
张贤笑了笑,道:“正是因为昨天我们已经在那里设过伏了,所有鬼子肯定会以为那里不再有伏。呵呵,兵法云实中有虚,虚中有实,为了迷惑敌人,我们还可以在印盒山以西摆上两三个虚阵,让他们掉以轻心,到时以为印盒山的埋伏也是虚的,是迟滞他们行动的稻草人,他们肯定会上当。”
“嗯!这个计谋不错!”于长乐点着头,大家也都跟着点着头。
高伟却有些想法,对着张贤道:“团长,我们到现在还不知道松下靖次郎的那支联队的去向,是不是等侦察到他们再说呢?”
不等张贤答话,雷霆便道:“如果真要等侦察到松下联队再行动,只怕敌人已经打到了洞口城下了。”
张贤也点着头,同时肯定地道:“松下靖次郎没有别的路可以走,我如果是他,肯定向北投山门镇去了,那也是一个咽喉要冲,如果洞口城丢了,那里更是要害,对于鬼子来说,是绝对不能丢的。松下靖次郎是一个很精明的人,他不可能不知道。”
大家也都点着头,同意团长的分析。
见到大家都这么认为,高伟便不再坚持。
当下,张贤派出兵去,以高伟的第一营与梅占元的第二营为主力,令其继续在印盒山设伏,同时让梅占元以三个班,在老栗塘与印盒山之前,设三个假伏阵,鬼子也很精明的,肯定先是斥侯探路,设假伏的各班与鬼子斥侯一交手便马上撤下。如此三次之后,肯定会令鬼子有所怠慢,等到这些斥侯到印盒山的时候,先行放过去,只等敌人大队赶到,再两边出击,打鬼子一个措手不及。
高伟与梅占元接令后离去,张贤又立刻安排自己的医院和伤员以及辎重队向南往凤凰山方向撤退,并命令牛华天的第三营随行保护。在攻下洞口的时候,张贤也同时得到了大量鬼子遗留下来的军用物资,其中有很多的粮食、武器和药品,这些物质他当然不会再留给敌人,所以从进驻洞口以后,他就一直在安排人组织民工向南部的山区里运转这些物资,因为不可能向鬼子那样有卡车来运输,只能是人畜进行,所以两天过去了,这些物资还有一些没有运走。在这些都安排妥当之后,张贤的团部里只剩下了一个五十七师的警卫营,毕竟还要指挥作战,所以他决定要等到最后的时候再撤离洞口。
警卫营的邓营长带着一个四十左右岁,衣衫很是破烂,胡子巴渣,但是还戴着个眼镜的人来找张贤,这个人一见到张贤便自我介绍起来。原来他叫做史平,是湖南省第六行政督察署的一名负责工业的副专员。在洞口原建有一座专门冶炼精锑的省辖工厂,精锑是湖南省最著名的工业产品,也是当时中国不多的可以向国外出口的物资,同时精锑还是制造军工枪炮不可缺少的合金原料,所以抗战后这家工厂也成为了国家的重要生产基地,在会战到来之前,整个工厂进行了搬迁,只是在原厂还留下了三百吨的精锑没有来得及运走。史副专员本来是过来要负责运走这三百吨精锑的,但是却在洞口城破后被堵在了这里,无奈之下只得隐于民间。鬼子占领洞口之后,发现了三百吨的精锑,如获至宝,马上派车想要抢运这些物资回宝庆,但是却被张贤一六九团的突然袭击打断了计划,留下这三百吨精锑仓皇出逃。
见到精锑并没有丢失,史副专员自己高兴万分,可是见到一六九团又要撤离,他很是着急,所以才找到张贤,希望他能够帮助自己将这些精锑抢运到国占区。
当听到史副专员提出这个要求之后,张贤不由得左右为难起来,三百吨可不是一个小的数目,便是用汽车来装,也要二三十辆才能装完,洞口城已经是一个前沿的战场,他又从哪里可以找到二三十辆卡车来呢?便是找来了,没有个两三天的也运不走,时间上根本是不允许的。当下,虽然很不甘心,他还是只能有所取舍,很婉言地拒绝了这个史副专员的请求。
史副专员很是无奈,失声痛哭,大恨着这些国家财产又要落入日蔻的手中,再三请求,张贤只是不许,他可不想自己的士兵为了这些死物而贻误战机,丧身在这个地方。史副专员对张贤恨恨不已,只得悻悻而去。
※※※
刚刚打发走那个史副专员,熊三娃便背着魏楞子到了洞口,来到了张贤的面前,他们的身边还跟着一位当地的老乡。
一见到熊三娃平安归来,张贤一颗悬起的心蓦然放了下来,急走两步,一把抓住了他的肩膀,喜形于色,正要询问,却一眼见到了此时已经晕迷不睡的魏楞子,他怔了一下,一张刚刚放松的脸马上又紧崩了起来。
熊三娃简要地向张贤讲了这两天来的经历,张贤只是听着,不发一言,取出十块大洋给这位送熊三娃和魏楞子归队的老邵,先打发他离开。
黄军医还没有撤离,闻讯连忙过来对魏楞子进行诊治,他看了看魏楞子的伤口,又经过一番诊治之后,他取下耳边的听诊器,对着张贤摇了摇头,有些无奈地道:“团长,他的伤很重,而且已经感染了,只怕很难活下来了!”
张贤与熊三娃都如听到了一声巨雷一样,呆在了那里,半天,熊三娃当先哭了出来,也不顾自己的疲倦,扑到了黄军医的身上,抱着他大叫着:“黄军医,你要救救他,你一定要救救他,我知道你一定可以的!”
黄军医推开了他,很是痛心地道:“不用你说,我当然会竭尽我的全力来医好他,只是……哎!”
“你可以的,你一定可以的!……”熊三娃如丧考妣一般地哭豪着。
张贤一股的怒火油然而起,走到熊三娃的面前,“啪”地一声,恨恨地抽了他一个耳光。这么些年以来,他还是头一次打人耳光。
熊三娃怔怔的捂着自己的脸,停止了哭豪,似个犯错的孩子一样望着张贤,一脸得茫然。对于他来说,跟了张贤这么久,张贤对他就像亲兄弟一样,从没有用长官的架子跟他说过话,更没有对他进行过责罚,便是他有什么错,也只是很诚恳的指出来,并帮助他改正。可是今天,团长当着这么多人的面,狠狠地抽了他的脸,这说明自己确实是将张贤气着了。
这一耳光打过之后,张贤也有些后悔起来,打人的手不停地颤抖着,人也哆嗦了起来,半天才平静下来,可是双眼已经通红,满含热泪。
“熊三娃,我今天打你,是要让你记住,你能不能用一点脑子?不要动不动就在我面前哭豪!”张贤这样痛心地说着:“你不听从军令,已经让我损失了两个好兄弟,难道还要让我们失去楞子吗?”
熊三娃紧咬着嘴唇,强忍着泪水,点了点头。
张贤面对着黄军医,缓下了声音:“黄军医,你有什么办法来救他吗?”
黄军医迟疑了一下,还是道:“我没有把握,当先要做的是避免他的伤口再感染,我们需要盘尼西林,只是我们的药品跟随我们的医院已经撤离了这里,应该还有一箱,如果能及时给他注射的话,我想应该可以救回他半条命,至于另半条命,就要看他的造化了。”
张贤点着头,命令着:“熊三娃,你立即带两个兄弟抬着魏楞子,随着黄军医去赶上我们撤离的医院,要是动作慢了,让魏楞子丢了命,我拿你是问!”
“是!”熊三娃响亮地回答着。正要下去准备,忽然想起了一件事来,告诉张贤:“团长,我们从城东过来,在那里遇到了死哑巴,他们好象是从北面绕过来的,又往南去了。”
张贤怔了一下,这是一个很重要的信息,松下靖次郎没有去北投山门,而是转到了洞口城东,这是为什么呢?他马上来到地图前,看着地图,不由得冷汗淋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