四月三十日,日军一二零联队夺下洞口城之后,便沿着邵榆公路,向着西北的江口镇推进,与此同时,北面一一六师团的一三三联队,从山门镇出发,向西疾进。洞口以西还有五十七师的两个前沿阵地,一个是万圣山,一个是半边庵,这两个阵地是一七一团防守,都是居高临下的隘口,挡住了一二零联队西进的去路。但是敌人一三三联队派出一支大队迂回而上,绕到了万圣山与半边庵阵地之后,攻占江口东南约十二华里的月溪村,双面夹击,万圣山与半边庵最终被一二零联队攻占。紧接着,松下靖次郎又亲自率队,夺取了江口西南八里外的青岩阵地,这样,便控制了雪峰山中的南北交通线,与驻守江口外围阵地的一六九团隔着几个山头对峙。此时,月溪已经成了日军洞口以西的枢纽,在这里汇聚了其一二零联队和一三三联队大部分,近万人的兵力。
此时,对于日军一一六师团长菱田来说,却有一些犹豫不决。北面的一零九联队已经在溆浦之南的龙潭镇、圭洞一带陷入了国军三个师的合围中,而从一三三调去援解的一个步兵大队和一个炮兵中队也在一路上遭到国军节节抗击,战况猛烈,这支一千多人的队伍还没有打到圭洞与一零九联队汇合,便伤亡过半,只剩下了四百余人。
同样是四月三十日这一天,围住日军第一零九联队的三个师的国军对该联队发起了攻击,龙寺联队长只得死守一个山沟,凭借四周的几座高山据险固守,将生活区设在沟底,其间满是日军的重伤员、病号。在这一刻,这个狂傲不可一世的联队长再也没有了企图冲破重围,继续穿越雪峰山区,去攻占芷江的念头,只盼着自己的救兵赶快赶到,以解自己之围。
所以,菱田在这时犹豫的无非是不顾一零九联队,继续按原计划西进江口?还是从月溪北上,去救援一零九联队呢?这个问题困扰了他许久,无奈之下,找来了他的手下的两个联队长,想要得到答案。
一三三联队的联队长加川胜永,与一零九联队的联队长龙寺是日本陆军士官学校的同学,自然强烈要求北上救援一零九联队,只是一二零联队的联队长松下靖次郎却一言不发。在支走加川之后,只有菱田与松下的时候,菱田问着松下靖次郎:“松下君,你刚才对加川君的建议有何看法?”
松下靖次郎沉默了片刻,迟疑了一下,还是道:“属下认为,此时已经不宜再行进攻芷江之计划,不如乘势而归,或许还有回旋之余地!”
菱田紧锁起了眉头,摇了摇头,叹了口气道:“松下君,你太令人失望了!”
松下靖次郎微微笑了一下,却反问着:“不知长官阁下还有几分取胜之把握?”
菱田怔了怔,此仗打到这个时候,已经过去了两个星期,一一六师团一路从邵阳打来,也只向西推了一百五十公里,平均每天也就行十公里,而此行的艰难已然超过了他的想象,路上的国军抵抗之顽强,而自己的伤亡之惨重,以及那么士兵厌战情绪之高,士气之低落,都是他这个师团长从入战以来,从来就没有经历过的,确实如面前这个并不让他愉快的松下大佐所说,这一仗再打下去,根本没有胜利的希望。但是作为师团长,他必须要毫无理由地执行上峰的命令,便是撤兵,也要等上面的命令。当下,他威严而坚决地道:“作为帝国军人,只有一往无前的战死,绝无苟且偷生的后退!”
“是!”松下靖次郎这样答着,心下却是一片得苦涩,他想,要是面前的师团长还是岩永旺将军的话,或许会听从自己的意见的。
菱田最终作了这样的决定,以一三三联队从月溪向北进攻,经渣坪、燕湾,攻向溆浦县的龙潭镇,以解一零九联队之围。同时,命令一二零联队继续沿公路向西北方向挺进,攻取江口镇。师团的司令部还是随一三三联队一起行动。
当得到菱田的这个决定之时,松下靖次郎长叹了一声,忽然有了一种英雄迟暮之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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张贤陪着王辉将军边走边聊着,这对于大部分的高级将校来说,真是一个天大的荣誉,便是七十四军的施军长与五十七师的张师长,也只能跟在他们的后面随行,而那些高参们都被王将军安排在了江口镇的兵站里,没有让他们跟过来。不过,倒是有几个年轻的参谋副官远远的跟在后面,雷霆与于长乐便位列其中。在这些参谋的后面,还跟着高伟和魏楞子,为了安全起见,张贤专门派了两个连的兵力来保护自己的官长。
这片山头是张贤一六九团的前沿阵地,再隔过几个山头,便是鬼子的阵地了。对于王辉来说,既然到了江口,如何也要到前线来视察一番,怎么也要鼓励鼓励一线上的将士们。
“张师长,这一次你们五十七师面临的压力是不是太大了?”王辉忽然想到了什么,回头问着一瘸一拐的张林福。
张林福点了点头,老实地道:“是!五十七师当面就有上万名的日军,压力确实很大!”
“呵呵,这个我也想到了!”王辉笑着点了点头,对大家解释着:“我把一百军的第十九师调往了北边,把你们七十四军的五十一师也调往了北边,让一百军李军长指挥,就是想先消灭北边的那股敌人的先锋挺进大队,用三个师围歼他四千人,应该可以很快达到目标。只是那两个师北移之后,你们五十七师就显得力量分散,兵力有些薄弱了,所以我也不怪你们没有守住洞口,丢了月溪。不过,我已经调暂六师过来了,只要你们再坚守两日,打退敌人的攻势,我想,暂六师就可以就位了,到时和你们五十七师齐头并进,就能够发起反击,一举击溃当面之敌!”
“钧座高明!”众人都纷纷夸赞着,都恨不能钻到长官面前溜溜须,拍拍马屁。
张贤想说些什么,只是看了看身后的施军长和张师长,欲言又止。但是这没有逃过王辉的目光,问道:“张贤,你是不是有什么话要说呀?”
张贤怔了一下,还是点了点头,道:“是,钧座!”
“好,你说吧,这里也没有外人,让你的师长和军长都听一听吧!”王辉这样地对他说道。
张贤想了一下,却又问着:“钧座,您的目的难道就是为了击退当面敌人的进攻吗?”
王辉愣了一下,有些不解地问着他:“难道不是为了这个,还为了别的吗?”
张贤笑了笑,道:“我却觉得,您应该有一个很好的胃口,既然敌人敢钻进我们的罗网里来,为什么我们就不能一口把他们吃掉?让他们连个骨头都不存在呢?”
众人都怔住了,王辉微微点了点头,笑道:“还是我们的小团长有胆识,有气魄呀,一开口就想把敌人一口吃掉。呵呵,那好,你说说看,我们怎么来一口吃掉他们呢?”
张贤也笑了起来,却又认真地道:“既然我们已经诱敌深入,请君入瓮了,如今只需要关门打狗就是了,如果能从二线兵团中抽出兵力插到敌人的背后,断其后路,我想这个一一六师团到时真得就会被我们一口吃掉了。”
王辉回头与施军长对视了一下,笑了起来,却没有答话。
张贤还在继续说着:“如果我们真得消灭了敌人的这个师团,那么钧座便将成为我们中国的英雄,同时也可以令我们的盟友对我们刮目相看,一血去年国军失城溃败之耻!”
施军长接过了话来,笑道:“张团长,你的建议很好,其实王长官早已胸有成竹了,我们只需要按照军令行事,就一定可以夺得胜利!”
“哦?”张贤望着王辉那自信的脸,哑然一笑,不好意思地道:“看来,是我想得多了!”
一行人在张贤的一六九团的防御阵地前走了一圈,张贤一边带着他转着,一边向他作着解释。王辉对于张贤的布置很是满意,不仅工事做得坚固,而且人员、武器配制安排上都有张有弛,十分得体,以手中有限的兵力,已经发挥了最大的效果。
正说之间,熊三娃急匆匆地跑了过来,越过了后面的警卫,好象有着紧急的军情,直接来到了张贤的面前,看了看王辉,向这位长官打了个立正,又对着张贤急急地道:“报告团长,敌人真得出来了!”
“哦?”张贤马上停止了与王辉的介绍,追问道:“他们向哪里来了?”
熊三娃看了看他又,看了看王辉和后面的这些高级官校们,欲言又止。
王辉马上明白了过来,笑了笑道:“张团长,你先去安排吧,我们等一会儿再说。”
“是!”张贤答着,带着熊三娃转了下去。
可是,不一会儿,张贤又转了回来,来到了王辉将军的面前,对他道:“钧座,您有没有兴趣来看一下我们一六九团怎么来消灭这些鬼子?”
“哦,好呀!”王辉理所当然地答着,不仅是他,便是随他而来的雷霆、于长乐等人也非常兴奋。
“钧座,我看还是以后再说吧!”王辉身后的施军长这样地道,他是担心自己的长官会出什么危险,毕竟这里不是观礼台,而是真正的前线战场,在这里,子弹与炮弹都是不长眼睛的,万一有一个差迟,到时他这个军长可就吃不了兜着走了。
王辉看了看张贤,张贤却笑了一下,打着包票地道:“钧座,我保证您的安全,而且可以近距离、很清晰地看到我们士兵们的英勇奋战,还能够看到鬼子的狼狈逃蹿!”
张林福不由得皱起了眉头来,他这个师长都不敢说可以一仗取胜,这个小团长就敢在长官的面前吹牛,万一没打退敌人,却让敌人打败,那可就丢了大人,当下善意地提醒着张贤:“张团长,打仗不是儿戏,结果没有出来之前,不可乱说!”
张贤看了看他,却是胸有成竹:“师长放心吧,今天这一仗,我是赢定了!”
既然自己的属下如此有把握,张林福与施军长也就不好再多言。王辉理所当然地点了点头,豪情满怀地道:“好呀,今天我就要带大家来看一看,看我们的小团长是怎么把敌人打得屁滚尿流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