飞机终于安全地降落在了芷江机场,王辉将军已经带着人到机场迎接自己的上司到来,当看到随着何长官同机而来的张贤之时,他很是诧异。张贤连忙过去向自己的这位长官报道,同时向他说明这次到芷江来的原因。
“呵呵,张贤,你能回来可是太好了!”王辉忍不住地道:“如今我们又要打一场大仗了。”
张贤点着头,同时信心百倍地道:“这一回,我们一定要鬼子有来无回!”
王辉哈哈大笑,赞道:“好呀,张贤,你好大的气魄。今天我就借你的吉言,便让鬼子有来无回。”
两人又说了一会儿话,直到何长官叫王辉过去,一行人起程赶往芷江城中的陆军总部。
张贤没有跟着这些长官前往,他和于长乐随着那个教官还要等着后面运输机上的同伴,在人到齐之后,才能去参谋部报道。
教官去找相关人员联系那架运输机什么时候到,而张贤与于长乐百无廖赖,便坐在机场边上的一处咖啡屋前要了两杯咖啡,看着各种飞机频繁地起起落落。此时的芷江机场,已然成了盟军在远东的第二大空军基地,随着洛阳、郑州、长沙、衡阳、桂林、柳州等地的陷落,那些陷落区的所有国军与美军飞机全部集中到了这里,美国一大批最先进的轰炸机、战斗机、侦察机和运输机全部落户于此,机场也比当初初建时扩大了数倍,便是为这个机场服务的美军地勤人员都超过了六千人,所以与之配套而生的咖啡厅也应运而生,生意很好。
张贤与于长乐正在闲聊之际,忽见从机场中走出来了一队飞行员,他们穿着飞行服,有国军的也有美军的,说说笑笑着走了过来。张贤的眼尖,第一眼看到了走在中间的那个高大的国军的飞行员,象个队长的样子,穿着一身棕色皮制飞行服,衬着一张英俊而又坚毅的脸,手里还抱着自己的头盔,正与旁边的一个红发高鼻的美国飞行员用英语交谈着什么,显得十分高兴。
“那是我弟弟!”张贤兴奋地告诉于长乐,已经站起了身来,向着来人迎了上去,大声喊着:“阿仁!阿仁!我在这里!”
这个走过来的队长正是张仁,他转头看到了张贤也惊喜交加,大喊着:“大哥!”跑了过来,两个兄弟飞快地靠拢,紧紧地拥抱在了一起,又是笑,又是叫着,就仿佛是两个孩子。
那个红发高鼻的美国飞行员是迈克,此时也走了过来,亲热地拍着张贤的肩膀,虽然他们两个曾经在昆明是一对情敌,可是自从他被张贤从鬼子的手里救出来后,他对张贤,已经只有了感激与友情。
这一队飞行员中,尚有几个人张贤也认得,正是当年在昆明一起去轰炸怒江敌人的战友,是在同一架飞机里的机组人员,曾同生共死、一齐奋战过,只是里面那个爱说爱笑的潘飞已经升了职,担任另外一个运输机组的机长,此时并不在这里。
兄弟与老朋友们相见自然十分高兴,一起来到咖啡屋前坐定,张贤向他们介绍了一个于长乐,便对着自己的弟弟问长问短,也不在乎是不是将别人冷了场。而张仁也是如此,毕竟两兄弟见面的机会还不是很多,春节的时候见过一次,这一别又是两个多月了。
“知道吗?大哥,我们轰炸了东京!”张仁这样兴奋地告诉自己的大哥。
“真的?”张贤也大喜过望,忙问着:“你们什么时候去炸的?”
张仁喜不自禁地道:“一个月前就开始了,第一次我是跟着美国人去的,后来我便自己架机带着他们去炸过三次,呵呵,看着那些重磅炸弹丢到了东京城里,腾起巨大的烟雾,我们心里那个叫爽呀,小鬼子也会有被炸的时候,原先我一直这么想的,这一次终于如愿以偿了!”
一听到航空队去轰炸了东京,便是旁边的于长乐也马上来了兴趣,也不管这两兄弟谈兴正浓,插进话来,问着这问着那,把张贤也挤在了一边。
确实,自从抗战以来,中国的上空只有鬼子的飞机在横冲直撞,如今我们的飞机也能够去轰炸日本的首都,这对于苦难深重、饱受欺凌的中国人民来说,无疑是一剂巨大的强心针,可以让所有的中国人都为之激动,为之欢呼。
好不容易张仁摆脱了于长乐的纠缠,问着张贤:“大哥,你又来芷江,是不是准备回你的部队打仗了?”
张贤点了点头,告诉他:“其实我这一次是实习,不过正好赶上了这场马上要来的大战!”
张仁却摇了摇头,告诉他:“不是马上要来,而是已经开始了,我们刚刚还轰炸了从永丰向蓝田方向进攻的日军。”
张贤怔了一下,永丰位于邵阳东北,属于湘乡县,是湘乡与邵阳之间的交通要冲;而蓝田镇又位于邵阳之北,永丰的西北,是湘乡与新化之间的交通要冲,也是一座拥有六百年历史的古城,抗战开始后,国立师范大学等十多所大中学校迁到了这里,使之成为了中国南方的教育中心。不用多想,如果日军已经开始了攻击,那么从永丰往蓝田,必定是向新化、溆浦方向,这正是他所预料的日军北路右翼。
“你们是不是还有任务?”张贤又问着自己的弟弟。
张仁点着头,告诉自己的大哥:“我们的侦察机大队正在执行侦察敌情的任务,我是属于轰炸机大队的,只能等他们出结果,上峰命令我们往哪里去炸,我们就往哪里去炸,此时却要回去休息,随时听候命令。”
张贤有些失望,他还想从弟弟的口中得到一些敌人的情报,看来弟弟也是听人指挥的,并不知道敌情。
“哥,这一回你一定要打一个漂亮点的仗,多杀些鬼了才好!”张仁这样鼓励着自己的大哥。张贤也点着头,肯定地道:“那当然!”
两个人有着几乎说不完的话,但是张贤又担心会打扰张仁的休息,令他不能够有饱满的精神来驾机应战,当下主动结束了话题,让弟弟回去睡觉。
张仁自然明白大哥的关心,在离开的时候,他动情地道:“知道吗?大哥!我一直是以你为我的楷模,从小就是这样。”
张贤笑了笑,摸了摸二弟的头,点了点头,告诉他:“其实你才是我们张家的骄傲!我一直为有你这个弟弟而自豪,呵呵,不信你可以问于长乐,他们也都羡慕我有你这么一个优秀的弟弟!”
张仁也笑了,但还是道:“大哥,我们两个如今都是在为国家出力,都是为报家仇。当兵的人嘛,总难免有一个三长两短的。如果哪一天你收到了我的阵亡通知书,只希望将来能把我的牌位放在爸妈的牌位之下,告诉他们,我没有让他们失望!”
张贤怔了怔,虽说心中有些悲伤,但是依然板着脸叫道:“你不要胡说,你是我们张家最优秀的孩子,你不会牺牲的!”
张仁笑了笑,没有答话。
“对了,还有一件事我忘记跟你说了。”张贤忽然想了起来:“三弟如今在十八军里,跟着张慕礼团长,他是去年底过来的。”
张仁点了下头,有些感慨地道:“是呀,我们的小三子也长大了,也可以打鬼子了!”
“如果这次大战打得好,等结束之后,我一定想办法把他叫到芷江来,我们三兄弟团聚一次!”张贤告诉自己的二弟。
“嗯!”张仁点着头。
在离开的时候,尽管知道张贤不爱听,但是张仁还是最后道:“大哥,要是我还活着,而你捐躯了,我也会把你的灵位供在爸妈之下,将来让我的儿女也一起祭拜!”
张贤皱了一下眉头,但这一次他没有再埋怨自己的这个弟弟,只是微微点了点头。他忽然又想起了那首诗来:
军歌应唱大刀环,
誓灭倭奴出乡关。
只解沙场为国死,
何须马革裹尸还!
※※※
何长官一到芷江的陆军总部,但闭门开起了会来,这个会足足开了一天,此时前线还有战斗在打响,他的那些主要参谋以及第六战区、第三方面军的长官也到齐,直到傍晚的时候,这些高级官佐们才从总部里出来,分头而去。
第二天,七十四军属下的暂编第六师全部驻防进了芷江城,这让张贤马上联想起了常德会战,看来,何长官有意是让这个暂六师当一回钉子,钉在芷江城。
陆大的几名见习学员很快被分到了陆军总部各个部门,王辉将军专门把张贤要了回去,张贤毕竟领着七十四军五十七师的团长之职,大战在即,当然还是先以服从战局为要。而同时,被派到王辉第四方面军司令部参谋处的还有于长乐与雷霆两个人。
在军事会议一结束,王辉便带着张贤和两个实习参谋赶回安江镇。安江是沅江渡口,邵榆公路的必经之所,这是一个三叉路口,沿公路向东爬过雪峰山,便是洞口县城;向西过了沅江,就可以到达芷江基地;而向南,沿着沅江而上,便是此时湖南西部的行政中心洪江。
虽然天色暗了下来,但是王将军并没有要留宿的意思,还是带着自己的车队往东赶向安江。
承蒙王将军厚爱,张贤与他坐在同一辆军用吉普车上,这让张贤又想起了当初刚刚从军校毕业,分到第十一师,从重庆赶往万县时的情景,那时四川还是一个大后方,但是那一路上却并不太平,时不时的还有鬼子飞机的轰炸,当时他也是和方青师长坐在同一辆车的,就好象现在。不过,转眼间,五年过去了,鬼子的飞机也越来越少,到现在即使是离着前线如此之近,敌人的飞机也早已渺无踪迹了,倒是盟军这方的飞机占领了制空权,看来,鬼子的末日已经不远了。想到这里,他不由得憨然一笑。
“你笑什么?”王将军显然注意到了张贤的表情,这样问着他。
张贤并没有隐瞒,把自己刚才所想的说了出来:“钧座,我在想鬼子的飞机由当年的苍狂,转变成如今的弱势,而我们却由原来的不堪一击,而变成如今的坚不可摧,这是不是已经注定了鬼子末日的到来,我们已经胜利在望了!”
王辉白了他一眼,哼了一声,悠悠地道:“你呀,高兴得太早了,去年的败仗还没有吃够吗?不管到什么时候,只有拿到手的东西才能是你真正拥有的。哼,盲目的乐观只能是自取失败,等这一仗打赢了,你再高兴不迟!”
“是!”张贤连忙应着。
王辉转头看了他一眼,又问着他:“你昨天和何长官来的时候,跟他都说了些什么?他可是在我的面前不停地称赞你呀,说你在将帅之才,将来可能能够顶替我的!”
张贤不由得吐了吐舌头,连忙道:“钧座,我怎么敢跟您比呢?呵呵,何长官可能只是开玩笑。”
“你到底在他的面前说了些什么?”王辉又追问了一声。
张贤只得老实地道:“其实也没有什么,只是在飞机上,何长官考了我几个问题。”
“哦,他都考了你些什么?”
张贤便一五一十地将在飞机上的问答讲给了自己的这位老军长。
听完张贤的话,王辉点着头,夸赞道:“你的思路很清晰呀,呵呵,不愧被人称作是第六战区的首席作战副官。不过,你的分析虽然很有道理,但是与实际上还是有一些出入的。”
“哦?”张贤忙问:“有什么出入?”
王辉笑了笑,告诉他:“如今鬼子可能已经发动了攻击,如今是四月十三日,根据最新的战报,敌人可不是三路大军,而是四路!”
“哦?”张贤一愣,忙问道:“怎么是四路?不知是哪四路?”
王辉道:“除了你所说的那三路之外,其实北面益阳方向还有一路,那一路已经在月初的时候攻到了桃江,正与第十八军对垒,他们很可能是要从那里西进安化,直攻沅陵。”
张贤怔了怔,想了想,还是摇了摇头,老实地对王辉道:“钧座,我觉得那一路不能算,那边最多只是鬼了的佯攻,或者是搔扰。”
王辉转头看着他,问道:“你凭什么这么说?”
张贤道:“那一路如果真得存在,有必要吗?其一,鬼子分不出这么多的兵来;其二,这条线路与出永丰,进蓝田,攻新化、溆浦的右翼来说,根本是在绕圈子,远得不是一星半点。并且所能发挥出来的效果也有限,根本没有必要。其三,鬼子攻击桃江的目的,除了吸引我们的注意,我想还有一个原因是为了牵制第十八军及当面的第十集团军,不让其南下。”
王辉点着头,也赞同地道:“正是因为我也一直拿捏不住鬼子的意图,所以一直命令第四方面军各部以静制动,想要看清楚敌人的进攻方向到底是哪里,虽然有些保守,但是比较稳妥。”
“钧座高明!”张贤不失时机地拍着马屁,同时又问道:“但不知如今鬼子都进攻了哪些地方?”
王辉道:“鬼子的套路具体的还看不出来。北面除了益阳、桃江方向时有战斗外,七十三军在蓝田附近也与敌人激战中,那里的战斗打得比较猛一些,韩军长主动进攻,逼迫鬼子后退。这两处都是八日、九日就已经发生了的战斗。南面的东安和桂北,昨天才接到战报,说有小股敌人正从那里进攻新宁,已经与五十八师的前哨部队接上了火。”
“那中路呢?”张贤忍不住问道。刚才王辉所说的两路正是他所预测的三路中的其二,而最主要进攻方向应该是沿邵榆公路进攻的中路。
王辉摇了摇头,道:“中路却一直没有动静。”
“怎么会呢?”张贤也是一愣:“鬼子放着邵榆公路不走,而从两侧包抄,这是什么意思呢?”
“是呀,我也觉得这是没有道理的!”王辉道。
张贤冥思苦想着,忽然眼睛一亮,不由得叫了起来:“偷袭!鬼子要搞偷袭!”
王辉也猛然一震,心忽悠一下提到了嗓子眼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