婚礼以最快最简单的方式进行,张贤只请了十一师的几位长官与好友,以及军部医院王金娜的几位好友到场。他又拿出三百大洋,这几乎是他全部的积蓄,为独立营的全部官兵们改善了一次伙食。
十八军的军长彭天广不知道从谁那听到的消息,也跑到独立营来了,不但没有责怪张贤阵前结婚,反而要讨酒喝。这个彭军长虽说与胡师长不和,但也知道拉拢下属,他很理解这对新人为什么如此着急地办婚事,作为军长,他显然比胡师长了解更多的军情。虽说是一个十分简单的婚礼,可是这一天,独立营里却聚集了十八军十一师全部的精英。
胡从俊是一个非常聪明的人,从彭军长对举行婚礼的态度上,他显然是嗅到了什么,把张贤拉到了一边,问道:“张贤,你老实告诉我,是不是这里要打大仗了?”
张贤摇了摇头,老实地告诉他:“师长,我不知道。可能是马上要打大仗了,只是到现在为止,还没有人知道鬼子到底要打哪里!”
“呵呵,你不要瞒我了,是不是你怕这一回有什么三长两短,这才急迫地和王金娜结婚?要不然你早先做什么去了?”胡从俊猜测地道。
张贤却无言以对,他总不能告诉师长,王金娜已经怀孕了吧!
张贤与王金娜之间,本来就是公开的恋人,这一结婚,也在大家的情理之中,大家只是觉得有些仓促罢了。
婚礼后的第二天,张贤便离开了石牌,前往恩施的第六战区长官部报道。同时,王金娜也为他安排了一项特殊的任务,要他到那里后,拿到湖北省民政厅下发的结婚证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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张贤带着熊三娃和刘小虎来到了恩施,这两个人与陈大兴在不知不觉中,已经成了他难以丢下的兄弟。他怎么也是一个中校,作为长官部的作战副官,带两个勤务兵过来也是情理之中的事。本来,陈大兴也想跟他过来,他却觉得带多了人来并不好,何况恩施与石牌之间并不近,陈大兴是有老婆的人,还是把他放在石牌的家门口吧。
张贤先来到副官处报道,副官长也姓张,叫做张志,原是西北军里冯玉详手下的一员战将,虽说也是少将军衔,如今却是有高位而无实权,只因孙仲也是西北军出生,所以请来做了他的副官长。
在副官处里,张贤见到了第六战区的参谋长郭万将军。这个郭将军是国军中最有意思的一个人物,本来早就身为中将,只因当初宜昌防卫战中的失误,把宜昌丢掉,而被委座连降了四级,只拿少校的饷银,若不是因为陈诚说情,还险些被委座杀掉了。在第六战区建立之时,这位郭将军便被陈诚请来做了参谋长。不做战将,而当谋士,倒是很适合这位郭将军的口味,他总是自嘲着自己好比清初的年羹尧,一夜间被连降十三级,成了守城门的卫兵。
第六战区还有十几个高级参谋,有些张贤曾见过,有些也只是闻名,不过此时,他也成了他们中的一员。与这些差不多都可以当他父亲的人们呆在一起,张贤总觉得有一种说不出来的别扭,这些人太过于保守,而少了一份进取之心。
张贤只用了一天就已经熟悉了情况,在长官部里,原来,象他这样的作战副官还有几个,虽然从年纪上来说属他最为年轻,但在军衔上却不是最低的,还有的人是少校,比他还要低一级。其实,所谓的副官,不过相当于秘书而已。
在来到恩施的第三天,张贤便遇到了一件事情。
刘小虎刚刚到这里就遇见了故人,这里警卫营的少校营长,曾是他最早那个部队里的排长。这个营长叫做苏正涛,是一个东北人,参加过枣随会战、襄宜会战,也算是久经沙场的老兵。刘小虎与苏营长久别重逢,自然倍觉亲切,张贤便留他下来与老上司叙旧,自己带着熊三娃回到住处休息。可是第二天一早,刘小虎便急忙忙地跑了回来,要张贤帮忙去救这个苏营长。
原来,中央派来了一位湖北省的政府大员,这个大员因为新到,并不熟悉环境,晚上独自闲步时,误闯入了苏营长负责看护的军事禁区,被他手下的一名士兵抓住,那士兵并不听这位大员的解释,将之捆了起来,准备着第二天送交上锋处理。那大员的属下见这位大员一夜未归,一早起来便四处寻找,警卫营这才知道闯了大祸。这位大员被放出来后,怒火冲天,去找孙仲理论,孙长官亦不敢得罪这位大员,为平息此人的怒气,只好下令将那个当值的兵和苏营长抓了起来,准备枪毙掉。
张贤听完刘小虎的叙述,不由得皱起眉来,这个孙长官是真糊涂还是假糊涂,为了这点事就要人命,太说不过去了。当下,连早饭也未吃,匆匆来到长官部里,正见苏营长与一个兵被五花大绑着,押了出来。他叫住了那个押解的尉官,自己喊了声报告,闯入了屋里。屋里除了孙仲之外,还有四个人,一个是郭参谋长,一个张副官长,还有一个副官他也见过,最后一个却不认识,这是个头发有些花白的老头子,一脸的怒气,张贤一想,这就应该是那位被抓的大员了。
“总座,我不知道苏营长因为什么错,您要枪毙他?”张贤不动声色地询问着孙仲。
郭万与张志连连向张贤使着眼色,但他却仿佛没有看见。
孙仲看了他一眼,皱了一下眉,淡淡地道:“张贤,不是你管的事,你就不要过问。”
张贤却微微一笑,道:“总座,虽说不关我的事,但是作为您的属下,我很害怕!”
“你怕什么?”
“总座无来由得杀人,我很害怕,有一天我们这些属下也会被您无来由得杀掉!”
孙仲的脸色变得难看起来,边上的张志不由得故意大声骂道:“张贤,你怎么敢如此放肆?你这是以下犯上!还不给我退出去!”
张贤却并无惧色,依然道:“总座如今是战区代长官,掌着生杀大权,您真得让我畏惧!”
孙仲的脸色越发难看,渐渐有了怒色。
“张贤,你还不知道,苏营长不问缘由,纵容下属拘押政府要员,罪不容赦!”郭万走到了他的身边,这样地告诉他。
“请问这位政府要员是在哪里被拘押的?”张贤问着他,又把头转向了那个还有些不高兴的老头子。
这老头子正转头询问着身边的那个副官,显然在打听张贤的身份。这个副官轻声地告诉他:“他叫张贤,是作战副官,有军统的背景!”也许正是这最后一句话,让这个老头子有些不安。毕竟,与军统的人作对不是什么好事,要是让他们来查起来,一准得能查出事来。这年月,谁没有个作奸犯科的,谁又敢说自己是清白无辜呢?
郭万还在回答着张贤的话:“在机要处!”
“机要处?”张贤假装愣了一下,又道:“那可是军事禁地,没有长官的手喻,不是相关的人员,任何外人闯入都应该就地处决!总座,您说是吗?”
“沙老新到,对地方不熟悉,所以不知道。”郭万又解释着。
“那地方难道没有标识吗?”
“有是有,可能沙老没有注意吧!”郭万道,说着回头看了那个老头子一眼。
这个叫沙老的大员已经没有刚才的那种怒气,代之的却是惶恐的不安。
张贤也看了这个沙老一眼,却对孙仲道:“总座,属下认为,若照参谋长所言,苏营长两人不但不应该处决,您还应该鼓励。试想,如果我们大家都能做到恪尽职守,我们国家也不至于被鬼子打成这样,只存半壁河山。值此国难当头之际,正需要全国上下团结一致,尽职尽责,若因私而废公,因一己之颜面而置法度于外,怎可服众?怎可治军?抗日救国何时方能胜利呢?”他慷慨陈辞,越说越是激动,一口气但说了这么多,中间也未停顿。
听他说完,孙仲并没有说话,却是转头看着这个沙老。
这个沙老也是一阵尴尬,此时见孙仲看着自己,便也见好就收,劝道:“孙司令,这位张副官说得不错,是老朽的错,不是他们的错,你还是把他们放了吧,不然,老朽真要被人骂死了!”
孙仲点了点头,随即道:“好吧,既然沙老求情,那我就把这两人放了,让他们给您赔礼道歉!”说着,吩咐张志出去安排。
“赔罪就算了!”这个沙老倒也识趣,摆了摆手,带着那个副官,告辞而去。
看看这位大员已经走远,郭万却不由得“噗哧”一声,大笑出声来。见他笑了,孙仲也不由得笑了起来,却将张贤笑得莫名其妙。
半天,郭万才停止了大笑,指着张贤道:“你呀,来得真是时候,这个沙老是我们国民党的三朝元老,连委座都让他几分的。呵呵,我们这也是作作样子给他看的,你还真得当真呀!”
孙仲也走了过来,拍了拍张贤的肩膀,带着欣赏笑道:“好呀,你当真是初生牛犊不怕虎,比我当年强多了,当年我和你这般大的时候,别说在司令面前,就是在师长的面前说句话都胆怯呢!”
张贤愣愣地挠了挠头,不由得也不好意思地笑了,这才明白,刚才大家都在配合他演戏,只有他自己其实是个傻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