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个鬼子距离自己有四、五百米的距离,又躲在人堆的后面,一般人还真注意不到他。眼见他慢慢地把枪口瞄准——射击,马上就有几个中国军人死在他的三八大盖下,枪枪毙命。
就在他再次从石头后面探出头来寻找下一个目标时,牧良逢开火了。只见他射出的子弹在空气中撕开了一道深深的口子,像是要把周围的空气点燃。在同一时刻,鬼子的狙击手仿佛已经意识到了危险,但为时已晚,牧良逢的子弹钻入了他的小脑袋里,打出一股红白相交的糊状液体。
鬼子越冲越猛,雪亮的刺刀眼看就要顶到阵地上了。突然,牧良逢听到身后一片怒吼,回头一看,原来是炮团的团长带着一帮人过来支援了。只见炮团的人拿着各式各样的轻武器,一起朝敌人开火,阵地的火力一下子猛烈起来,冲在最前面的鬼子立即成排倒下。
“果老子的,这小鬼子的迫击炮是从那里轰来的?”炮团团长是个行家,一听就知道这是迫击炮。
“就在我们山坡下面。”牧良逢吼道。
“你这新兵娃娃咋不早说,再晚一点老子就要枪毙你。”团长瞪了他一眼。
牧良逢说:“我这根本就动不了。”
“不知死活,敢跟老子打炮战。”
鬼子在丢下一大片尸体后,终于放弃了这一轮的进攻,炮团长看看阵地下面的情况也掉头走了,没几分钟,阵地下面的山坡已经变成一片火海,鬼子的迫击炮阵地遭到了国军的炮火覆盖,这伙鬼子还没来得及撤退,被突如其来的一顿重炮轰炸,死伤惨重,全线溃败下去。
经过了两天的拉锯战,战场形势又出现新的变化,鬼子向战场增援了兵力,接连突破几个中国军队的主阵地,中国军队开始全面撤退。
炮团长咆哮如雷:“果老子的一群废物,害老子们在这里白白死撑了好几天,还有什么脸面回去见父老乡亲?丢人啊真是丢人!”
牧良逢也想不通,这仗怎么打成这样,带着自己的排从阵地上撤下来,却找不到自己的连队,特务团也不知道去那里了。他一下子也犯了难,以前是别人带着他打仗,现在自己带兵了才知道什么叫独挡一面。一个排的弟兄牺牲12个,还有7个轻重伤员被送下了火线,剩下的一个个神情沮丧,看着他们的排长:“排长,找不到团部怎么办?”
“跟着其他兄弟部队撤,我们跟人家走。”牧良逢也没辙了,只是希望在路上碰到自己的部队。张眼望去,山路上到处都是兵和汽车,真正是兵败如山倒。
天空中鬼子的飞机不时追着人群轰炸,士兵们骂骂咧咧地大发牢骚:“狗日的小鬼子,一分钟都不让老子们安宁啊!”
“他妈的,当官的早坐汽车跑掉了,剩下我们这些大头兵在后面等死。”
牧良逢没有说话,他一声不吭地带着他的排拼命赶路,前面不远处,一群老百姓和国军士兵正抬着百来号伤兵步履维艰。牧良逢在伤员身边放慢了脚步:“兄弟们,有需要帮忙的就吱一声。”
“老子就需要帮忙,老子这条腿断了,你给我接起?”一个躺在担架上的伤兵哼哼着挖苦他。
牧良逢没跟他计较,笑笑说:“兄弟们,帮着老乡们抬一下伤兵弟兄。”
“别抬了,快跑吧!”一队国军士兵从后面飞快地跑过去:“鬼子追来了,再抬着他们,一个都跑不掉了。”
牧良逢没想到日军动作这么快。旁边的溃兵一听鬼子追来了,起哄似的亡命地跑,有些甚至把伤员丢在路边不管了,只顾自己逃命。
牧良逢见状火了,举起枪朝天放了一枪,把逃兵们震住了。
“你们还是人吗?这些伤兵都是我们的兄弟,你们狠得下心把他们弃下自己逃命?”牧良逢站在一边的山坡上大吼一声:“你们这些人还是军人吗?还是男子汉吗?”
几百个溃兵被他震慑住了,停了下来,抬的抬,扶的扶,准备带着受伤的兄弟们一起逃命。
牧良逢想了想觉得这样也不行,伤兵太多,严重影响了行军速度,搞不好被鬼子追上来就会全军覆没。
“弟兄们,有没有愿意留下来陪我们排一起阻击鬼子的,我们伤员多,还有不少是老百姓,这样容易被鬼子追上全歼。”
几百个人安静下来,没人说话。
“连自己的伤兵和老百姓都保护不了,我们还有什么脸面穿这身军装?”牧良逢的脸涨得通红:“有没有人愿意留下来跟我们排一起阻击鬼子的?是个男人的给我站出来!”
他的怒吼声在山间久久回荡着。
人群中走出一个连长:“他妈的,一个小排长都敢给老子上课了,今后老子还有什么脸面带兵打仗,8连的,全部跟老子去阻击鬼子,就算全连拼光,也要掩护伤员和老百姓撤到安全地带。日你们佬佬的,都听到老子说话没有?”
“听到了!”他那一连的弟兄从人群中挤出来,跟着八连长往鬼子的方向跑。
又一个连长走了出来:“新二连的有没有孬种?”
“没有!”士兵们斗志昂扬,军人的尊严被激起。
“没有孬种就全部跟老子上,人家八连长可是发了狠话,你们也不能丢我们连的脸面。”说完,这个新二连的一百多号人也上去了。剩下的几十个散兵也不甘落后,背起枪就跑到牧良逢前面,一个士兵说:“长官,我们都是打残的部队,你说咋办,我们都听你的。”
“好!”牧良逢大吼一声。
“原来护送伤员的人员继续撤退,其他的人都跟我回去阻击鬼子,就算全部拼光也不能让鬼子抓到我们的伤员和老百姓。”
“是!”士兵们的热血被牧良逢彻底点燃了,大家收拾起武器跟着牧良逢往回跑。
部队往回跑了三里地左右,就和鬼子的尖兵遭遇上了,数十个鬼子大摇大摆地沿着山路狂奔过来……牧良逢和两个连长将阻击阵地选在一个靠山的路口,几百个中国军人一字排开,没来得及抢修工事,鬼子的尖兵就近在眼前。
牧良逢拿出他的狙击步枪,两个连长围了过来:“小兄弟,这仗你觉得怎么打好?”
牧良逢看看四周环境,除了路口这个主阵地外,两边的山头也很重要,一旦让鬼子从侧面登上山顶,就容易遭到鬼子的多面夹击。
“两位大哥,我的意见是左右两边的山头都放一些人,如果发现鬼子从侧面登山我们就后撤,步步阻击。”
八连长点点头:“有道理,鬼子如果从正面强攻不行,必然会从侧面登山,到时兵力会对我们形成合围,那时就不利于我们了。”
二连说:“好,那我就调两个排各占领一个山头,凭借地理优势可以抵抗一阵子。”
没人注意到暴雨是什么时候开始下的,日军先头部队的残部趴在几百米开外的路边一动不动,短暂的交火后,他们在阵地前面丢下了20多具尸体。这伙鬼子没有料到,在他们的正前方还有中国军队的埋伏。
领头的鬼子很狡猾,牧良逢已经干掉了好几个露头的鬼子。吃亏后的小鬼子学精明了,命令他手下的几十个士兵全趴在石头或是大树后,一动不动,静静地等待后面的援军。牧良逢知道他正打着这个如意算盘,所以他想趁鬼子大部队尚未到达,先以绝对优势的兵力消灭了这小股鬼子。
他对两个连长示意了一下,然后带着排里的两个班沿着山边的草丛摸了过去,另一边,八连长手下的一个排也悄悄地摸上前去。
“怦——”
牧良逢排里的一个最靠前的兄弟中弹倒下,原来是一个鬼子不知啥时上了一棵大树,正冲着树下开枪。牧良逢抬手就给了他一枪,那鬼子哇地一声从树上摔了下来。枪声惊动了其他的鬼子,鬼子的三八大盖和机枪立即开火,牧良逢也顾不得偷袭了,命令三挺机枪架好开火,于此同时,八连的人也和鬼子交上了火,一时枪声大作。
主阵地的两个连长跳了起来,本来大家是想靠突袭消灭这些鬼子,没想到被发现了,索性来硬的:“兄弟们,大家一起冲上去砍了这伙小鬼子。”
几百国军士兵喊杀声响彻山谷,刺刀,大刀片子一起上阵,围了过来。
鬼子一下子三面受敌,有些慌了,大喊大叫地冲出来,准备做困兽之斗。牧良逢正在退弹,一个鬼子兵已经窜到眼前,雪亮的刺刀唰地一下朝他迎面刺来,牧良逢以前没与鬼子玩过刺刀,有点慌乱,躲过致命一刀后顺势抱住了鬼子,那敌兵也非等闲之辈,看步枪刺刀捅不到牧良逢,转眼就将那刺刀从枪上取了下来,朝他后心又是一刀刺下。
好在牧良逢在军统特训班受过半个月的搏击训练,急中生智,手臂如铁钳一般箍住鬼子的双腿,往后面狠狠抛了过去,那鬼子个子不高,一下子被悬在空中失去了重心,刺刀擦着牧良逢的后背捅了过去。
鬼子两刀刺空并没有松手,而是猛地拽住牧良逢,两个人一起翻滚到浓密的草丛之中。牧良逢摸摸身上,拔出手枪就要开火,那鬼子看起来会些功夫,飞起一脚踢飞了他的手枪,牧良逢心里暗暗叫苦,好在关键时刻,排里几个兄弟赶过来救他们的排长,几个人一涌而上,三把刺刀,一把大刀轮番上阵,这个鬼子还在顽强抵抗,拿着一把刺刀对付国军的三把刺刀和一把大刀,结果可以想象,没一会儿功夫,小鬼子就被两把刺刀捅了个透心凉。
这时候,路口传来激烈的枪声,手下的一个兄弟跑过来报告情况:“排长,鬼子大部队来了!”
“不要恋战,赶紧撤回阵地。”牧良逢大喊一声,然后捡起自己的两把枪带着几个兄弟打扫战场。看看几十个鬼子先头部队已经被砍得差不多了,士兵们都重新撤回到阵地,鬼子的大队人马果然就到了。
在鬼子的90式、一式速射炮、九四式90mm轻迫击炮朝阵地狂轰滥炸半个小时后,成群的步兵开始发起冲锋,从火力强度和兵力来分析,对面的鬼子少说也有一个大队。中国阵地这边大多是轻武器,拿得出手的也就是几挺重机枪和少量掷弹筒,连迫击炮都没有一门。
硬着头皮让鬼子狂轰了一通,死伤惨重,加上暴雨天气,大家在泥水中视线模糊。
“大家不要急着开火,把鬼子放近点再打。”八连长沙哑着嗓子喊。
他们的前面,是漫山遍野的鬼子,在鬼子看来,他们对面的这群中国军人完全疯掉了,区区三、四百人就敢挑战皇军一个整编制的大队,而且没有重火力支援,这无疑是在自杀。他们觉得皇军的尊严受到藐视和伤害,他们被这群疯狂的中国军人激怒了。但是,他们永远也会不知道,这支中国军队死守在这个地方的真正目的——在掩护他们的伤员和人民撤离,并打算为他们战死沙场。
双方进行了激烈地交火,牧良逢的排是特务团里身经百战的老兵,像这样的阵地战根本不用牧良逢操心,他只顾着自己杀敌,密密麻麻的到处都是敌人,这对一个狙击手来说,简直就是屠杀,没一会儿,两名重机枪手、一个鬼子准尉和一名曹长就被他暴了头。
激战两个小时后,天慢慢暗了下来,鬼子越发变得急躁不安,一个完整编制的皇军大队居然吃不掉三、四百中国军人,实在有损皇军威严。加上天快黑了,要是山林陷入夜色,想吃掉这伙中国军人就更难了。
又是一轮不间歇的炮击,鬼子发疯一样地往猛扑上来,部分地段的阵地已经被鬼子突破,双方展开了残酷的白刃战。
八连长猫着腰跑了过来:“小兄弟,差不多了,我们撤吧!”
牧良逢看看天色慢慢暗了:“好,我们撤退。”
八连长对牧良逢和二连长说:“我们分开去接应两个山头的弟兄,二连长你带其他的兄弟撤退。”
二连长应了一声,然后朝阵地大喊:“兄弟们,任务完成了,我们撤退!”
八连长带着一伙人上了左边山头,牧良逢带着他的排上右边山头,上去一看,这边也正在激战,原来鬼子一早就想在这边包抄,结果遭到了二连一个排的顽强抵抗,等到牧良逢他们赶到时,驻守在这里的这个排打得只剩下10来个人了,还在拼命阻击源源不断涌上来的鬼子。
“哪位兄弟是排长?”牧良逢喊了一声。
一个手臂被打断的士兵回过来,哭丧着脸说:“排长死了!”
“兄弟们,大家跟我撤。”
这个仅剩下11个人的排听到长官命令,向鬼子丢出最后一排手雷,这才收起枪跟着牧良逢的排往山下的马路撤退。
部队被彻底打散了,两个连长加牧良逢各带一部顺着马路撤退,不知道出于什么样的考虑,鬼子并没有追击。
黑夜来临了,暴雨中,牧良逢担心有人掉队,就走在队伍的最后面,他在大山里长大,比一般人更适应黑暗,大家在泥泞里奔跑着,牧良逢不时提醒他们:“大家拣光亮的地方踩,有光亮的地方就是水,不要掉队了。”
几十个人行走在黑夜的暴雨中,大家一口气五、六个小时的急行军,牧良逢远远地看到,前面山上有一排火把。
“排长,会不会是日本人?”一个兵紧张地说。
“应该不是。”牧良逢分析说:“鬼子不可能跑到我们前面去。”
“不是鬼子那会是什么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