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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三十七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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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正文 第三十七章163

  生活里到处都是这样悲伤的隐喻。全本玄幻小说

  如同曾经我和你在每一个清晨,一起走向那个光线来源的出口。

  也如同现在他载着我,慢慢离开那个被我抛弃在黑暗里的你。其实在自行车轮一圈一圈滚动着慢慢带我逐渐远离你的时候,我真的是感觉到了,被熟悉的世界一点一点放弃的感觉。

  在那个世界放弃我的时候,我也慢慢地松开了手。

  再也不会有那样的清晨了。

  164

  林华凤死的时候弄堂里一个人都不知道。

  她站在凳子上去拿衣柜最上面的盒子。脚下没有踩稳,朝后摔了下来,后脑勺落地,连声音都没有发出来就死了。

  易遥打开门看见一片黑暗。

  她拉亮了灯,看见安静地躺在地上的林华凤,她慢慢地走过去想要叫醒她,才发现她已经没了呼吸没了心跳。

  易遥傻站在房间里,过了一会甩起手给了自己一个耳光。

  几声沉闷的巨雷滚过头顶。

  然后就听见砸落在房顶上的细密的雨声。

  漫长的梅雨季节。

  165

  依然无数次地想起齐铭。

  课间时。梦境里。马路上。

  下起毛毛雨的微微有些凉意的清晨。把池塘里的水蒸发成逼人暑气的下午。

  有鸽子从窗外呼啦一声飞向蓝天的傍晚,夕阳把温暖而熟悉的光芒涂满窗台。

  很多很多的时候,齐铭的那张淡淡神色的脸,那张每时每刻都有温情在上面流转的表情温和的面容,都会在记忆里浅浅地浮现出来。

  虽然在时光的溶液里被浸泡得失去了应该完整无缺的细节,可是却依然留下根深蒂固的某个部分,顽强地存活在心脏里。

  每天都有血液流经那个地方,然后再流回全身。

  166

  好像也没有办法寻找到回去的路径了。

  就好像曾经童话故事里的小姑娘沿路撒好面包屑,然后勇敢地走进了昏暗的森林。但是当她开始孤单开始害怕的时候,她回过头来,才发现丢下的那些琐屑,已经被来往的飞鸟啄食干净了。

  也是自己亲手养大了这样一群贪食的飞鸟。

  所以终有一天,报应一般地吞噬了自己回去的路径。

  就好像是偶然发现在即手腕上的手边突然停了。像要重新拨出正确的时间,却无法找到应该要指针停留的位置了。

  根本没有办法知道眼下是几点。

  因为你根本就不知道时间在什么时候就停滞不前了。

  167

  易遥很多时候还是会梦见妈妈。

  很多个日子过去之后,她终于可以坦然地叫出妈妈两个字了。而之前每天呼喊林华凤三个字的日子,就像是被风卷向了遥远的海域。

  其实林华凤死的时候是想去拿柜子最上面的一个铁皮盒子。盒子里什么都没有只有一个信封,信封上写着“遥遥的学费”。

  信封里有一些钱,还有两张人身意外保险单,收益人是易遥。

  好像是在之前的日子里,自己还因为齐铭手机上自己的名字不是“遥遥”而是“易遥”而生气过。但其实,在世界某一个不经意的地方,早就有人一直在称呼自己是遥遥。只是这样的称呼被封存在铁盒子里,最后以死亡为代价,才让自己听见。

  易遥拒绝了法院建议的去跟着易家言生活。

  她觉得自己一个人住在弄堂里也挺好。

  只是弄堂里没有了齐铭而已。

  因为没有了林华凤的关系,易遥和邻居的关系也从最开始的彼此针锋相对变成现在的漠不关心。有时候易遥看见别人拧开了自己家的水龙头,也只是不说话地去把它拧上而已。也不会说出林华凤一样难听的话语。

  每天早上在天没亮的时候就离开弄堂,然后在天黑之后再回来。

  躺在母亲的床上,睡得也不是不安稳。

  夏天刚刚开始的时候,齐铭一家就搬进了装修好的高级公寓。

  “听说那边可以看见江面呢。”易遥帮着齐铭整理箱子,顺口搭着话。

  “是啊,你有空过来玩。”齐铭眯着眼睛笑起来。

  “恩。”离开的时候就简短地说了这样的一些话。

  大概还有一些别的什么琐碎的对话吧,眼下也没办法记得了。

  只记得齐铭离开的那一个黄昏下起了雨。弄堂的地面湿漉漉的。李宛心一边抱怨着鬼天气,一边拎着裙子小碎步地往外面走。弄堂门口停着的货车上装满了家具。

  经过易遥身边的时候,李宛心停下来,张了张口想要说什么,最后只是叹了口气,什么都没说就离开了。

  其实这些易遥都懂。她心里都明白。

  她站在家门口对齐铭挥手。暮色里的他和记忆里一样,永远都是那么好看

  温情脉脉的面容让人心跳都变得缓慢下来。

  在学校里也不太能够碰见。

  高一结束的时候年级分了快慢班。齐铭理所当然地去了快班,而易遥留下来留在原来的班级里。出乎意料的是唐小米考试严重失误,满心怨恨地刘了下来。

  依然是与她之间停止不了的摩擦。

  但是易遥渐渐也变得不在乎起来。

  偶尔课间的时候趴在走廊的栏杆上,可以望见对面楼道里穿着白衬衣的齐铭抱着作业朝办公室走。

  依然可以从密密麻麻的人群里分辨出他的身影。依然是无论离他再远,都可以把目光遥远地投放过去。

  易遥望着头顶的蓝天。

  十八岁了。

  168因为同班的关系,大部分的时候,齐铭和顾森湘一起回家。少部分的时候,齐铭和易遥一起回家。

  “怎么?被抛弃啦?”易遥牵着车,跟着齐铭朝学校外面走。

  “恩是啊,她留下来学生回开会。大忙人一个。”齐铭摸摸头发,不好意思地笑起来。

  易遥看着眼前微笑着的齐铭,心里像上一流淌过河流一样,所有曾经的情绪和波动,都被河底细细的沉沙埋葬起来。也不知道什么时候会被地壳的运动重新暴露在日光之下,也不知道那个时候是已经变成了化石,还是被消磨得什么都没有剩下。这些都是曾经青春里最美好的事情,闪动着眼泪一样的光,漫漫地沉到河底去。

  一天一天地,看着脱离了自己世界的齐铭重新变得光明起来。

  一天一天地焕发着更加夺目的光彩。

  再也不用陪着自己缓慢地穿越那条寒冷而冗长的昏暗弄堂.

  “走吧。”

  “恩。”齐铭点点头,抬起修长的腿跨上单车。

  两个人汇合进巨大的车流里。

  经过了几个路口,然后在下一个分岔的时候,挥挥手说了再见。

  骑出去几步,易遥回过头去,依然可以看见夕阳下同样回过头来看着自己的齐铭。

  于是就在暮色里模糊地笑起来。

  大部分的时候,顾森西都会在楼道口牵着单车等着自己放学。

  两个人骑着车,慢慢地消磨掉一个个黄昏。他也和齐铭一样,是个话不多的人。所以大部分时候,都是沉默的。或者是易遥讲起今天班里的笑话,顾森西听完后不屑地撇撇嘴。

  也会和他一起坐在操场空旷的看台上吹风。或者看他踢足球。

  初夏的时候,每到傍晚都会有火烧云。汗水打湿了t恤,洒在草地上的时候就变成了印记。

  可能很多年之后再重新回来的时候,这些印记都会从地下翻涌出来,跳动在瞳孔里,化成伤感的眼泪来。

  天空滚滚而过的云朵。

  “昨天我去看过医生了。”顾森西喝着水,沉着一张脸。

  “生病了?”易遥侧过头,看着他沿着鬓角流下来的汗水递了条毛巾过去。

  “心脏不好,心跳一直有杂音,心率也不齐,搞不好活不长。”

  “骗人的吧!”易遥抬起手拍他的头,“没事触什么霉头!”

  顾森西打开她的手,不耐烦地说:“没骗你,你不信可以自己听。”

  易遥把脸贴到他的胸膛,整齐而有力的心跳声,刚刚想抬起头来骂人,却突然被环绕过来的双臂紧紧抱住无法动弹。

  耳边是他胸腔里沉重有力的缓慢心跳。

  一声一声地像是从天空上的世界传递过来。

  学校的老校门被彻底拆除了。

  连带着那一个荒废的水池也一起填平。

  拆除那天好多的学生围着看,因为有定向爆破,听起来好像那么回事。

  顾森西站在远处,对身边的易遥说,当初我大冬天地从水里帮你往外捞书的时候,你有没有一种“非他不嫁”的感觉啊?

  医遥抬起脚踢过去,“我要吐了。”

  然后就是轰隆一声,面前高大的旧校门笔直地坍塌下来。

  耳朵上是顾森西及时伸过来的手。

  所以几乎都没有听见爆炸是震耳欲聋的声响。

  易遥抬起手按向脸庞,轻轻地放到顾森西的手上。

  树叶在季节里茂盛起来。

  阳光被无数绿色的空间分割。光斑照耀在白衬衣的后背上来回移动着。

  不记得是第多少次和齐铭一起穿越这条两边都是高大香樟的下坡了。

  “接吻过了?”

  “啊?”齐铭吓了一跳,车子连带着晃了几下。

  “我是说,你和顾森湘接吻了吧。”易遥转过头看向在自己身边并排而行的齐铭。他的脸在强烈的光线下慢慢地红起来。

  “森西告诉你的吧?”

  “恩。”

  “她还叫我不要说,自己还不是对弟弟说了。”齐铭低头笑起来。

  “别得寸进尺啊,小心玩过火。”易遥微微地笑起来。

  那是一种什么样的心情呢?

  就像是在有着阳光灿烂的午后,在路边的露天咖啡座里,把一杯叫做悲伤的饮料,慢慢地倒进另外一杯叫做幸福的饮料里。缓慢地搅拌着,搅拌着,搅拌着。蒸发出一朵小小的云,笼罩着自己。

  “她才不会让我得寸进尺,她保守得要死。上次亲了一下之后死活不让亲了。她不要太会保护自己哦。”

  易遥的脸笑得有点尴尬。

  反应过来之后的齐铭有点内疚地赶紧说:“我不是那个意思……”

  易遥笑着摇摇头,“没事啊,她之前看过我流产的样子啊。肯定对男生防了又防,应该的。”

  “对不起。”齐铭把头转到另外一边,有点不太想看易遥的脸。

  “别傻了。”易遥挥挥手。

  沿路风景无限明媚。

  “谢谢你。”齐铭从旁边伸过来的手,在自己的手上轻轻地握了一下。

  “谢我什么啊?”

  “没什么……就是谢谢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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