商易之一怔,随即便又轻轻笑了,说道:“依你,不算便不算。”
阿麦心思全在棋盘之上,全然没有意识到自己刚才已露出小女儿娇态,听商易之允她悔棋,连忙把刚才落下的白子又拾了起来,用手托腮又是一番冥思苦想。
商易之也不着急,只坐在那里静静地等她,待阿麦重新落子后才又拈子落下。又下数子,阿麦又是悔棋,商易之倒也不恼,任凭阿麦悔棋,可即便这样,到最后阿麦还是输了几子。
自那日以后,一轮到阿麦当值商易之便会邀她对弈,阿麦棋艺低劣,自然是败多胜少,每每输了又极不服气,回去后也会仔细考究输了的棋局,非要寻出个制胜的对策来不可。别看阿麦棋艺不高,记性却极好,第二日仍能把前一日输过的棋局重新摆出,倒让商易之也不得不称奇。
如此一来船上的时间消磨得更快,就这样又行了七八日,船便来到了盛都之外。盛都,南夏都城,临清水倚翠山,已是八朝古都。既名为盛都,自然是繁华所在。
商易之换下锦衣,着战袍,披银甲,一身戎装下得船来,早已有定南侯府的家人等候在码头,见商易之下船连忙迎了上来,恭声叫道:“小侯爷。”
商易之点头,吩咐那家人道:“回去告诉母亲大人,我面圣之后便回府。”那家人领命而去。商易之上马,在阿麦等三十六名亲卫的护卫下往盛都城而来。未及城门,便看到一个锦衣华冠的青年带领着数位官员正等在城外。
商易之下马,上前几步作势欲拜,那青年连忙扶住他,笑道:“表哥,切莫多礼。”
商易之就势站直了身体,也笑了,问道:“二殿下怎么来了?”
那青年温和一笑,说道:“太子前日染了些风寒,父皇命我来迎表哥。”
阿麦一直跟在商易之身后,听商易之称这人为二殿下,这才知道眼前这个一脸温和笑容的青年竟然就是那个和太子明争暗斗的二皇子齐泯。
待齐泯和商易之两人寒暄一番后,众人一起上马进城,阿麦这才第一次进入了盛都。
城内百姓听说是在江北大败鞑子军的少年将军回京,纷纷挤在了街道两旁瞧热闹,见不但那当头的将军年少英俊威武非凡,就连他身后跟随的众卫士也是鲜衣怒马青春年少,不由得都啧啧称奇。更是有不少怀春的姑娘用锦帕挡了脸含羞带怯地注目打量,直待大队都过去了,犹自望着远处出神。
街边一个陪母亲采买杂货的少女因看得太过入神,直到母亲喊了她几声才唤得她回过头来,她这副魂不守舍的模样引得其母大声呵斥,却惹得旁人哄然发笑,旁边一个身材发福的中年男子善意地笑道:“莫要骂她,别说是她这样的小丫头,就是大娘你,若是再年少几岁,怕是也会看愣了神呢。”
众人都笑,就连刚才那气冲冲的妇人也不由得笑了起来。那中年男子又说道:“你们可知这小将军是谁?”他见四周的人纷纷摇头,脸上略带了些得意之色,说道,“他就是当今天子的亲外甥,盛华长公主的独子,定南侯府的小侯爷,姓商名易之,是咱们盛都城里排了头名的多情公子!”
众人听这将军竟然有如此多的头衔不禁惊呼出声,那中年男子脸上更显得意,“不信你们去打听打听,这盛都城里谁家的小姐不想嫁这小侯爷?”他含笑看了刚才那少女一眼,又逗她道,“小姑娘多看两眼又有何妨?说不定以后还能嫁入那定南侯府呢。”
那少女本听得入神,听他又说到自己身上,一下子羞得满面通红,跺脚就走。
旁边一个矮个汉子却冷哼了一声,说道:“这样的痴梦还是少做好!”
众人都问为何,那矮个汉子瞥了刚才说话的那个胖男人一眼,冷冷说道:“这样的豪门公子看似多情,其实却是最为无情,你让她一个小姑娘把一腔情思都寄在他身上,到最后反而害了她。”
其实那胖男人说的本是玩笑话,却遭这汉子如此冷脸反驳,脸上有些挂不住,便拉了脸反驳道:“你怎知这小侯爷就是无情之人?”
那矮个汉子冷笑一声转身要走,谁知那胖男人却扯了他不肯放过,他见无法摆脱,忍不住转回头冷笑着问那胖男人道:“你可知道当朝林相有位女公子?”
那胖男人显然也是见过些世面的人,答道:“自然知道,那是咱盛都第一才女,听说不仅品性贤良而且貌美如花。”
那汉子又问:“那比刚才那位小姑娘如何?”
那胖男人答道:“自然无法可比。”
那汉子冷笑,说道:“就这样一个才貌双全的相爷之女,小侯爷都看不上,那小姑娘的梦做了又有何好处?”
那胖男人听他如此说倒是笑了,说道:“男女之事本就是缘自天定,难不成相爷的女公子才貌双全,人家小侯爷非得倾心不可?这位老哥说话好无道理,这天下的好女子多了,总不能让小侯爷都看上了吧,这又怎能说小侯爷是无情之人呢?”
旁边也有人帮腔说是,那汉子听了冷笑不语。突又听人群里有人问道:“这汉子休要胡说,人家林相爷的女公子一心向佛,在家庙之中带发修行呢!”
那汉子听了却愤然道:“还不是因为这‘多情’的小侯爷!若不是他,林小姐又怎会遁入空门!”
众人听他如此说都来了兴致,那汉子却不肯多说。那胖男人笑了笑,故意激他道:“商小侯爷年少英俊,林家小姐貌美贤淑,再说定南侯位列武将之尊,林相又为百官之首,这两家如若结为儿女亲家那可是何等风光之事,定是你这人在瞎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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旁听的众人也都称是,那汉子却气道:“怎的是我在瞎说?”
胖男人笑道:“那你凭什么说林家小姐是因为小侯爷才出家的?你又如何知道?我看定是你胡诌了来骗大伙儿。”
那汉子果然上当,急眉火眼地说道:“我姑母是林府里的老嬷嬷,自然知道。”
胖男人连忙问道:“那林家小姐怎么会为了小侯爷出家呢?”
汉子长叹一声,说道:“说来这也是孽缘,两年前林家小姐去翠山福缘寺给父母祈福,在后山恰好遇到了出来游玩的小侯爷,林家小姐何等妙人,那小侯爷见了自然百般挑逗,用花言巧语引得林小姐倾心。林家小姐回府后便害了相思,相爷夫人得知后舍不得看女儿受相思之苦,虽然听说过那小侯爷的花名,却仍是托人前去侯府提亲,你们猜如何?”
众人连忙问:“如何?”
“小侯爷没同意?”胖男人问道。
那汉子气道:“他若只是不同意便也罢了,这小侯爷当时又迷恋上了青楼里的一个女子,早就把林家小姐抛到了九霄云外,听说是来替林家小姐提亲的,当下便问道:‘林家小姐,林家小姐是哪个?’那媒人提醒他说是在翠山与他结伴游山的那位小姐,小侯爷想了半天才不屑地说道:‘哦,她啊,如此丑女也想嫁入我定南侯府?’媒人回去回了相爷夫人,恰好小姐在门外听到了,林小姐乃是天之骄女,性子又烈,如何受得了这种羞辱,一气之下便出了家。”
众人听完了皆是叹息,倒是那胖男人说道:“这样听来倒是不假了,我有亲戚在朝中为官,说是林相爷和商老侯爷是不合的,想必就是因为此事了。”他叹息两声又问道,“不过那小侯爷此事却是不该了,婚姻允不允别人管不着,却不该这样贬低人家小姐,那定南侯爷也容他如此胡闹?”
汉子接道:“不容又如何?老侯爷听说了根由也是气急,见他又迷恋青楼女子,一怒之下就要杖杀小侯爷,可这小侯爷乃是长公主的命根子,长公主百般阻拦老侯爷也是无法,最后只得把儿子弄到青州了事。”
人群中有人叹道:“要说还真是慈母多败儿,这小侯爷如此性子怕也是长公主纵容而成。”
“那是,听说这长公主体弱多病,只育得这一子,自然是从小百般娇惯。”有人接道。
这时人群中有人小声说道:“可有一说是长公主并非小侯爷的亲母。”
众人听了均是一惊,不由得看向那人,那人小心地扫视了一下四周,又神秘地说道:“这你们就不知道了吧?有种说法是长公主体弱不能生子,可又不肯让定南侯纳小,便想了个法子,让身旁的一名侍女替她生子,等那侍女怀了孕便弄到城外的庄子里偷偷养着,长公主这里也假装有孕,待到快生产时也回了那庄子,后来便有了这小侯爷,可那侍女却从此没了踪影。”
众人都听得咋舌,就连刚才那好事的胖子也听得心惊,连忙说道:“莫论皇家事,莫论皇家事。”众人连忙点头称是,再也不敢凑热闹,纷纷散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