阿麦这醉酒装得极是辛苦,听唐绍义要架她回去,心里倒是一松,只求两人走出众人视线,她便可以不再装醉。这样想着,她便也做出一副醉死了的样子,任唐绍义勾肩搭背地往外拖她。谁知刚出了院子没几步,后衣领却突然被人拎住了。无罪:《剑王朝》
商易之的声音冷冷地从身后传了过来,“不能喝还喝成这个样子!张生,你先送唐将军回去,我还有话要问阿麦。”
阿麦心中一惊,不知商易之是否看穿了什么,事到如今她断然不能承认自己是在装醉,只好硬着头皮继续装了下去。听张生在旁边应了一声,然后身边一直嘟嘟囔囔的唐绍义就被他架走了。阿麦脚下假装软了软,身体欲往前踉跄两步借机离开商易之的控制,谁知他手中抓得甚紧,拎着阿麦的后衣领愣是没有松手。他一手托住阿麦的肩膀,另一只手往下探了探,还没碰到阿麦膝窝便又停住了,收回来只是扶了阿麦的肩膀,架着她往旁边挪了两步,顺着墙让阿麦坐到地上。
阿麦不禁大大松了口气,身上已是出了一层冷汗,还好还好,他既然不肯打横抱起她,那就是还没把她当做女人。
阿麦现在很是作难,动不能动,言不敢言,想装着说几句醉话,可一时之间竟然不知道要说些什么好,而且又怕被商易之看出破绽来。耳边突然传来一声极低的哼笑,像是怒极了才会发出的笑声,被远处的嘈杂声遮着,有些听不真切。
有脚步声从院门方向传来,走到阿麦近前停了停,阿麦感到来人似乎弯下腰打量了自己片刻,不一会儿便听到了徐静故意压低了的声音,“这……还真喝多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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商易之没说话,只冷着脸点了点头。
徐静低声说道:“嘿!行,也不怕闹出事来!”
那声熟悉的哼笑声又传了过来,阿麦这下终于肯定刚才那声不是幻听了,只是琢磨自己到底怎么惹怒了商易之,这叫个什么笑声?不满?冒火?还是怒极而笑?
商易之不想继续徐静的话题,轻声问徐静:“先生,里面如何了?”
徐静答道:“都喝得差不多了吧,醉倒的我已吩咐人把他们都抬下去休息了,也安排了人照顾。”见商易之仍是皱着眉头看阿麦,徐静又微笑道,“里面还有不少人在等着将军回去喝酒,将军可不能给人留下个尿遁的话把,还是请回去吧,阿麦这里由我来处理。”
商易之微抿唇角看了眼阿麦,眉头紧皱后又缓缓松开,脸上终于换上云淡风轻的笑意,对徐静说道:“我看也不用管她,让她在这里冻冻,酒自然就醒了。”
徐静含笑不语,等商易之的身影转过院门后才又转回身来弯腰看阿麦,嘴里啧啧有声,突然压低声音说道:“阿麦啊阿麦,你要是再不醒,老夫也只能把你送将军屋里醒酒去了。”
阿麦惊得一跳,立刻睁开了眼睛,有些惊慌失措地看着徐静。
徐静面色突然一冷,低声训斥道:“老夫爱惜你的才气,才容你至此。可是阿麦,你太让老夫失望了,耍滑头也得分个场合有个分寸,小心聪明反被聪明误!如果刚才跟过来的人不是老夫,你该如何收场?你又让将军怎样收场?”
阿麦心中虽觉委屈,可还是低了头说道:“先生,阿麦知错了。”
徐静冷哼一声,拂袖便走。阿麦立在当地,一时心乱如麻,只从刚才的情景看,怕是商易之和徐静二人都已看破了她的身份,两人非但没有揭穿,反而又都在替她遮掩,这让阿麦甚感迷惑。
阿麦苦笑着摇了摇脑袋,觉得多少有点眩晕,幸好她自小是在酒铺长大的,刚才喝的那些酒虽不少,可也只不过让她稍感头晕罢了,又想起徐静刚才说的话,她不禁也有些后怕,暗责自己是有些小聪明过头了。
回到唐绍义那里,唐绍义已经躺在炕上呼呼睡熟了,张二蛋还守着盏油灯等着她,见阿麦回来忙迎上来急切地问道:“伍长,你没事吧?”
阿麦略显疲惫地笑了笑,说道:“我能有什么事,快睡吧,明天我们怕是还得赶回西泽山,以后恐怕睡不成安稳觉了。”
土炕很宽大,阿麦见唐绍义贴了炕头睡着,便从炕的另一头爬了上去,胡乱扯开一床棉被就要睡觉,转头却看见张二蛋还在炕前傻站着,不禁问道:“怎么还不睡?傻站着干什么?”
张二蛋的脸上突然红了红,下意识地瞥了一眼炕头上的唐绍义,连忙从炕上抱了床被子说道:“我打地铺。”
阿麦奇道:“大冬天的,你有热炕不睡,好好地打什么地铺?”
张二蛋抱着被子憋不出话来,只讷讷地站在地上,阿麦心中更是奇怪,正想再问,就见那头的唐绍义突然翻了个身,睡梦中嘟嘟囔囔地像是喊了句“阿麦”,然后便把怀里的被子紧紧抱住了。
醒着的两人均是一愣,张二蛋不禁傻呆呆地看向阿麦。阿麦只觉得脸上一热,竟似被火烧了一般,见张二蛋用怪异的眼神看自己,咬着牙恨恨说道:“看什么看?没见过说梦话的吗?还不上炕睡觉!”
第二日一早,唐绍义醒来时阿麦和张二蛋已收拾利索正要离去,阿麦见他醒来,笑道:“大哥,我和二蛋这就得去陆大人那里应卯,可能得即刻赶回西泽山,怕是不能回来和大哥叙旧了。咱们兄弟就此别过,大哥多保重,阿麦等着听大哥建功立业的好消息。”
由于宿醉,唐绍义的头还有些昏沉,又是早晨初醒,所以只是半撑着身子眼神迷离地看着阿麦,像是丝毫没听懂阿麦的话。阿麦不禁笑了笑,冲着唐绍义拱了拱手,说道:“大哥,后会有期!”
她说完便带着张二蛋出门而去,等唐绍义反应过来,人已经出了屋门,唐绍义光着脚从炕上跳下来,几步赶到门口大声叫道:“阿麦!”
阿麦闻声停下,转回身看向唐绍义,唐绍义默默地看了她片刻,缓缓地弯起了嘴角,喊道:“多保重!”
阿麦用力地点了下头。
到了陆刚那里,陆刚去见了徐静还没回来,阿麦和张二蛋等了一会儿,这才见陆刚从外面回来,见到阿麦等在这里,说道:“军师说了,你直接和我回西泽山,不必再去见将军。”
阿麦应了一声,跟着陆刚一起回西泽山。
常钰青领五万兵已经到了乌兰山外,商易之把全军的营官都聚在一起开会,估计就是在部署一些战略安排。阿麦虽然没能参加那个会议,不过从商易之让唐绍义故意挑衅北漠军来看,她猜测商易之是想做个套等着北漠军来钻。而陆刚所辖的西泽山位于乌兰山系最东,北漠军来攻的话,首当其冲的便是这西泽山了。阿麦寻思着徐静他们对陆刚必是已有交代,十有八九是让陆刚以败示弱,把北漠军引向纵深。
陆刚一路上都似有心事,像在考虑什么深奥的问题,一句话也没有。阿麦见他如此,也不多话,只默默地跟在他身后。几人翻山越岭,走到一处较为平缓的山路时,陆刚突然叫阿麦上前,状似随意地问道:“鞑子来攻,咱们西泽山首当其冲,你说这仗怎么打好?”
阿麦偷偷地瞥了他一眼,说道:“大人,阿麦才疏学浅,不敢乱说。”
陆刚却说道:“没事,这里又没外人,咱们弟兄随便说几句而已。”
阿麦思量一下,沉声说道:“此次鞑子有几万人,咱们要想把他们阻在西泽山外是不大可能,就是兄弟们都力战而死,怕是也挡不住鞑子大军。可不战而逃,恐怕……”
阿麦顿了顿,见陆刚瞥向她,转而问道:“不知将军和军师他们可有什么安排?”
陆刚叹了口气,从怀里掏出张纸条来递给阿麦,很是困惑地说道:“这是军师给我的锦囊妙计,只说照着这个做即可,可我已经思量了半路,也想不出个头绪来。”
阿麦接过来纸条,打开一看,只见上面只写了五个字——“兵者,诡道也。”阿麦心中暗骂徐静故弄玄虚,嘴上却故意问道:“《孙子兵法》上的?后面像是还有……”
陆刚有些郁闷地接道:“嗯,不错,后面的是:‘故能而示之不能,用而示之不用,近而示之远,远而示之近。利而诱之,乱而取之,实而备之,强而避之,怒而挠之,卑而骄之,佚而劳之,亲而离之,攻其无备,出其不意。此兵家之胜,不可先传也。’这话自然没错,打什么仗都能用得上,可这叫什么锦囊妙计?阿麦,你说军师这是什么意思?这让咱们怎么做?”
阿麦一时也是沉默下来,脑子里闪过的却是在父亲的笔记上的一段话,看江北军现在的形势,正是父亲在其中提过的藏军入山,不知那战法是否也可以参考一下?阿麦思量了一下措辞,沉声说道:“阿麦以前在将军身边伺候的时候,曾听军师和将军说过这样一种战法,也许和军师给咱们的锦囊妙计一个意思。”
陆刚问道:“什么战法?”
阿麦答道:“彼出我入,彼入我出,避实就虚,隐势藏形。”
陆刚有些迷惑地看阿麦,问道:“此话怎讲?”
阿麦看着陆刚,有些迟疑地说道:“阿麦琢磨着吧,军师的意思是不是让咱们——打得过就打,打不过就跑?”
陆刚一愣,和阿麦大眼瞪小眼,两人心里都各自转了几个念头。
阿麦连忙又补充道:“也不是胡乱跑,咱们得跑得让鞑子追不上,让他们来往追逐,疲于奔命,到最后累死这群王八羔子们!”
陆刚愣愣地瞅了阿麦片刻,慢慢地冲她伸出了大拇指,由衷地赞道:“阿麦,好小子,够狠!”
阿麦不好意思地笑了笑,说道:“大人别笑阿麦了,明明是大人自己早已想到,还偏偏要来考阿麦。”
陆刚微怔,然后呵呵笑着拍拍阿麦的肩膀道:“少年人就该多锻炼锻炼,不是坏事。”
阿麦忙行了一礼,谢道:“阿麦谢大人教诲。”
“嗯。”陆刚点了点头,面上稍有点不好意思,不过心里却是十分受用,心道阿麦这小子果真够机灵。
几人继续赶路,这回陆刚心中的烦闷一扫而光,只琢磨着鞑子来了该怎么打又该怎么跑。而走在后面的阿麦也在琢磨着些事情,她有些不明白,商易之他们既然做好了布袋,就应该让陆刚把这个袋子口松开放北漠军进来才对,那徐静为什么还要给他一个这样的所谓锦囊妙计呢?